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长空无双

44、拼命

　　到底什么鬼毛病，事怎么就那么多呢？瑞安都有些头疼了。

　　那位殿下的精神全然沉浸在心灵世界中，永夜隔绝了她的意识，她必须压制并突破永夜营造的屏障，让自己濒临毁灭的的精神趋向于修复状态，才能重新掌握身体。所以她目前的一切反应基本是本能，是机体对自我的保护。

　　哨兵无法靠近，因为她感受到了威胁，下意识催动精神力并震慑对方，庞大的信息量造成了强大的负荷，引起哨兵的过载现象。向导无法靠近，因为她环绕在周身的信息素带有极为强大的侵蚀性，能渗透入精神力屏障，让缺少抗性的向导被大量复杂的五感信息所淹没，以至于意识混沌陷入昏迷。而普通人，会引起的过激反应小些，但又无法过分靠近，大概是因为无法判断事物的安全与否，所以她的剑阻止了任何人离自己很近。

　　瑞安能理解，但着实是郁闷。换做别的时候管她干什么呢，反正挣扎在永夜里的不是自己，就算要达成什么目标，反正人已经到手徐徐图之很难么。问题是现在情况危急，尽快转移是第一要务，这个时候还出这种问题就实在叫人烦躁了。

　　就算烦躁也无可奈何。摆明了现在无计可施，又不能伤害她，又害怕影响她，能怎么办！

　　瑞安本来以为将她带到联邦的地界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局势突变，演化成必须平安送走她才对得起自己的付出。大老远的赶来荒野，费尽心机接应而来的人，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折在要塞，完全是她无法接受的。

　　要是危机感再深点，她出于保护自己的需要，压根不会管闲事。偏偏她急着离开最重要的理由是怕麻烦……针对帝国军以及那位疑似白蔷薇出身的指挥官，就算凭借着要塞目前的战力她也是能会上一会的，但那太累了，不但累还吃力不讨好，还不如直接让海登直接动用要塞压箱底的防御手段硬抗。而且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自己能解决殿下的麻烦……

　　再恼，这会儿也没转身走，而是打算姑且试上一试。

　　瑞安想进去的意图一出现，西蒙开始还想拦，手臂伸长姿态都摆出来了，对上指挥官转头望过来的眼睛，猛地一僵。

　　他忽然想到她与里头那位殿下存在着某种自己无法解答的猫腻……嗯，先不说一个普通人进入一个首席哨兵意识海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就是当时瑞安的神情与态度有异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必然发生了什么或者存在某种秘密，使她如此特殊……

　　无论如何，指挥官敢上前肯定有把握，至少知道自己是特殊的。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保持观察，注意警戒，试验一下看结果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西蒙说服自己，一边往后挪一边眼巴巴看着瑞安。他浑身上下的警觉都调动起来了，死死盯着瑞安的动作，密切关注情况，试图在危急之际把她抢救出来——虽然倘若危急爆发，在首席哨兵的领域范围内多半是来不及的……但既然是冒险，总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不得不说，就这点来说，对于指挥官的钦佩就不是没道理的。她赌惯了，都赌出了水平，换做别人，谁敢三分把握就压上自己的全部筹码？西蒙看她涉险都要惊出一身冷汗了。

　　但他完全没想到，瑞安前脚进房间，后脚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西蒙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激灵就想扑上去开门，海伦比他反应更大，本来还在压抑着不舒服静等这边谈话，谁知指挥大人就怎么进去了！进去了！她猛地冲过来，手按在操作盘上想要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忽然回头，看向一脸惊慌复杂的西蒙，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两人对视一眼，又蓦地调头看向门，脸上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肯定有猫腻！但是不知道！绝对有八卦！但是瑞安不让围观！

