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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速之客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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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年九月,顾玦升上高三,开学第一周各科老师就进行了高三动员大会,许多同学在高二会考结束后就离了学校。高三年的课堂开始进入总复习,新的班级是根据成绩重新编排的,她又一次经历了班级的改头换面,不仅学生的面孔变了,连n对一关系的老师也变了。接管他们的都是久经“高考战场”的元帅级资深教师。
所幸有一个人始终与她在一起。
“墨衫,你看这张明信片好不好看?”明信片上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湿地公园。
早上离开家的时候从信箱里发现了新的明信片。焉雪自零九年的暑假见过最后一面就去了美国康奈尔大学主修hospitality management去了。
他在美国如其他同龄的大学生一样有自己的车,经常自驾游,走遍美国各大洲。顾玦听他告诉她说外国人都习惯用FB,她就问什么是FB。他说face book,一种类似腾讯旗下的□□通讯社交平台。零九年新浪微博还不是太火,顾玦和其他中学生一样依然使用□□中,而且大陆FB是被禁止的,除非“翻墙”。
顾玦又问焉雪既然用了FB,为什么还要用□□呢。她看见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输入状态的位置,正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可是一瞬间又停了。
顾玦收到他的回复时,其实是焉雪删删改改了几次后的结果。
他说,“因为还有想要联系的人。”
“哦。”顾玦想焉雪的没有出过的朋友一定会关心他的动态,可是等到焉雪与她说了再见后,她方才觉得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他的空间访客人数和留言数为什么没有增长,似乎除了她的留言还是她的留言。
回答她的总是那一首唱了不知多少回的《windflowers》,以及那朵寂静欢喜的白色风信子。
“嗯。”
焉雪的毕业,墨衫自认为自己是最大的收益人。可是那个家伙的明信片却是时不时的来到顾玦身边。
偶尔也收到焉雪明信片的赫云,还会喜滋滋地跑到班级来顾玦,然后就神神秘秘地在墨衫耳边说,“高实在是高!墨衫你看人家焉雪多有智慧啊,即使身在遥远的西方国家,仍然让人感觉不曾离开。”
尽管每个老师都竭尽全力地倾囊相受,但是学生能否百分百对接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戴着无边眼镜的数学老师为他们复习pq条件的时候,顾玦坐在位子上走了神。她想如果顾玦的生活核心只有薄琅和她,而薄琅的生活核心也只有她。那该有多好。
可是情感不是物理学里力的作用,也不是化学课上可以互逆的某些等式。所以,如果以顾玦的世界出发,顾玦爱薄琅是p,可以推出他是她的轴心点,这是p推q.而反过来,如果他是她轴心点,那么她爱他。这显然是必要充分条件。
可是她琢磨不透薄琅的心,“如果薄琅不疼她,所以不爱她”成立,那么逆否命题就是“如果他疼她,就爱她”。显然不成立。因为疼一个人不一定就是爱情。
这么一想,外面世界的阳光明媚都成了乌云密布。
所幸一年前作为公众人物的何若卿在纠缠了薄琅几次无果后,碍于狗仔队的压力放了手。在何若卿看来这个年代不是非某人不可的时代,何必爱得死去活来?如果无果,岂不是搭进青春?她不是个抱着贞节牌坊过生活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
这一年多来,顾玦生活得安稳,感到相当的惬意。
可是生活注定是不会一帆风顺的,要不然为何自古有人问苍天,指责它的不近人情。“天若有情天易老”成了无数痴男怨女说不出口的伤。
