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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十年光阴弹指一瞬 ...
江户的盛夏在蝉鸣中喧嚣起来。
八月的夏日高悬碧空,灿烂的阳光洒遍世间的每一角落。葱茏的树影中几乎捕捉不到风的痕迹,在酷暑之下快要蒸发的行人瘫倒在公园的长椅上,碎光浮动的清爽碧海在汽车扬起的热尘中变得无比遥远。
道路旁的冷饮贩卖机神色蔫蔫地伫立在日头下,掉出来的零钱都蹦不出几个响来,固执地滚到底部的阴影里躺平不动了。
便利店中的冷气缓缓吹拂,中年的收银员生无可恋地站在柜台后,默等银发的客人从空空如也的钱包中找出并不存在的钱币。
“啊咧,奇怪,是黑洞吗,阿银的钱包原来是黑洞吗,”嘴里不断嘀嘀咕咕着,银发的男人偷偷看了一眼收银机显示出的数字,只是犹豫了一秒,就将购物筐里的醋昆布和狗粮无情地扔了出来,只剩下柜台上的一盒草莓牛奶。
“……那个,”抓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卷发,他抬起眼帘,讨好地笑,“阿银家里上有八十岁的吃人老太婆,下有胃里装着宇宙黑洞的怪力女和巨型犬,哦对了,还有一副眼镜的工资需要发,看在大家生活都不容易的份上,你就……”
在便利店界的腥风血雨中纵横数十载,那个收银员大叔只是面无表情道:“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坂田先生。”
在过去的白夜叉、现在的万事屋老板快要走到穷途末路之际,背后忽然响起奇怪的北方口音: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三百日元。”那是属于年轻女性的声音,此时在银时耳中几乎可以和结野主播的天籁媲美。
在提着草莓牛奶精神焕发的银时踏出自动门之后,收银员大叔回过头来,随手不经意地给后面的少女打了个九折:“那种整天赊账的混蛋,就算被汽车撞飞倒在马路边也不用管,就当做是为社会除去蛀虫。”
名为麻生早雀的少女露出明快的笑容:“谢谢你,大伯。在江户讨生活的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总是好的。”
收银员大叔只是耸了耸肩,将零钱找给她:“……你是会津人?”
少女惊讶了一下,眼神都亮了起来;“您是怎么猜到的?”
如果手边有烟的话,收银员大叔一定会深沉地吸一口,神秘地望向冷气吹拂的空调口。“……口音。”他说,“一听口音就知道。”
——要去江户打工,就得改掉你的会津腔。
故乡的长辈曾如此建议道。可惜那时候她一心沉浸在要飞往外面世界的兴奋中,对于这些话也就没往心里去。
江户在这些年间高速发展,日新月异的大都市和会津这种偏僻的北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家乡里有几分血性的青年都不甘留在本地发展,一个个都梦想着去江户开辟新天地干一番大事业。
没有经历过战乱的悠哉一代——家乡的长者们都喜欢这么摇头叹息,顺带回顾一下自己光辉坎坷的过去,结尾一定要敲一敲旱烟斗,批判现在的年轻人天真又浮躁。
以前早雀听到这种说辞,心里都会忍不住想要反驳,对于在十年前结束的攘夷战争,自己并不是全无印象。
地处偏僻的北国,会津并没有被直接卷入那一场举国动荡的漫长内战,血腥的风雨也大都集中在京都和江户附近一带。尽管如此,战争的种种传闻还是透过出行在外的人传回了乡里。
十年前攘夷战争在鲜血与硝烟中落下帷幕的时候,她刚好六岁,已经是能清晰记事的年纪了。
土坑中的火光在屋内温暖摇曳,她那病弱却温柔的母亲就那么披着羽织,一边拢着她细软的头发一边望向窗外的漫天大雪,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悲悯神色。
——攘夷战争结束的那一年,会津下了很大的雪。
哪怕是以天气严寒出著的北国标准,那也是令人难忘的一场大雪。
像是要埋葬万物,覆盖世间一切污秽,将战争的丑陋伤痕都尽数掩埋抹去,冰封万里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初冬一直下到了早春,数月未曾止息。
当地人都说,在这种天气里走失了就回不来了。如果丢了重要的东西,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可在那时稚嫩的自己眼中,这绵延无尽的纯白却如同某种象征,是替亡者引魂的归路。
她喜欢会津的雪,也喜欢总是会温柔地哼着歌,拍着自己入睡的母亲。
看着窗外绵延的大雪就动了恻隐之心的母亲,也许正是因为太过温柔了吧,在来年初春的樱花盛放时,安安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在那之后,早雀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下了青梅竹马的俊吾。她最喜欢的,名为鹤的报恩的故事,听众也由此变得只剩一人。
一年前在俊吾和自己告别,踏上前往江户道路的那一瞬间,早雀就决定了——要离开自己深爱的会津。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听了那么多故事,她也是时候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
……不过,口音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改掉啊。
也许是因为初来乍到者的运气都比较好吧,她在江户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高级料亭洗碗打杂。平常都她待在后方,也不需要在前面迎接贵客,只要老老实实勤勉工作,养活自己也还不算难事。
