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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晓寒鼓声惊叵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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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二年,汉王刘渊遣抚军将军刘聪南据太行,辅汉将军石勒东进赵魏。
“项羽数侵夺汉,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桡楚权。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树党,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
石勒靠在榻上阖目养神,云冉倚在脚踏上读《汉书》,当读到这段郦食其劝刘邦分封六国时,他蓦地张开眼,诧异道,“此法失当,高祖何以得天下?”
云冉笑笑,继续读,“以问张良,良发八难。汉王辍饭吐哺,曰:“竖儒几败乃公事!”令趋销印”
石勒道,“楚霸王分封诸侯,将辛苦打下的江山送掉大半,以致兵败如山倒,为己招来杀身之祸。”
云冉揉揉腿,“可项王是真正的英雄。”
石勒只淡淡地说,“成王败寇,自来如是。”
石勒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他从未读过兵法,亦未习过经史,他的谋略判断除了实战中拼杀出来的经验,便是上天赋予的天分。多年之后,云冉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残酷,他是上天拣选的明主,而她,从来都不是他的锦上花。
云冉制一杯茶,方才坐了许久,身上的云纹绉纱裙团的有些皱了。军旅生活不可谓不艰苦,幸亏从小自军中长大,懂得忍耐及苦中作乐。发兵当日,石勒毫不顾忌的把她带在身边,并且毫无保留的信任她。
“从未想过还能在军中喝上热茶,”石勒道
“军中伙食也是太差,桃将军好骑射,明日叫他猎几只野鸭子,我做八宝鸭你吃,可好?”云冉笑着说。
“我领兵的大将竟让你指使成了伙夫,”石勒笑道
“唉,那里做得成伙夫,也就做个猎户罢了,”云冉佯装叹息
石勒失笑,食指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咦,”云冉翻看着军报,面色凝重起来,“汉王收编了王弥”
王弥,山东莱州人氏,反晋势力首领,拥众数万,永嘉二年,率军进逼洛阳,却为晋军所败。寥寥数笔,道不尽那场声势浩大的战役,而打败王弥的,正是晋军大将,苟晞。云冉眼前闪过那双手,修长的,握银枪的手。
半晌,石勒只淡淡道,“汉王又添臂力。”
滔天的火焰,兵戈的碰撞声,凄厉的呼号,面目模糊却狰狞的男子将银□□入另一男子的胸膛,兵器刺入皮肉的声音,父亲缓缓倒下,母亲将长刀划过脖胫,血光飞溅,云冉想过去,却似有无数地上生出来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脚踝……
“啊!”云冉惊醒过来,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一抹脸上,尽是冰凉的泪。
“我会替将军,夫人报仇的,云冉,你放心。”石勒低沉而清晰的在外间响起。
片刻的沉默,云冉清泠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她的心安定下来,她决意将悲伤和仇恨隐去,她相信这个男人,相信这个男人的奇异的力量。
二月末,石勒进军常山郡,遭遇到了来自晋军的最猛烈地进攻。晋朝安北大将军王浚带领鲜卑段务勿尘等十余万骑兵来攻。鲜卑骑兵勇猛彪悍,战事拉锯数月,石勒于飞龙山大败,损兵万余。
空气里有初融的泥土的芬芳,云冉在在军帐外拔了几株薄荷草,细细洗净,石勒已多日不曾休息,主帅营帐夜夜灯火通明。
云冉撩开帐帘,见石勒靠在椅子上,似是睡着了,立在一旁奏读军报的亲随李和正犹豫是否要上前唤醒他,见云冉进来,求救似的看着她。云冉摆摆手,反而轻声问道,“逯明伤势如何了?”
李和道,“伤势虽险,好在并未伤及要害。”
“去瞧瞧他,嘱他好生休养,将军得空便去看他。”
李和答应着下去了。
石勒睡得似乎不大安稳,她看着他,即便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的,片刻都不得放松。她放下茶盘,着手整理案头堆积如山的军报。
“我竟睡着了,”石勒醒转。
“只一个时辰。”
“李和呢,怎不叫醒我?”
“是我吩咐的,你有多久未曾休息了?”云冉嗔道。
石勒眼中布满血丝,满脸的疲惫,“我二十岁从军,遇敌无数,自诩善用骑兵,然而鲜卑骑兵的强悍的确在我军之上……”
“用些薄荷莲心茶罢,最平心降火,”云冉递过茶盏,“温温的,正好喝。”
石勒接过喝了一口,眉头纠结在了一起,“好苦,”
云冉绕过桌案,站在舆图前,道,“辽西鲜卑分为三部,段部与王浚交好,拓跋部与并州刺史刘琨结盟,而慕容部明哲保身,从不参与争战。其中段氏最为强盛,在辽西煊赫数十载,如今却肯听命于晋庭。”
石勒冷笑,“单凭王浚,如何与我交锋?”
