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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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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伤口处有些发痒发烫,脑海里开始闪现一些画面……
一会儿是少年时候的龙胤怀坐在草地上,侧过头来和着我说着话。我双手抱膝坐在他旁边,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衫衣小裤......
聊着聊着,画面起了一些变化,对面的少年又大了两三岁,皮肤的颜色变深了,面部的轮廓愈发的立体,朗眉星目。他慵懒模样躺在草甸上,头发在后脑高高绾成一束,发丝散落开。我走进,伸手拾去落到他发上的落英,他的眉毛扑簌簌抖动几下,咧开嘴笑了......
再过一会儿,却是他在那片碧色草地边的溪边垂钓,我伸手去抓他收回的钩,白色衣袖沾了水,他抬臂握住我的手腕,轻声道:“我来就好,你袖子都打湿了。”我闻言收回了手,拧了袖子站在一边……
场景又变了两次,这次背景完全换了。眼前冒出一张漂亮的脸——一个大眼睛女孩。她神秘兮兮笑道:“菲菲,我看那男孩子是真的对你动了心,可你呢?你真的不理睬他么?”
我听见自己凉凉地说:“我不喜欢头脑发热的,再说他年级比我低。”
大眼睛女孩伸手扶住额头,她的指甲染成珊瑚色,很是绚丽。
她道:“得了吧。我知道你不是那样固执传统的人,该不会是叔叔阿姨的缘故……哎哎,你爸妈来了!”她连忙给我使眼色,我余光看不到,只好转过身。
女孩走到我旁边,甜甜一笑:“叔叔阿姨好!”
人群里的中年夫妇慢慢走近,正要看清他们的容貌时,场景倏尔又换了……
很快很快,不能停下来,一会儿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吵闹的喇叭声;一会儿是各色物体在桥上桥下穿梭,飞驰而过;一会是摩肩接踵的街道,人群中,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唤,唤的是:秦涵菲。
我再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喉咙,拼命地尖叫出声,头脑里一片混乱……好多人!好多张面孔!我的嗓子深处要叫出他们的名字,可是却被卡住了,无法发声,四肢也似乎被钳住了,动不了,无法挣扎。
各色的事物扭作一团,很多东西都飞快的闪过,抓不住,我抓不住……
好像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
“流水!”
“别过来!”我厉声喊道。双手挥打着,“铿——”的一声响,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
“流水,你清醒一点!”
眼前的混乱渐渐归于一片黑暗,慢慢的,黑色迷雾也渐渐消散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抽了一口气,又紧闭眼睛将身体缩成一团。
“流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龙胤怀的声音。是幻听吗?
眼前又依稀浮现出那些奇怪的影子,背后突然贴上来的温暖将我拉回现实——那是龙胤怀的胸膛。
如梦初醒。我怔在他的怀里。
他将我抱住头的手臂拉下来,干燥的手心贴着我的手背,收拢。
“好了,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一切都好了,有我在呢。”他在我耳边的柔声细语慢慢拉回我的思绪。
我调整呼吸,缓缓放松身体,等到彻底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的背脊都汗湿了。
我听见自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
龙胤怀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转过我的上半身面对着他,他紧蹙着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做起了噩梦?”
我实在不愿意回想我看到了什么,那些真实的或是虚假的记忆,我说不清楚。沉默半晌,我对他摇摇头。
“将军!”有人掀帘闯入,正是冯刈。
他手里拿着油灯,这一照,满帐篷都亮了,他望着我们,嘴上忽然打起结巴:“将军,流水大人,你们,你们这是……”
我俩也并没有料到冯刈会突然闯进来,所以还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我俩处得极近,龙胤怀握着我的双肩,我穿在身上的里衣有些扯乱了。
我猜到冯刈所猜的内容,但龙胤怀先开了口:“流水寒疾发作了。”
冯刈似是明白了,点头道:“哦,那大人要紧么?”
龙胤怀道:“情况不太好,把尚先生的药拿来。”
冯刈忙去拿药,走过来将药递到龙胤怀手中,我侧过头,正好瞧见他将塞子拔了,在手心倒出一颗药丸。
“来。”
我依言张嘴将那药丸吞下,须臾,自丹田处生起一股热力,徐徐蔓延到四肢。我终于感到松了一口气。抬手轻推龙胤怀,他放开我起身,看向冯刈。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冯刈猛地回过神来,跪地道:“属下未经将军允许,半夜擅自闯入大帐,请将军降罪!”
龙胤怀摇摇头,和声道:“今日你并没错做,现在可以退下了。”
冯刈抱拳行礼,随后起身离开了,却没有带走那盏油灯。
我看向那跳动的灯火,最终选择了沉默。
大清早,冯刈在帐外听到我和龙胤怀起了争执,惊得急忙走进来。
“将军,流水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收住到嘴边的话,转向冯刈,深吸一口气说:“冯刈,我要回帝都复命,和将军一起。”
冯刈一呆,为难道:“可大人您……”
龙胤怀打住他的话:“流水,不要任性。你现在的身体现状,我很担心,此去帝都路途遥远,我怕你撑不住。”
“不,我要和你一起。既然皇上都下命了,我怎可能抗命不归呢?生病又怎样?身为臣子,为皇上效命乃是本职,像你我这般的身份,死在战场都没有理由说不可以!”
“你……”龙胤怀明显动怒了,但是最终变作了无奈,“好吧。冯刈,下去准备一下,流水和我一起,今日就出发。”
冯刈抱拳称“是”,连忙退下了。
我换上一套随侍的服装,随龙胤怀出了帐,冯刈牵一匹马过来,扶我上马。龙胤怀着一身紧袖黑袍,骑着他的黑马踏步上前,吩咐冯刈道:“这次你就好好守在这里,巴尔撤后十里驻兵,不等于完全撤回了赤胡,保不准他会哪天突然发兵。这个时候本不该离开兵营左右,但是皇命已下,我也是无可奈何。”
冯刈抱拳:“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龙胤怀颔首,侧头看向我:“你执意要同我一路,可我也不知道你的身子撑不撑得住。”
我敛眉低下双眼:“我一定撑住,”抬头对他一笑,道,“你别担心。”
不敢看他,却仿佛听见他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