可问题就在,收留了自己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高级料亭。
和江户繁华的市中心仅隔几条街,隐藏在幽静小巷中的料亭历史悠久,门面看似普通,撩开绛紫的门帘后却别有洞天。夜灯柔和的中庭如同精致的微观世界,亭台流水曲榭回廊,葱茏的禅意静止,每一个叶片舒展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更别提在走廊微暗的光影下优雅如画的插花。
面试的时候,料亭老板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她要管得住自己的嘴,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要牢牢记住,若是能时不时地装聋作哑则更好。
不过,别说是装哑巴了,如果需要的话,为了工资让她装智障都行。江户的物价可贵了,当时她连付房租的钱都没有了,见到饮料机下的硬币都想捡——俊吾很忙,她也从未想过要依靠对方生活。
在名为花月的料亭还算顺利地工作了两个月,各界名流和幕府政要的世界就在一墙之隔,如果不是有一次人手紧缺,早雀这个半吊子也被拉出去帮忙的话,她的生活也许会一直这么平凡下去。
拉开金丝屏风,一桥派的官员正手执酒盏,难掩自得地跟坐在上席的男人描绘未来的蓝图。早雀将自己融入背景中,和另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收拾漆木雕花的食台,由于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难掩紧张,在一桥派的男人说到激动处挥舞酒盏时,一个不小心被对方的胳膊肘撞了一下,清澈的酒水顿时全部撒到了她的和服上。
和室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嗡嗡回响着入职时料亭老板的警告,早雀心脏一抖,当时就吓得跪伏于地,明明被清酒洒了一身的人是自己,却只能以头抢地,慌慌张张地重复:“真的非常对不起,这位大人。无意冒犯,真的非常对不起……”
另一名侍女也同样大气都不敢出,花容失色地抚胸看着她。那名一桥派的官员眉头一皱,语气中的嘲笑虽淡,落入她耳中却格外尖锐:“真是奇怪的口音,”
攥紧掌心,早雀只是低着头,告诉自己要忍耐。
如同破石而出的山樱,又仿佛凌霜傲雪的寒梅,经历过北国之冬的会津子民,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精神。
就在早雀做好了被炒鱿鱼的觉悟之际,一直沉默地坐在上席的男人忽然发话了。
“……罢了,”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执着鎏金烟杆的修长手指,那个男人磕了磕烟灰,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好像敲在那个一桥派官员的胸口上,将他所有的怨言都瞬间堵了回去,一下子老实得像是等待先生批评的学生。
对方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慵懒的嗓音低沉且凉:
“退下去吧。”
直到她退出门外,早雀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恍恍惚惚地沿着走廊回到后方的厨房,像是无形的屏障突然就被解除了,和她搭档的侍女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道:
“你居然认识那个高杉先生吗?”
对方在“那个高杉先生”上咬重了语气。
眨眨眼睛,早雀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有点懵了,而是很懵,非常懵。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迟疑地开口;“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位……”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身为革命家的高杉先生?”
对方给了她一个优雅的白眼:“不然呢?”似是意识到她这种北方乡下来的家伙和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危险革命份子搭不上关系,那名侍女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命大。”接着就转身继续工作去了。
早雀发现,大江户繁华归繁华,人情却也不是一般的冷漠。她在这里待了快三个月了,明明在会津时人缘挺好的,在这期间却愣是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和料亭的同事也顶多算点头之交。
有时候她也会感到寂寞,比如一个人回到破旧公寓的时候,一个人加班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心底就会有些莫名泛空。每当感到孤单,只要周遭无人,她就会小声地哼歌给自己听。
这一招总是有效的,心情也会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被温暖的回忆填得满满的。哪怕一个人身处他乡,她也不会觉得孤独刻骨。
将食台和瓷碟熟练地在臂弯中搭好,早雀哼着歌将雅间的纸门在身后合上,刚一迈开步子,却见到走廊的拐角处有暗纹描金的羽织衣摆一晃而过。
……幻觉?