“鲜卑族人人精于骑射,所用铠马更是精良,”云冉道,“然而行军作战并非是一味的好勇斗狠。”
石勒盯着舆图,眼中一亮,道,“曾听你读《淮南子兵略训》,可还记得?”
“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 云冉娓娓道来。
石勒唇边一丝笃定的笑意,吩咐道,“李和,传桃豹、夔安帐中议事!”
数日后,石军避开北部鲜卑骑兵,向南退据黎阳,在敌军以为石勒退却之际,剑锋一转,进攻信都,连败晋将,并斩杀冀州刺史王斌。刘渊大悦,授石勒镇东大将军。石勒遂率三万众进军顿丘,魏郡,沿途五十多村垒望风而降,石勒加授都尉印绶于村垒头目,并挑选军士五万,而百姓则在原地安居。一时“军无私掠,百姓怀之”。
灰紫的天空聚着团团乌云,月亮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暴雨将至。
石勒穿着便服,站在帐外看着如繁星密布的一个个营帐,目光并没有焦点,眉头紧锁,似是不得开怀。云冉看着他孤凉的身影,心下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寥落,石勒看见了她,向她伸出手,她走了过去,端详他片刻,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紧蹙的眉心。
云冉轻声问,“位极人臣,统帅三军,石勒,你快乐吗?”
“快乐?”石勒不屑一顾地笑,“不,这世上,哪有快乐的事,我并非天生以杀人为乐事。”
“那么,同我一起,也不快乐吗?” 她仰起栀子花一般晶莹如玉的脸。
他从心内发出微笑,如同乌云背后透过金光,“云冉,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头脑昏涨涨的,云冉勉力睁开眼,却一片黑暗,眼睛被黑布蒙住了,嘴里塞着布团,不能发出声音,尝试着动一动身子,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云冉心惊,外面暴雨如注,眼不能视物,不能分辨现在是什么时辰,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记得昨日与石勒用过一盏莲子荷叶汤,便回帐中歇息,之后醒来,便在这里了。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心中不禁踌躇,什么人绑了她来,又意欲何为?
外面廊上传来脚步声,云冉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忙屏息静气。有人点燃烛火,云冉隐隐感到些光亮。
“这么绑着她,惹恼了裴大人,你我可担待得起?”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叫道。
“石勒营中守卫森严,若不是我装成侍卫,用了迷香,又有这场大雨断了踪迹,恐怕早就被石勒擒住了。”另一人争辩,“况且裴大人只说要活的,就能跟朝廷换粮饷……”
“你这蠢货,给老子闭嘴!”
这二人说话间,外面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是拥进来一队人。
“郝亭,我的贵客呢?”云冉听得一个温文的男声。
“快,快去松绑”那人低声下气的说,“裴大人莫要见怪,从石勒的营中劫人着实不易,在下也是不得已……”
有人来解下覆眼的布,云冉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眼,嘴上的布团也被拿掉,云冉活动着手腕,戒备的看向那伙人。
“你便是云冉?”一个男子温和的问,听声音是那个被称为裴大人的。
云冉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处一洁净厢房,又看问话的男子一眼,只见他仪表堂堂,通身华贵装束,言语间更有一种闲逸疏离的贵族之气。她不答话,转而看着另一个彪形大汉,问道“你就是郝亭?是你劫了我来?乞活军何时也为晋军所驱使了?”
乱世出流民,近些年黄河南北征战不休,这乞活军便是在战争中失去家园和土地的农民,为求活命,自发组织起来的一支武装力量。其中,最勇猛强悍,战斗力最强,规模最大的便是郝亭率领的这一支。
郝亭面目有些扭曲,却不敢说话,裴大人笑道,“他们早已暗中降了朝廷,比那石勒识时务多了。”
“你劫我来也无用,石勒不会受人威胁,”云冉冷冷地看着裴楷。
“我没那么蠢,”裴大人依旧那么温和,似是有无限的耐心,“石勒果然厉害,不过两天时间,他已查出是乞活军郝亭掳走了你,并于今晨出兵,攻打乞活军在赵郡的大营”
郝亭顿时变了脸色,“裴大人,这……”
“郝亭,你军中虽有三万众,却并不是石勒的对手,你还是速速回营去吧”裴楷慢条斯理地说。
“裴大人,我们可是为您办事的,您要救我们啊”郝亭不住地哀求。
“你先回去,我自会接应。”
郝亭匆匆走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裴大人对随从道。
房内就剩下他们两人,裴大人走过去,轻轻扶起云冉,“你莫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云冉躲开他的手,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魏郡太守府,”裴大人温和的说。
“你是魏郡太守?”