十月飒爽金秋,顾玦在卧室里看着焉雪摄影的迈阿密海滩。渴望自由,似乎是人的天性。焉雪没有在镜头里露面,可是顾玦仿佛置身于同一片蓝天下,与他赤脚踩在沙滩上看海潮拍打岩石,看冲浪的人们,然后千帆过境,时之沙从指尖划过。
刘炜载着李妈去家乐福采购了,而薄琅此刻不知道做什么。这种闲适,是她从各科试卷里探出脑袋偷来的十几分钟。
突然传来门铃声,顾玦在心里揣测着个中原由。李妈和刘炜若是回来了,即使忘记带钥匙了也可以通过别墅大门人脸识别的门禁系统识别后进来。
顾玦轻快地跑向大厅,打开可视化窗口的开关,想看个究竟。
如果你知道这是个痛苦的开端,你会选择趋避,可惜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屏幕里一个穿着珍珠白修身包裙的女人,停在白色的兰博基尼LP 560-4 spyder软顶敞篷跑车前,她头顶上戴着白色的羽毛网纱头饰,纤细的睫毛在面向摄像头时微微向上扬,欲说还休的眼眸以及在余晖中银光闪闪的粉色唇,让这一头的顾玦看得如痴如醉。
五分钟后女人停好车,优雅地入座内堂的沙发内,顾玦递了一杯温水给她,用好奇地打量着她。
秦芙茵想起来之前侦探给她的资料里有这个女孩子,听说她是薄琅收养的女儿。
她笑了,细长的柳叶眉舒展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知道你是顾玦。你好,我是Bernice,薄琅旧时的同学。”
原来是薄琅的同学,那么她来一定是找薄琅的,顾玦拿过笔在笔记本上写道,“薄琅他在公司。”
“我知道,他让我在这儿等的。”秦芙茵笑得温和而无害,她以这样一个守株待兔者进了薄琅的别墅,不知道多年没见的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她很期待,对于要欺骗一个小女孩,她感到小小的抱歉,但是她别无选择。
“哦,这样。”顾玦看着眼前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心里头觉得非常羡慕,不知道自己到了三十几岁还能保养得如此好么?她想问问眼前的女人是薄琅哪个时间段的同学,可是眼前自称为 Bernice的女人正侧着头,打量别墅内堂的装潢。
“这个中庭设计的不错……咦,钢琴?”秦芙茵看到落地窗鹅黄色窗帘旁静静立着的白色三角钢琴,眉头微微一拧,心口有些窒息。
她流露出的一丝怪异与不安在顾玦看来不可思议。秦芙茵缓缓起身,白色的高跟鞋在大理石上咯咯作响。因为家里平时没有女人拜访,女式拖鞋并没有多余,顾玦没有让她换。
她的手抚摸过钢琴,轻微的颤抖之余,还有深沉的怀念。她转过身,流光溢彩的唇里吐出无限的期待,“他还在弹钢琴么?”
“谁?”顾玦对于这样的美人,本不该感到厌恶,但是对于一个忽然闯入宅子的人,像个正经主人一样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内四处观摩,尤其还是碰了薄琅买给自己的钢琴,顾玦觉得自己小心眼之余,在内心底处,将Bernice 和她的距离拉开。
“当然是薄琅了,难道他没告诉过你他会弹钢琴?”秦芙茵感到惊讶,搜集回来的资料显示薄琅非常宠爱眼前的小女孩,她还在想若是自己想要和薄琅重归于好,必定要先网络顾玦。
薄琅会弹钢琴?听到Bernice惊讶的问话,顾玦感到有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压在她胸口,她开始觉得天旋地转,震惊之余,悲伤泛滥,积于胸口久久徘徊。
如果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来,他对她竟然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当他看着自己和焉雪那么刻苦地学习时,竟然吝啬于只字片语的指导。郁薄琅到底把她当成什么呢?
“对不起,我觉得不太舒服。您一个人请便吧。”顾玦不等秦芙茵回话,撇下笔记本一口气奔到房间,望着窗台下方季节性枯死的红玫瑰,陷入萎靡之中。
七点多的时候,秦芙茵在李妈的招待下用完餐,却没有见顾玦从房间里走下来。李妈对着漂亮又高贵的女人笑呵呵地解释着,“玦玦小姐总是这样任性,说不吃饭就不吃饭,您别见怪。我给你端水果来,您喜欢吃什么呢?”
