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野妮

4、第二章

　　【咒印少年】

　　稻香村很少有外人来访，何况是受了伤的，这消息一传开，村口聚集了很多人。
　　“阿爷，就在那边。”陈月领路来到村口。
　　原本严严实实围住的人群听到陈商来了，立即退开一条路，陈商背着药箱走进群人。毛毛和陈月好奇心重，也紧跟着。
　　待走进人群，毛毛才看清地上躺着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哥哥，他身上的衣衫仿佛被什么抓了，一条一条的抓痕将衣衫扯的像是布条，松垮垮挂在身上，膝盖以下的裤子也是碎布一般坠着，一双脚脏兮兮，没有鞋子。全身上下都黑糊糊的，仿佛泥堆里打滚出来一般，活像是小乞丐。
　　可走近些一看，他身上黑糊糊的东西竟是已干涸的血！
　　“小月！”毛毛低呼一声，他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场景，自然有些怕。
　　陈月也怕，但毕竟跟在陈商身边见过血，倒比毛毛镇定几分，安慰道：“不怕，我瞧着那些血不是他的。”
　　陈商不多说，见状也不追究昏迷的幼童来自何处，蹲下身去查看幼童的伤势，过了许久也不说话，只是眉头越来越紧。
　　毛毛又是怕又是想看，便仰着脖子紧盯着那幼童，见那幼童眉头紧蹙，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待陈商以银针入穴时他竟然双手剧烈抽搐起来，耳口鼻中接连涌出鲜血！没见过这般惨状的村民们都连连后退开来。
　　“啊！”毛毛也一声惊呼，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朝陈月指了指幼童的双手。
　　仿佛皮包骨一般，着实吓人！
　　陈月见同龄人遭受此等折磨，心中不忍，轻声问：“阿爷，他还能活吗？”
　　陈商头也未抬说：“月儿，速去后山，将苏润星寻来。”
　　“苏叔叔？阿爷不是说没有大事不必去找他吗？”
　　陈商未回答，陈月从未见过陈商这般模样，也不再多问，对毛毛说：“毛毛，我先去了。”说罢扭头就跑。
　　毛毛看陈月跑走，扭头又去看那幼童，细看才发现陈月说的没错，他身上无伤，那么，那些血是谁的呢？
　　“拿水来。”陈商道。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陈月在陈商身边伺候，这时陈月不在，其他人又都不敢靠近，竟只剩一个小小的孩子。毛毛只得立即上前，拿起水壶递过去，“陈大夫，给。”
　　陈商看也不看毛毛便接过去，刚要喂给那幼童，只听人群外面有人快步行来：“陈大夫，找我何事？”苏润星来了。
　　陈商便随手将水壶递给毛毛，“你替我喂水给他，缓一些。”说罢就起身去与苏润星说话。
　　毛毛拿着水壶进退两难，一方面心中很希望自己能救这个小哥哥，一方面却又很怕他。陈月看出毛毛的为难，立即上前，“毛毛，我帮你。”说着就伸手去扶那幼童。
　　两个孩子一个抱着幼童的背，见他托起，另一个扶着他的脖颈，一点点将水送入幼童口中，动作都十分小心。
　　“毛毛！小月！”从人群里跑来两三个小孩子，领头的那个大喊了几声。
　　“小白！”毛毛大喜，想冲他们挥手，却是没空。
　　小白是毛毛和陈月的好朋友，他和其他小孩子一起跑来，只看了一眼陈月怀中的幼童，低声问：“他就是从村外来的那个怪人？”
　　“他不是怪人，他只是生病了。”陈月道。
　　小白有几分怕陈月，立即不敢作声。小荷却道：“我听你阿爷说的！陈大夫跟苏大叔说的！”
　　“陈大夫说了什么？他还能治好吗？”毛毛立即问。
　　小荷摇头，“陈大夫说，他是个怪物！毛毛、小月，你们离他远一点！我偷听到他们说……说他体内有什么毒，还有……咒印……总之他是个怪物！”
　　“咒印是什么？”毛毛问。
　　这几个孩子哪里知道，自然都是摇头。
　　陈月想了想问：“那他中了什么毒？”