花月料亭门面看起来虽小,里面却曲折幽静,光滑如镜的走廊上每隔一段等距就摆着一盏地灯,醉酒的客人因此迷路的例子倒也不算少。
早雀走到拐角处四下一张望,没见到人影。还有工作在身,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夜色深了下来,唯有厨房中的暖光还亮着,传来洗刷碗碟时的水流声。将干净的瓷器摆好晾干,早雀在抹布上擦了擦手,回过身来正打算跟厨房的领事道个别,就见到料亭的老板站在门边,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自己,也不知在那里待着多久了。
“……晚上好?”她试探性地出声,对于掌握着自己经济命脉的上司,态度好一点总是没错的。
微微收敛了古怪的表情,料亭老板朝她一颔首:“跟我过来。”待她跟上来之后,才淡声补充:“有位大人想见见你。”
早雀一头雾水地跟着对方来到料亭最深处的雅间门前。她看着那位见惯了各界名流,不论对何人都谈吐有度说笑自如的男人,此时却恭敬地在门外先行了一礼,这才拉开纸门:“高杉先生,我把人带来了。”
心中甚至来不及一凛,她背后的门就再次合上了。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室内的模样,左眼覆着绷带的男人就那么手执烟管坐在窗边,也不知是在倾听黑暗河流中的虫鸣,还是在遥望夜空中的那一抹孤月,慵懒地披在肩头的墨色羽织随着夏风微微轻摆,吞吐的烟雾似云又非花,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不见了。
早雀老老实实地伏在榻榻米上,大气都不敢喘。
应该是出于畏惧吧。她想。但她也确实不想惊扰眼前的景色。
在小腿酸起来之前,早雀犹豫半晌,这才斟酌着词句开口:“那个,上次的事情真的十分感谢……”
道谢还未说完,仿佛终于意识到和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斜靠在窗边的男人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哈?”愣了一秒,早雀赶紧将发飘的思路扯回现实中,“回禀大人,我的名字是麻生早雀。”
“不必拘泥于无聊的礼数,”衔着烟嘴,高杉微敛碧瞳,声音淡淡,“你是会津人?”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来这么一句啊啊啊啊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早雀真的很想吐槽出声。
“是的。”她下意识道,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江户现任的警察局局长:松平片栗虎就出身会津,麾下的真选组更是为守护江户治安、剿灭攘夷分子做出了不可小视的贡献,说是攘夷志士的天敌也不为过。不论怎么看,身为幕府百年铁杆粉的会津藩,和坚定走攘夷路线的长州藩都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关系。
在长州的攘夷志士面前承认自己是会津人,除了自寻死路以外她还真找不到别的形容了。
早雀浑身都僵硬了。
和她这种和平年代长大的小鬼不一样,从攘夷战争的腥风血雨中活下来的人,刀上是真的见过鲜血。更何况,她此时面对的还是那个连幕府都对其讳莫如深的鬼兵队总督。
想到这里,早雀就觉得自己的美丽人生说不定要终结在今晚了。她闭了闭眼,正打算拿出点会津人的骨气来,就听见高杉看似随意地来了一句:
“你会什么?”
这句话好像有很多种解读的方式,又好像真的如字面上的那样,只是在问她个人的……才艺?
……大不了头掉下来,碗大个疤。怕个球啊!
……好吧,她还是真的好怕。
早雀直起身,踌躇道:“……好像,什么都不会。”她说的是真心话。
沉默半晌,高杉移开视线:“有会唱的曲子吗?”
“诶?”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怔了半晌,这才老老实实地开口,“……有。”
没有等到高杉的回应,她在榻榻米上跪坐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让她唱一首试试的意思。
上面的人的心思怎么都这么难猜呢。
攥紧和服袖摆,早雀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眼帘时看到的却已是千里之外,每到冬季便会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会津。
第一个音节出口之后,接下来都变得如流水自然,仿佛本能。
放空思绪,将声音交托于融入骨血的记忆,恐惧和不安都如缥缈的雾气消散,现实的烛光也变得模糊遥远。想着房檐下捕捉冬日色彩的冰锥,想着刮过脸颊的凛冽寒风,回忆着厚实的雪地在脚下发出的蓬松脆响,以及傲然挺拔的苍松压满积雪的模样,她继续哼唱。三个月未曾回到家乡,思念的情绪早已在不经意间满溢,此时终于随着歌声流淌而出,胸口也变得温暖发烫。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口口相传无人不晓的歌谣。
小小的火光停止摇曳,如同黑夜中找到栖身之地的萤火虫一般,在烟斗上不动了。
待早雀停止歌唱,重新抬起眼帘时,坐在窗边的身影似乎仍沉浸在遥远的思绪中,久久地望着窗外的孤月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记起。
那场举国动荡的战争——已经过去十年了。
距离攘夷战争结束,距离那场埋没世间万物的大雪,已经过去十年了。
已经……十年了啊。
在早雀的注视下,高杉将烟嘴重新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灰白的烟雾绽放又零落,在黑暗中缭绕着掩去了碧瞳中的神色。高杉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半晌,唯有沙哑的嗓音越过盛夏夜色和十年光阴而来:
“……你唱错了。”
爆字数了,我好方_(:з」∠)_
尾声卷大概会有四章,有不同角色的视角嗯
注意,麻生早雀是来自会津的路人妹子,和鹤子没有一点关系
#和鹤子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除了同为会津人这一点
p.s.关于设定,JOY3还是走上了各自的道路,毕竟“从一开始注视的东西就不同”
这不是说他们关系变糟了,只是各自有了不同的生活而已
松阳老师和胧的去向后面也会交代的,不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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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十年光阴弹指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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