“那真是麻烦你了,我随便什么水果都可以吃。”秦芙茵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桌面的基本时装杂志,想来是买来给顾玦看的。眼下也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想一想自己自从跟了姓严的老头去了洛杉矶之后,都有六七年没有踏足过中国大陆了。苦苦盼了多年,终于等到老头两腿一蹬。听闻薄琅始终一个人,她就有了回来的冲动了。
年轻的时候她追求荣华富贵,而今终于熬出头了,回过头来把最重要的人弄丢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原地等她呢?听说他大学四年也一直是单身,一年前曾与当地的一个知名访谈秀主持人谈过恋爱,但是最终还是分了手。
黑色的兰博基尼驶进车库,薄琅一边解开束缚了一天的领带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并没有感到任何变化的薄琅,按照往常的习惯往沙发走去,打算脱下西装外套,放在上面,就在他一边低头解开西装纽扣一边靠近沙发时,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出现在他眼底。
他抬头……
她莞尔一笑,期待中还有一丝怕被拒绝的惶恐,这对于在社交圈里游刃有余的她而言,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能让她不安的人,恐怕也只有郁薄琅了。她年少的爱人,或者可以说一直爱着的人。
“……”秦芙茵刚离开的几年,他记得清清楚楚,而今多少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他说不清此刻的感觉,仿佛隔世,她的容颜依旧美艳动人,却少了青梅竹马时期的清纯,那一抹青涩曾经迷倒过多少同龄少年。他曾经何其有幸过他成为她的恋人。
“琅,你不会忘记我了吧?”她叫的亲切,仿佛十多年的时光都是骗人的,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谈天说地。
“怎么会忘?”薄琅将一瞬间凝固的动作继续,脱下西服,放置在沙发的扶手上。
李妈切了水果,摆成美丽的水果拼盘,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李妈就是这样一个人,热心肠,从不用怀疑的眼光去省视一个人。
“谢谢,正漂亮呢。”秦芙茵接过盘子,搁置在茶几上,优雅地坐下来。美目盼兮的她,用渴望的眼神仰头四十五度看他。她知道四十五度的角度,足够让一个铁石心肠,薄情的男人为她着迷,为她心猿意马。
可是这一招似乎是失败了,薄琅并没有看她,而是抬头看着站在中庭扶手边的顾玦,他拧着眉,“十一月末了,怎么赤着脚就出来了。”
顾玦以为薄琅应该在美人的面前迷失自我,连她初见Bernice的时候都惊艳于她的美貌,她比那个何若卿漂亮了何止两倍。怕是只有上次见到的那个风信子旗袍美人能把Bernice比下去。
不想薄琅居然注意到走出房门的她了。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一想起钢琴的事,瞬间笑容凝固住了。
见到顾玦没有反应,薄琅心头无端的烦躁,他看了一样秦芙茵。“你先坐一下。”
然后他快步走上楼梯,将顾玦拉近房间丢在床上,“顾玦你过年就要十八岁了。”尽管是木制地板,可是这晚上风大,又开了窗子,地板表面的温度可想而知是冰冷的。薄琅蹲了下来,拿起刺绣的白色棉拖套在顾玦的脚上,碰到她冰凉的脚丫子,心疼地放在怀里搓着。
“你能不能少让我操点心?”他抬头。
忽而一颗眼泪从顾玦的眼眶里滚落,这双不同于啊茵似水清明的眼眸,这双总是水雾纷扰,貌似桃花的眼睛里面雾气绵绵。
套好鞋子后,薄琅坐在她上边,揽过她的肩头,“怎么了?”
顾玦只是哭,一直流泪,她不知道该表达什么。
“楼下还有客人等着,你乖乖的,不要难过好不好?”薄琅在心里喟叹,抚摸她的背,安抚她的心情。
渐渐地顾玦不哭了,薄琅就要起身离去,她拉着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同样是四十五度的仰望,顾玦的神情却让他心痛难止。
“真拿你没办法。”薄琅走在前面,顾玦跟在后面破涕为笑,一步一个脚印跟了下去。
三个人在沙发上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薄琅开了口,“今天来有什么事么?”