“并非,我乃是豫州刺史,裴楷,”他顿了一顿,说道,“世袭山西闻喜裴氏一族族长之位。”
裴楷的话如平地炸雷,云冉蓦然睁大眼睛,直直盯着他,强自镇定说道,“我并不关心你是谁,只想知道你有何企图。”
“企图?”他含悲含喜地看着她,语气有几分哀伤,“你的母亲裴贞,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你是她唯一的女儿,我自然是来寻亲的。”
“我不懂你说什么,”云冉淡淡地说。
“你娘当年被马贼汲桑掳走,我找了你们十五年,直到去年在兖州,你娘……自尽,你被石勒带走,”裴楷叹了口气,“可惜我当时在千里之外,救不得你们。”
想到爹娘惨死,云冉冷然道,“裴大人若真是我娘的兄长,以裴家之势,寻人需寻十五年之久么?”
“当时局势错综复杂,你还小,自然不懂的,”裴楷淡定地看着她,“云冉,你娘可曾对你说过昔年的事?”
云冉的心头骤然一亮,冷冷一笑,“我娘说,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裴楷一愣,苦笑道,“贞儿果然心狠。有些话不该我说,东海王就快到了,他会告诉你一切”
“东海王?司马越?他做什么来?”云冉吃了一惊。
“他来接你回家”
云冉冷哼一声,“司马越派苟晞杀了我的父亲,若见到他,我一定杀了他!”
裴楷不置可否,反而问道,“石勒待你可好?”
“这与裴大人无关,”云冉傲然道。
“他如此兴兵救你,可见是待你好,可是云冉,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他有何图谋。”
云冉几乎失笑,说道,“我年纪虽小,却还不蠢,裴大人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云冉受教了。”
裴楷听了并不着恼,“你我初相识,你不信我,我亦不强求,不过云冉,我是你的亲舅舅,我不会伤害你,”说罢便走了出去。
丫鬟鱼贯而入,伺候云冉梳洗,换衣,并端上精致饭菜茶点,侍奉得无微不至。云冉几次想逃出去,无奈侍卫日夜把守,连窗外都有人巡逻。
直到两日后,裴楷上门来,他一贯儒雅的面孔有几分怒气,“乞活军与石勒交战,你可想知道战况如何?”
云冉放下手中的书卷,笃定地说,“石勒不会输。”
“那石勒……乞活军大败,他逼郝亭交出你,郝亭交不出人,”裴楷面色复杂的看着云冉,“他便将败军尽数坑杀。”
尽数坑杀!云冉猛地起身,手紧紧攥着桌沿
“真是残暴,是吧?”裴楷清俊的脸孔有几分阴沉。
“裴大人,此事由谁而起呢?”云冉质问
裴楷看着她半晌,摇一摇头,“云冉,你本是天潢贵胄,何必与那羯奴一起。”
“看来我们话不投机,裴大人要么放了我,要么就请出去,”云冉背转过身,不再看他。
裴楷叹了口气,正待说话,突然一侍卫进来,禀报道,“大人,汉军杀进来了。”
“这么快?”裴楷似并无意外,沉声道,“魏郡太守何在?”
“下官在,”一身着官袍之人匆匆进来,神色慌张,“禀大人,是王弥!”
“王弥?”裴楷惊道,“怎会是王弥?石勒呢?”
“石勒还在赵郡。”
“太守府有多少亲卫?”
“只有二千。”
“拿我印信,调集驻防军队,关闭城门!”裴楷的音调有些急促。
天色暗了下来,明灭闪烁的烛火映得这夜色更有几分凄凉。
云冉听得心头发冷,“裴大人端的好计谋,故意让石勒知道是郝亭掳走了我,那三万乞活军不过是裴大人的棋子,哦,不,是弃子,”云冉冷冷道,“乞活军拖住石勒的大军在赵郡,当得到我在魏郡的消息后,石勒必定率轻骑先行赶来,而此时裴大人早已布好兵防,专等石勒了。裴大人却万万没有想到,离魏郡不足百里的王弥竟先行发兵,裴大人可挡得住王弥的大军?”
