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87、悲寂寞伊凡落泪

　　“遣回柳园？”伊凡从来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他惊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她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要您这样子惩罚她？”
　　几个人都沉默了，伊凡看她们的神情，就知道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本以为他们是真心真意为这个鲜活生命的逝去而惋惜的，现在看来倒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不管因为什么，照这样看来不过是她肚量小，心里容不下事儿，现在人已经死了，追究还有什么意义？”伊秋说罢走了。
　　“情儿，我拜托你今天晚上到我的书房里去给我一个解释。”伊凡丢下这样一句话也走了。周氏独自坐在沙房上唉声叹气，新情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周氏起身说：“既然她叫你去你就去吧，解释终究是要给他的。你只管实话实说，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这个悲剧追根到底到底是谁的过错！”
　　自从她来到周氏身边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到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母亲，是温柔的大嫂，是贤惠的儿媳妇，还从来没有见过她今天这样子的坚决与冷酷。
　　晚上新情如约来到伊凡的书房，看到他已在那里等待了，她过去打了声招呼，伊凡一言也不发，新情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处境极为尴尬。这时琳儿端茶上来，看到两个人都不说话，问，“情儿，为什么不坐？”
　　新情看看依旧愣愣的坐在桌前的伊凡，苦笑着摇摇头。琳儿走到桌前轻声地问：“三少爷，您找情儿了？”
　　伊凡好久才抬起眼来，满脸迷惑的看着她，愣了一会儿说：“你叫她过来吧。”
　　琳儿一听这话就笑了，“三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人不就在您的眼前么，还要叫到哪里去？”
　　伊凡这才惊讶的看看她，朝琳儿摆摆手，琳儿知趣的退下了，顺便帮他们关好了门，伊凡看着她，还是不说话，新情忍不住问：“三少爷，您怎么了么？”
　　“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伊凡沙哑地说，“我想，你一定比太太知道的更多，这到底是为什么？”
　　新情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三少爷您去过青园了？”
　　伊凡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她会知道，他的心“咯噔”们跳了一下，故作镇定的说：“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去和沈大哥谈话的每一个字她都告诉我了，丽水也把一切都和我说了……”
　　“什么？”伊凡惊讶的站起身来。
　　于是新情细细的把他遣丽水去青园，又如何被太太知道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伊凡惊讶的几乎忘记了呼吸，“你为什么要去探听别人的事？”
　　新情一听他这样子冤枉自己，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分辩了几句，“我何尝是有意要去探听你的事？是你的任性伤害了无辜的人。”
　　“伤害？”伊凡没有想到，她居然用这样严重的词。
　　新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无事来召主子生气。就算他真的有错自己也是该忍的，这样的争吵对大家有什么好处？想明白了这些，她反而沉默不语了。伊凡见她不说话了，烦躁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到底谁在是更无辜的人？你什么时候得来的哥哥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还叫得他这样亲！她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你这样子待他，一针一线的为他打毛衣，你把我放在了哪里？”说到青园他更激动了，无法释怀。新情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得长叹一口气。伊凡看到她这个样子，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样淡淡的，他的火气更大了。
　　“我都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他忽然抓住新情的胳膊说，新情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待要说什么，又听他说，“我明天就把他们都遣出去！沈大哥沈大哥，见鬼去罢……”
　　新情一听着话大大的震惊了，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惊讶，她奇怪，这样的话竟是他说出来的！她不只觉得委屈，更为他的无情而伤心，泪水也顾不得擦，好久才说出一句，“你竟是这样绝情！他走我也走！”新情说完这话哭着跑了出去。伊凡听这话有如当头一棒，瘫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软软的，风也是柔柔的。可是伊凡的心乱的很，昨夜发生的事折磨的他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脸是憔悴的，眼圈是红红的，精神是萎靡的，神情是恍惚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香艿看到他的样子，极为不忍的说：“主子，今天外面天气好得很，你的心情这样的遭，不如出去走走吧。”
　　伊凡并不拒绝，任由她为自己换了衣服，如行尸走肉般向外走去，来到瑞祥园的后苑，坐在石凳上静静的发呆，肆虐的寒风也并不使他觉得寒冷。看着眼前空旷、甚至荒凉的苑子，他莫名的掉下泪来。这就是自己的家，可以毫不费劲的吞噬掉一条鲜活的生命，人们还能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茶、打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口干舌燥的，头上也冒出汗来，这时他才惊觉，风已经停了，太阳在他的头顶上炙热的燃烧着。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预备站起来伸个懒腰，可是因为坐的太久身子已经麻木了，还没站起来就又倒了下去。这时听到树林那边传来一阵铜铃般的、优美的笑声，他立刻被吸引住了，心里的乌云也散了些，他不禁感叹，“这是谁，笑得这样开心？”他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它是在是太诱人了，终于忍不住的，寻着声音走过去……
　　也许这就是他与新情的最大不同之处，他把别人的快乐当作是自己的快乐，即便是有再大的伤心事，一旦看到快乐的景象，不敢说把烦恼抛到了脑后，但至少他可以暂时忘记；但是新情则不同，她总是忧郁的，似乎任何人的快乐都不能使她心中的乌云散去。但是她很善于伪装，就算她的内心是狂风暴雨，她的笑容也能是阳光灿烂的。所以昨日还伤心成那个样子，今天却可以围在周氏的身边给她讲故事，不时地能看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没有人知道她昨日经历了怎样的苦楚。
　　忽然子叶端着一盘水果过来说，“这是四太太要我们送过来的，说是好不容易她托她哥哥出差时从南方带回来的新鲜果子，不敢独享，拿过来叫大太太也尝尝。”
　　周氏微笑的点头称好，“代我向她问好了。”子叶应着出去了。
　　新情上前去接过来看，果然是好果子，新鲜的还可以看到露珠，她端到周氏面前赞道：“四太太真是好心，这样的好果子拿过来……”
　　杏儿接她的话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跟着沾光呢？”
　　周氏笑道，“臭丫头，你比我的嘴还馋！”周氏说笑着看这些果子，都是一些很新鲜的南方果子，什么香蕉、梅子、枇杷、菠萝、芒果、荔枝、桂圆等满满的摆了一大盘子，周氏赞道，“果然是好果子，这样的天气能看到这样新鲜的果子也真是奇事，情儿你把它分成四分，留下一份，然后把其他三分送到几位少爷那里去。”
　　新情应着，杏儿取出一套十分漂亮的水晶盘子，新情佯装可惜的感叹道：“这么好的果子用这样的盘子装，也真是委屈它了。”
　　“委屈谁？”杏儿赶紧追问了一句，“是果子？还是盘子？”说这两人互视，都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周氏看到她们的样子，早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臭丫头呀。”
　　待分完以后，周氏又说：“杏儿，你去给昊儿送去，情儿，你送这盘给慧儿去。”
　　新情一听脸色就冷了，周氏立刻就发觉的，“怎么了？情儿。”
　　“没、没什么。”新情慌张的端起盘子，出去了。
　　杏儿问：“太太，那大少爷他……”
　　“我知道，我现在回永乐楼，我给他们带过去。”
　　“太太真是好心。”杏儿说罢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