　　*

　　瑞安看着门悄无声息地合上，转身看向坐在床边垂着头的人。

　　走到这里她已经能感觉到一股威压，像是牛毛细针一般从四面八方钻进毛孔，刺激得心悸后怕，血液都像是要停滞下来。

　　她无法捉摸那些近乎实质化的精神力，也分辨不出弥漫的信息素是以怎样的方式影响到五感，因为她本身就是可以对自己的身体实行极端控制的人，所以感受到的影响并没有强烈到无法接受。

　　她在首席哨兵身上无差别释放的压力中长长地吁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慢慢走上前。

　　低垂着脑袋的人一点一点抬起头，长发半遮的脸完全出现在她视野中，瑞安才发现，她竟然是睁着眼的！

　　极为空洞幽深的眼瞳，没有神采，毫无焦距，何等璀璨光辉的眸子此刻乌蒙蒙低沉沉就像黑得望不到底的深渊。脸上没有表情，连冷漠都没有，就这么木然地对着她。

　　瑞安步速没有变化，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小心，她同样害怕着那柄强悍到甚至可以割裂大地的长剑——但是握着剑的手并没有抬起来，坐着的人也没有动作，眼中空无一物，眼神亦无光色，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还是一动未动。

　　……就像一个大型木偶娃娃。

　　虽然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而且空气中的威压与震慑力度已经让瑞安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她还是产生了某种不切实际的想象。实在是眼前的人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瑞安试探式地伸出手，没有动静，她的手指穿过对方的头发，仍无反应，眼睛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注视着某种虚幻的事物——瑞安胆子变大，拿手指碰了碰她的脸——触碰到柔软细滑的肌肤，微凉的质感，没有温度……连血肉都不像是活人。

　　自己果然是意外。都这样靠近了，还是没对她动手。但是瑞安不仅没有一丝喜悦与欣慰，反而挺郁闷。要是攻击她，她反倒觉得正常，而这位殿下越是待她不同，她就越是惴惴不安，如西蒙一般怀疑自己与她是不是真的存在着某种猫腻。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白塔，想到梅塔莉恩导师……想到自己曾苦苦回忆自己是不是失却了哪些很重要的记忆。但她所有的思维都告诉她，不是那样的，她是完整的，她从未丢失过某样东西，她异想天开的设想都是错误的。

　　“如果您由本能所控制，就不该独我能靠近。”

　　瑞安放下手近乎于恹恹地说：“我不信在您尚未醒来的时候，您被封闭的精神能穿透永夜影响到您的身体……所以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您，您的身体不该对我有记忆，就该如别人一样，拒绝我的靠近。”

　　她这么说着，又伸出了手，双手，慢条斯理地用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将她的脑袋捧得更高：“都过了那么久了……您既然在心灵世界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呢？那一切都不该成为您的阻碍吧。所以，也该醒了，殿下。”

　　美丽高贵得如同神赐般的脸，近距离观摩的时候那种令人屏息的美貌更无法阻挡地侵入人的视野，叫人情不自禁感慨造物主的奇妙，能创造出如此光辉的存在。

　　可瑞安并未沉浸在她的颜貌中，她捧着对方的脸甚至有一种克制不住想割下这个头颅——再强大的人，在不设防的时候也都是脆弱的。

　　她极端厌恶超脱自己掌控的事物，偏偏眼前这个人就是完全在她掌控之外的存在。以一种不容辩驳的姿态穿刺入她的生命，还让她产生一种永远别想摆脱的糟糕预感……就仿佛被如影随形的噩梦缠上，怎样都无法挣脱。

　　“您可真讨厌。”她终于失去了耐性，最后这么说。

　　下一秒，瑞安毫无预料弯下腰，直接将自己的嘴唇印在对方嘴唇上。

　　玫瑰的香气仿佛印刻入骨，所以无论身体清洁过多少次，那若有似无的沁香依然不住往鼻子里钻。她按着对方脸颊的手滑到后面，手臂环绕住脖颈，曲起一条腿搁在对方腿上，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然后贴近身体加深了这个吻。