“你很聪明,云冉,”裴楷的脸晦暗不明,“你并不像你的母亲。”
“裴大人谬赞了,” 云冉垂目,面无表情。
裴楷对左右道,“保护好小姐,”便匆匆离开。
太守府的二千亲卫定然挡不住王弥的虎狼之师,云冉暗自思付,只是不知王弥与石勒是否有约在先。
而最首要的,是如何逃出去……
红烛已经燃尽,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云冉苍白的脸上。已隐隐听得见喊杀声和箭矢的破空声,云冉推开长窗,发现窗下值守的兵士竟已被射死,机不可失!云冉拉过墙边长案,爬上去攀到窗上,门外侍卫听到动静 ,冲了进来,她咬咬牙,跳了下去。
身体落地并没有预想中的痛,她发现自己竟摔在了士兵的尸首上,伤口涌出的血浸湿了她的裙子,她吓得捂住嘴,尖叫咽在了喉咙里。侍卫发现她逃了,冲了过来!再顾不了那许多,云冉站起身,拔腿便跑。她并不知道路,也不辨方向,地上三三两两躺倒着汉军与太守府亲卫的尸体。
这时岔路口冲出来一队汉军,看见了云冉,为首的狞笑道,“好标致的小娘子。”
众人哄笑,提着刀围了上来。
云冉一步也没有后退,高声道,“带我去见王弥。”
“王将军岂是你能见的,你还是伺候本大爷吧,哈哈”
“你不想立功么?”云冉从袖中拿出石勒的印信,“我乃镇国将军石勒义女,被裴凯掳来太守府,你若带我去见王弥,实在是大功一件。”
那人盯着云冉手中的印信道,“你便是汲云冉?”
云冉点头。
他旁边一人对他说道,“千户,想必她就是将军让我们寻的女子。”
“护着这位小姐,我们撤出去。”为首的人说道。
云冉随着这队人退进了一处厅堂,那堂上之人,身形魁梧,豺声豹视,正是人称“飞豹”的王弥。
“拜见王将军,”云冉上前行了一礼。
“小姐无须多礼,”王弥见这小女孩子在乱军中一点也不惊慌,心中称奇,“裴楷可有为难小姐?”
云冉只是答道,“若不是方才遇上了王将军的人,只怕云冉也要随父母一样,葬身晋军之手了。”
“小姐放心,在下与石将军有约在先,定护小姐周全,待攻下这太守府,便送你出城去。”王弥安慰道。
“谢将军,”云冉顿一顿道,“恕云冉多言,太守府二千军士故不足为虑,裴楷官拜豫州刺史,他手下的驻军却不容小觑。”
王弥笑道,”小姐说的是,不过无……”
话音未落,一个兵士跑上来,“禀将军,镇东将军石勒到。”
云冉一听猛地抬头,远处带人急匆匆赶来的身影竟真的是石勒!她心中一酸,这么多天的委屈惊忧全都用上心头,她不顾周遭众人,奔了过去
石勒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顾不上旁的,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石勒低沉的声音满是歉疚愧意。
云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她闻到了兵戈冰冷的铁锈的味道,而这味道莫名的让她心安。
突然,石勒抱着她翻滚在地,同时,她听见了冷箭破空的声音。石勒抬头,冷冷的眸子闪着狠戾的光。侍卫围上来,护在他们身前。
云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裴凯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高地
石勒面色阴沉,冷然盯着裴凯。
“竟给你跑了出来,你真是不乖,”裴凯只盯住云冉。
王弥的军队也从侧翼包抄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
“我小觑了你,石勒,”在这种情势下,裴凯依然淡定,“你的军队恐怕就要将城攻破了吧?”
“废话少说,裴凯,受死吧!”石勒恶狠狠的说。
裴凯毫不理会,却说道,“云冉,恐怕今日不能带你走了,只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是我裴家之物,干系重大,希望你好好保管。”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云冉心中愤恨。
石勒一挥手中战刀,兵士冲了上去……
残阳如血。
“石将军真个将魏郡拱手让与我?毕竟魏郡是将军打下的,”王弥道。
石勒爽朗笑道,“小弟与将军有约在先,将军攻太守府,拖住裴凯一夜,待我军赶到,便从外攻城,君子一言,岂可儿戏?”
王弥亦笑道,“只可惜让裴凯跑了”
“来日方长,”石勒道,“小弟不宜在此耽搁太久,就此别过了罢。”
云冉再次拜谢王弥后,随石勒登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