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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妖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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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和落天分开后,化作落天的模样引开追兵,她生于梦泽深渊,长期与怨灵为舞,于幻术一道十分精通。她虽未历练过头脑却很灵活,十分机敏,顺利将追兵引出魔宫。但是好运不长,她在逃往人间时被擒,用玄冰寒铁造就的笼子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心处,等待紫皇发落。她隐约记有关紫皇的传说,那是洪荒史前的一位大魔,一手策划了二次神魔大战,直接导致天地归于洪荒,据说在魔皇苏醒之前,紫皇就是魔界的主宰,世间唯一的大天魔神。所以当有人打开笼子,给她套上铁链牵引着去见紫皇时,她吓得直哆嗦,无法直立行走基本是被人拖着上去的。那是一间普通的酒楼,后院被包了下来,四周都设为极厉害的禁制。外面人声沸鼎,却无一人知道看似平静无长的小院内阴森恐怖景象。院内守卫最低至少大魔头,更不要说隐在暗处的魔尊其至还有天魔,滔天魔气被禁锢在这一方小院之中,气势之恐怖,蓝月一踏入差点吓回原型。
蓝月几乎算是被拖进去的,她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视线中一双黑底兽纹靴子走近,带动着深蓝色衣袍下摆轻轻摇晃,一只修长白皙的食指伸出,勾起她的下巴,手指微凉,在指尖那一点寒意下她瑟瑟发抖。
“上次见你还是一只未开化的小妖兽,这才多久没见已然化形,小家伙,气运不小呐。”
声线温柔,入耳非常好听,似乎还有点熟悉。
温热的气息吐在皮肤上,那人贴进她耳边轻轻笑道:“模样不错,怎么吓成这样。我记得没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
好像是认识的,蓝月动了动眼珠才敢把视线集中在身前,第一眼她明显呆了一下,那是一双漂亮的紫色桃花眼,如初升雾霭,朦朦胧胧,又如秋水送波,清澈明亮,顾盼间液态流曳,端得是叫人心荡神怡。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惊讶道:“是你?”
是她在魔宫见到的那人,她记得他叫紫泱。但是惊讶只持续两三妙恐惧又袭上心头。所以紫泱就是传说中的紫皇,魔界唯一的一位大天魔神。
紫泱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蓝月吓得牙齿直打颤,哆哆嗦嗦的说:“我……我……我不……不知……”
“别怕,”紫泱用目光一寸一寸浏览眼前这张即使被吓得惨无血色依旧美丽动人的脸,语气温柔道,“你幻化成他把我们引开,会没有留下联络方式?乖,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这么漂亮,我不想对你用搜魂。你知道,这对你的魂魄不好,被搜魂时你会非常痛苦,还可能会伤了主魂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蓝月恐惧的睁大眼睛,泪水盈盈:“不……不要,求……求……”
紫泱用两指捏住蓝月下巴,轻轻把人提了起来,又问了一次:“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我……不”
不知道三个字还未说完,蓝月就看到修长白皙的两指并起点中自己额心,一股剧痛袭来,接着是轻微的麻痹。搜魂术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一种禁术,但凡针对灵魂上的术都是非常危险双刃刀,操作不好伤人伤己,这对施术者要求非常高,必须有强大的精神力做支撑,而且能完全压制住被施术者,如果双方精神力不相上下,或者差距较小,只会两败俱伤。搜魂者是直接从对方灵魂上读取记忆,这是最真实的无法做假的记忆,所以被施术者非常痛苦,灵魂如在火上炙烤,生生死死反复轮回。
结束时蓝月软软倒在地上,衣襟汗水浸湿,湿漉漉地,她大脑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听声视物都如隔了厚厚一层水雾,许久才能产生反应。
“你对他下了觅踪,所以只有你能找到他。”紫泱轻轻柔柔的说,“好孩子,带我去找他。”
“好。”
一阵山风吹过,雾越发浓了起来,风里带来微弱的腥气。应该是烤肉中的灵气引来了这山中的妖兽。从妖界带出来的灵兽肉,就算是最次的在这凡间至少也是个上上品,引来窥视不为怪。白马妖识外发,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被妖兽包围了,他是妖界一方霸主,贵为妖王,按理讲这凡间妖兽见他都要退避三舍,现在敢包抄,怕是被有心之人控制住了。气温越发低,浓雾腥味也越发浓了。白马将火势加大,心中冷笑,他也想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阵腥风扑来,浓雾里飞出一道黑影,白马屈指一弹,浓雾中传来一声惨嚎,血腥味弥漫开,林中传来一阵骚动,看来第一个死的并没有起到震慑作反而激起更多的愤怒,如捅了马蜂窝,更多的黑影扑出。这就是送杀的,风刃散开,无形之刃比刀剑更为锋利,头一波黑影尸首分离,重重摔在地上,鲜血飞溅。一波倒下另一波接上,绵绵不绝,不一会儿血腥味浓得人反胃。这些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猛兽和低阶妖兽,但是胜在数量太大,渐渐地竟然激起白马的杀性,漂亮的大眼竟微微泛红。