　　“我不知道！我阿娘说他身上这么多血都是别人的！可见他肯定是个怪物，杀了很多人，逃到咱们稻香村来的！”小荷满脸惧怕，好像说话间那昏迷的幼童就会立即起身来杀了她一般。
　　陈月回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幼童，他一张脸上全是血迹，但偏偏心里就觉得这个小哥哥实在不像怪物。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便去看毛毛。
　　毛毛却在出神，陈月推了他一下，吞吞吐吐低声问：“毛毛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怪物？”
　　谁知毛毛立即说：“他怎会是怪物？他分明和我们一样！”
　　“毛毛，你若不信，等他发起疯来看你怕不怕！”小荷说完就招呼着其他小孩子要离开，“小月，你走吗？”
　　陈月看一眼毛毛，见他不动，便摇头。
　　小荷牵着其他小孩子立即跑开了，小白犹犹豫豫，拿不定究竟走还是留，半晌才说：“我先走了，改日再去找你们。”说罢看了一眼那昏迷的幼童，这才跑走。
　　陈月坐在地上，见小伙伴都走了，大人们在不远处商量什么，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便问毛毛，“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呃，阿爷很少去打扰苏叔叔的，没有大事从不叫我去寻苏叔叔。”
　　毛毛心中虽也有疑惑，但他眼见着这孩子吐血、抽搐，和自己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自然不信那些说法，便道：“我觉得他不是怪物。”
　　“呀！”陈月突然一声惊呼。
　　毛毛骇得一跳，一看怀里，那幼童竟然醒了！
　　他正定定看着毛毛和陈月，黑黝黝的眼珠毫无生气，好像一汪死水。这眼神实在叫人看了毛骨悚然，是以陈月也吓着了。
　　但毛毛却分明从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一般，“他醒了！”毛毛朝大人们喊。
　　他一喊，那幼童瞬间便从他怀中挣脱，一翻身便站起来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以一种防备姿态扫视众人。
　　陈商等人赶来，陈商一看便知这孩子不寻常，与苏润星对视一眼，上前道：“孩子，这里是稻香村，我是陈商，是这里的大夫。”又补了一句，“你身中剧毒，眼下唯有我可救你。”
　　村民们都连连点头，三言两语劝那孩子，却没人敢靠近。
　　那孩子却死死盯着众人，他五官带血，身上也都是凝固的血迹，配上凶狠狰狞的表情，加之那眼神中发出的警告竟然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有所动作。
　　陈月早已吓傻，坐在原地瞪着眼睛看，只差没有哭出来。毛毛却觉得这幼童方才分明没有这么凶恶，为何村民们一来，他反倒会如此？毛毛往他身边挪了挪想示好，动作虽小，却在人人都不动的时候显得格外刺眼。
　　“毛毛！”陈商惊呼。
　　与此同时，那幼童突然从腰间拔出短匕首，竟像要刺毛毛一般！
　　毛毛吓得不会动了，眼睛只定定看着那幼童，两人视线短短相交一瞬，他却感觉到那孩子不会伤害自己，心中全无惧怕。
　　那孩子的匕首竟是朝着他自己刺去的！
　　苏润星毕竟身负武艺，短短一瞬便看出了其中情形，眼疾手快，一闪身上前，横手一劈便打晕了那幼童。
　　众人都还沉浸在接二连三的惊讶恐慌之中，唯有陈商脑子里如同流水一般淌出无数疑问和猜测……这孩子身上为何会中“脑后风”此毒？他身上为何会带有咒印？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在剧毒和咒印的折磨下，他分明挣扎着想要活，方才又为何要自杀？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