看着神色冷漠的薄琅,芙茵凉了心,可是什么样的风雨她没有经历过呢?既然决定了要回到他身边,这些情景都在她脑海里设想过。她甜甜一笑,“虽说是不请自来,可是你没有想我吗?琅?”
“或者你还在恨我?”秦芙茵的语言里带着颤抖一副随时可能落泪,我见犹怜的样子。
顾玦坐在一旁摆弄着自己的白色裙摆,一边拿眼睛去瞅正在对话的两人。
如果说恨的话,曾经有过,如今恨不知谈何说起。“没有。”薄琅摇头。
“那么为什么这般不待见我呢?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即使是老同学,也不该这么淡漠不是?”
她捏着自己的裙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泫然泪下。
“啊茵……”说的没错,若是真的完全放下了,即使生性被人说是寡言少语的他也不该是这样淡漠地对自己旧时光里的同伴。他爱了整个青春年少的人,怎么可能完全无视她的泪水,忽略她颤抖的声音呢?
这些年那个老男人是不是对她不好呢?当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偶尔回了老家听乡里人说她虽然麻雀变凤凰,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一年,老男人就保养起其他的情妇,她拼劲权利才斗赢了那些人成了正室。
原来她就是啊茵!顾玦震惊的抬头。是啊,这么一个美好的女人,为什么她就没有想到她就是莞夏老师口里薄琅青梅竹马的啊茵呢?
顾玦手指陷入掌心,浑身感到寒意。
“你终于肯叫我啊茵了。”秦芙茵抬头,抹去眼角的泪花,花一样的笑颜。手指拂过耳际,这是她一贯的动作,以前薄琅总是喜欢她这样带着小鸟依人一样,女子姿态的娇羞。
“我今早才下的飞机,虽然酒店找好了,可是你知道我对陌生的环境会感到不安,所以就过来找你了。”她甜美的嗓音,有些嗲,动人极了。
“我知道了,我让李妈收拾一件房间给你。”薄琅皱着的眉没有舒展开过,他感到累,而且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芙茵,他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
“谢谢你,等我找好房子了,我就会搬出去的。”芙茵笑得温柔,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薄琅不着痕迹地移开眼,“既然坐了长途,想必也累了。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薄琅起身,将手伸到顾玦眼前,顾玦看了眼沙发上笑眯眯的女人,跟着薄琅去了他的书房。
“你……不会介意吧?”薄琅看着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顾玦,有些担心。
“我能介意什么呢?这房子是你的,不是么?”对于秦芙茵这样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顾玦的心瞬间没了底。这个冬天似乎变得灰蒙蒙的,怕是今年的雪会来得比往年早,比往年猛吧?
“你不是一向对外宣传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么?”薄琅的眉目自遇见那女人起,就没有舒展过。
顾玦咬着下唇,还是一言不发。薄琅说的没错,一直以来只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认为。
“她,她很快就会搬出去的,不会影响到你学习的。”薄琅企图安抚她,可他从来都站错了她的角度。
“好,我知道了。”顾玦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怕再呆下去,她会质问他为什么隐瞒他会钢琴这件事。
她开始想念那个人淡如菊的焉雪,想念一直像个姐姐一样爱护她的赫云,想念那个总是看似清心寡欲却总是好脾气忍受她小脾气的墨衫。
“我回房间了。”她没有说晚安,手握着门把,就要离去。
“玦玦……”薄琅抬头看了一样落地窗外的冷月,十二月就要来临,他又老了一岁,心底里升起的苍凉感,一股皆一股,他开始为渐去的年华感到心力憔悴。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天,早在啊茵离开他的那些年,他就不止一次告诉自己生活不是只有爱情,就算一个人孤独老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眼下看着正值青春的顾玦,心里第一次升起了苍凉的感觉,可恨时光走到太匆忙。
顾玦没有回头,自然体会不到薄琅彼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