落天微皱起眉感觉不对,突然一股阴寒之气从他身上散出,那白玉盒竟然从他储存手镯里飞出,飞到他们正前方浮在空中。水波纹一般的怨力散开,驱散浓雾,无数野兽妖兽显出身形,一个个凶神恶煞,兽眼都是呆滞的。白马感觉有什么冲击着他的识海,一幅幅久远的画面展现开来。
多年以前他还是一匹未化形的妖兽和红马在争夺地盘时被追杀逃到了人间,然后被一名少年收养了。少年父母早亡,自己住着三间茅草屋,一间拿来给他和红马做了马棚。少年有一双眼漆黑的眼,亮如星辰,每天给他们吃最嫩的草,早晚洗刷马身,他最喜欢摸白马脖颈处的那一块细毛。村里人说少年蠢,自己都吃不饱还养两匹畜生,那瘦骨嶙峋除了皮就是骨头,杀来吃都不够果腹。少年笑笑不予反驳。春去秋来,两匹马被少年养得膘肥体壮,威风凛凛,有行走商人看中,出高价购买,少年拒绝。村里人再次嘲讽少年,马虽好终是畜生,还不如牛,不能耕地不能拉货,为了个畜生少年断了自己一生的财路。这次少年没有一笑而过,他说,不是畜生,是家人。那一晚,少年是在马棚里抱着白马脖子睡着的。少年总是会对着他自说自话,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说。后来开春白马帮忙拉犁秋收帮忙拉货,比村里的耕牛还厉害,有一次白马驼货时禁不住黑豆的诱惑,回头就把背上的黑豆吃了小半袋。少年笑骂了它,但是自此以后,他总会记得随身带点黑豆喂他的马。春去秋来,白马和红马不知不觉在少年家里过了三个年头,直到它渡劫将即,它和红马离开了。它记得那是一个黎明将过的早晨,尚未日出,它和红马破开门扬长而去,恍惚中少年似乎奔出来呼喊,直到即将出山村它才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得似乎看到少年立要村口的身影,充满落寂。少年也许心里早就清楚离别,不过是不愿意承认,他心底还报着希望,希望他捡到的真的是两匹普通的马……
后来,白马渡过天劫修成人,与红马在妖界渐渐杀出了名声,也算是一方小霸主,它以马身去找过那少年。时过境迁,少年已经为人父,他有妻子儿子,曾经的茅草屋翻修成青砖瓦房,只最边上那间马棚还保留着原样。它不知道青年没有没认出来,毕竟它如今天的模样与当时大为不同,气势也不一样。青年初见它似有点畏惧,后来却狡猾的用黑豆引诱它跟他回家,而且还给它喝酒,那是它第一次喝酒,辛辣口味呛得它连打喷嚏,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青年在一旁哈哈大笑。青年年纪不大,但是眼角已经有尾纹,鬓间藏着白发。它想,他终究是人类,命短体弱,百年于它不过白驹过隙,对于青年来说却是一生,而且活到百年已是天赐的福气。白马喝了酒醉了一场夜里又悄悄的走了。它正值势力上升期,事物繁多,厮杀如家常便饭,它吞并了一个灵草丰富的灵山,夺取了一株万年灵参,带回人间。它决定带青年入道,凡人要想活得久唯有修道。只是它没有想到,再回去见到的只是一座孤坟,连白骨都是不全的,他非寿终正寝只能是死于非命。后来,他遍寻三界,幽冥也闯过,莫说转世,残魂也未见到。
冥冥中似乎有人问他--
后悔吗?
悔。悔他不该轻易离去。少年时执着东西时长反倒一文不值,认为不重要的反倒是最为珍贵,但是--错过就是错过,无法回头。
恨吗?
恨,恨自己年少轻狂,不知珍惜。
想见他吗?
想。
想见他就过来,你走遍六界寻不到他,因为他在我这里。献上你的灵魂,你就可以见到他。
那人循循善诱,恍惚中他似乎在密密麻麻千姿百怪的怨灵中看到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他在笑,一口洁白的雪牙,隐隐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但是心底的欲望无法压制,多少岁月,数万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他一直在想,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上一面。他一直坚信会相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红马说他入了魔障,迟早有一天把自己折腾得魂飞魄散。那又如何,他有如今的修为也心中那份执念所致,真的没有了这份执念,与魂飞魄散无异。
忽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乐声,如一盆凉水浇在心间,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浇熄,心渐渐沉静下来,思维也清明,眼前的景象让他以为看到了洪荒。白玉盒漂浮在空,以它为中心方圆两公里内花草树术全部枯死,包括那些包抄过来的野兽全部化为尘烟。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些兽的血肉连同魂魄都被玉盒吸纳,连雾气都消散了,无半点生命力。乐声是落天摘了一片树叶吹出来的,碧绿的树叶在他苍白的唇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跳出一段段优美的音符。一段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却能让他心沉静下来,怨力渐渐消散,白玉盒缓缓飘向落天,停在他身前一米开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