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怜香伴·第十三折·相思之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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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香伴·第十三折·相思之论——————————
大器晚成并非谬论。想曹有容来京会试，忝中高魁。恰逢圣恩破格，选馆俱用宿儒，不拘年貌。于是他幸蒙重用，意气风发之际，再想起之前在扬州，那些个轻狂小子，欺他年老这辈子不能发达，要骗他女儿做偏房。
他们岂能料到他曹有容还能有这样的日子？！
仕途顺风顺水，此刻便只余下女儿语花，是他的一桩心事。
…… …… ……
有一就有二，对待这种犯了相思病将自己弄得憔悴不堪的怀春少女，秦安忆觉得自己也算是有着充足的经验。
“相思么，原与其他的病不同。有症而无候，有脉而无方，渐消渐瘦而不知其所以然者，相思也。”
语花斜倚在芙蓉靠上，听了秦安忆的这番言论，有些虚弱地笑笑：“你倒是说得有模有样的。”
“是呀，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秦安忆摇头。
“怕是从戏文上见的罢？”语花笑着摇摇头，“从来害相思的也多，你可曾见过我这般害相思害得奇特的。相思相思， ‘相思’这二字，原是从‘风流’二字上生来的，若为个男子害相思，便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又不曾见过那个范石的面，而笺云她又是个女子。风也不风，流也不流，害的是哪门子的相思？我看呀，倒都是前生的冤业。”
“不曾。”秦安忆回忆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摇头否认，然后认真道，“但是我是知道的。”
语花只道她是逞强，漫不经心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秦安忆于是想了想，道：“你只说了‘相思’二字的来由，却没有明白“情·欲”二字的分辨。从肝膈以上而起的，叫做情，从枕席之上而起的，叫做欲。若只是为了枕席私情才害相思，就是为着这相思之情死了，也只能叫做个欲鬼，决计不能算是个情痴。”
语花却是一怔。
“所以啊，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才佩服你。你这是纯柏拉图式……哦不，精神上的恋爱，这样的相思，足足的当得上一个情痴的称号了。”秦安忆有瞬间的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只是，你这样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可是她们为之生为之死的男人……哦不，对象，却未必都担得起她们这一腔真心。那个范夫人我也未曾见过，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样的心思赤诚对你。毕竟……毕竟她是嫁了人的啊。”
“我死了，她知道，定然少不得要学柳梦梅的故事的。”语花激动地反驳，然后忽然默然，“何况，女子本就是要嫁人的。在遇见她之前，我原本也觉得，嫁给什么人，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秦安忆闻言又是皱眉：“说起嫁人，我总觉得你们商定将你嫁给范石做姬妾这一桩事……其实并不合适。你有没有看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语花原本想问哪里不合适，听她提起后半截的话题，便顺着道：“那是……什么？”
“哦，故事是这样的……”
…… …… ……
《聊斋志异》里面有一篇《封三娘》，蒲松龄在故事的开头提纲挈领地说：范十一娘少绝美，骚雅尤绝，狐仙封三娘心生爱慕，化为二八绝姝趋从，两人大相爱悦，订为姊妹，携归同榻，日夜倾怀。后封三娘帮助十一娘死而复生，与贫寒才子孟安仁喜结姻缘，却堕入十一娘奸谋，破戒不得升天，哀叹“如茧自缠，遂有今日，情魔之劫，非关人力”，言已而逝。
范十一娘为了与封三娘长相厮守，设计让丈夫夺了封三娘的清白，以为这样她便会答应嫁给自己的丈夫，这样两人便能日夜相对，长相厮守。可是封三娘却是狐仙，因她破戒不得升天，只得黯然远去。范十一娘后来过得很好，封三娘替她选的夫婿果然是有着做翰林之才的人。然而最终范十一娘的心情，却是不得而知了。
语花却在秦安忆颠三倒四清汤寡水毫无美感的叙述中沉默了，半晌，方勉强笑道：“只是个故事罢了……”
只是个故事罢了，她不是狐仙封三娘，笺云也定然不是范十一娘，世界上哪有完全相像的人和际遇？然而只是一个相似的故事，却也足以让语花心有戚戚，胆战心惊。
“这世上留给女子的余地那么少，那么少，我们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语花这样说。
而秦安忆在这一点上，也不能反驳她，想来想去，她烦躁地将手上的书一推，“哎呀！总之，还是你们见过的世面太少了！为着那么一点情情爱爱的事情要生要死好像天要塌了一样！世界上那么多可以在意的事情，有哪里只有这一桩呢？”
此话一出，语花笑着摇摇头打趣道：“听你这话，好像你见过不少世面似的。”
秦安忆：“当然。”
“是是是，见过世面的秦姑娘，那你可曾像我一样，害过相思？”
秦安忆忽然语塞。
语花觑了她的表情，含笑问道：“且不说是像我这样为了一个女子，男子呢？你可曾为了哪个男子，害过相思？”
秦安忆只是沉默，许久许久，语花甚至都以为她是害羞到不会回答了，却听见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然有啊，现在就是。”
语花眼神一亮。
…… …… ……
然后……然后画风就变了。从“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简直不要太虐”的苦情戏转变为“哎呀你居然有心上人了赶快给我说说不然不是朋友”的闺阁私密谈话就是这么简单。所以说女生天性就是八卦的。
语花精神一振：“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认识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从这连续的三个问题便能看出，我们的语花小姐深谙此道。
秦安忆言简意赅：“很久以前，船上，是个男的。”
“……”语花闻言默然，然后默默地起身，极其高贵冷艳地一笑，“呵！你觉得这样就能打发我了么？给我说具体点！”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怜香伴·第十三折·相思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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