　　西蒙与海伦焦急地在外间等待着。抓心挠肺地想知道里面的情况，指挥官是否遇到了危险，但是面对着紧闭的门丝毫没有办法。

　　不是不想破开门，但又犹豫着会弄巧成拙，对指挥官的信任在那位殿下造成的近乎灾难的破坏面前，并不是那么稳固。那样强大的哨兵与向导都扛不住一个照面，指挥官一个普通人……不得不说，焦急之余，其实占据很大一部分的还有八卦之心。只是两人使劲将其往下按，不让其冒头。

　　某一个瞬间，猛然炸裂的精神力叫靠近房间的人脑子都是嗡然作响，短时间侵占大脑的控制力量叫思维似乎停滞转动一般，直到好一会儿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在流血，五官皮肤都在往外渗着血，强大的威慑力度叫他们战栗、颤抖，忍不住想要躬身，下跪，匍匐在地，以示臣服。

　　那巨大的精神力漩涡呈星云状向外扩散，刹那就席卷了整个医疗区。

　　西蒙与海伦离门最近，侥幸扛过这一波，但已经被击倒在地，想要起来却连腿都在发颤，彼此都看到对方的脸满是惊恐。

　　“打开……门！”海伦艰难地喊道，牙齿都在打着寒噤。

　　瑞安也被震得晕晕乎乎的。力量发散的中心就贴着她，根本连“逃”的意识都没法形成，就被迫承受了这迎面而来的灾难。

　　微弱到几乎不计的精神力，并不代表不存在，于是就算是普通人，在这样的漩涡中，也被短暂地控制了身体与精神。她的腰肢被一只手臂死死掐住，整个人都被带起来仰面摔在病床上。

　　连呼吸都几乎不存在的雕塑忽然之间就像是活化了一样，一边收拢碎裂游离的精神力束，将自己无意识散布的信息素重新消化，一边狠狠地亲吻身下的人，趁着对方完全是七荤八素的状态，伸手将怀里的人几乎是从头到尾摸了个遍，亲了个透。

　　砸门的声音她当没听见，直到感受到身下的人激烈的反抗，极端的愠怒之下连眼睛都是通红的，愤怒的火焰几乎要从瞳仁中喷出来，意识刚从震慑中清醒就因为自己的处境差点再度丧失理智，都要杀人了，某位殿下才遗憾地停止自己的动作。

　　她轻易捉住那两条纤细的手臂，拥抱住对方，将脑袋深深埋进对方的肩窝里嗅了嗅，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抬起头来时，两只眼睛都是笑意。

　　“等、死、吧！”瑞安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字眼。

　　长身玉立的殿下毫无动容。她站在那，低头俯视瑞安，数秒后面不改色地伸手给人拉好被扯开了扣子的衣物，手正要收回，又顺手抚平了翘起的领子，然后她弯着腰沉吟了片刻，毫无预料地再度伸出手，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嘴唇抿着淡淡的弧度：“我说让你等我醒来……没想到你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瑞安要气疯了。

　　没等她爆发，对方拥抱着她，把脸埋进了她的胸口上，低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在永夜中听到你的声音……忽然就有了路。我循着出路往前走，睁开眼就看到你。”

　　只短暂的一瞬，她就又抬起头，温柔至极的眼神就那么望进她的眼里：“不用动手，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命。”

　　“甚至是，我的灵魂。”

　　在几乎叫人晕厥的愤怒之中，瑞安反倒恢复了理智。

　　本来就是想刺激一下对方，看对方的机体依照本能会有什么反应，对此她都对自己下狠手了……没想到刺激过头，直接把对方从永夜中唤醒了。

　　归根结底是自己失策。

　　自己的错误她无话可说，也必然要承担错误所导致的后果，只是被占了点便宜还应当是运气。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在生命之前，一切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走！马上走！离开这里回研究所！

　　把这厮上交给联邦，然后把自己关进白塔，务必离这厮远远的，如果能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她愿意放弃报复！

　　怕了还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