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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芙蓉夫人 ...


  •   “今日太阳不错,走,去马苑转转。”曾经,父皇每年都要举办两场马球赛,娘亲虽不许我学武,但却允我自幼学习马术,我见过莫纤任的雪蹄子,确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一时也动了心思想去试试马。

      玲珑闷了这些日子,一听要去马苑早乐的什么似的,连忙揪了个小丫头让她知会锦娘一声,又火速伺候我换了骑装,文宣趁这当儿,早唤了软轿侯在殿外。一路行来,我再次感叹□□豪奢,源王不过闲散宗师而已,便有这么大的宅子,前殿我知道的便有十二院,后殿我最熟悉的纤璺殿比我当年的公主寝宫不知大了几倍,再往后便是景园,最后才是马苑,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照的我几乎忍不住想掉头回去的时候,终于到了马苑。

      马苑大太监见我亲来,忙领了一纵执事太监拜见,服侍的倒也殷勤,一路引着到雪蹄子的厩间,雪蹄子似乎情绪不佳,绕着桩子隐隐低鸣。玲珑突然扬声唤道:“雪蹄子,看谁来了!”雪蹄子扭头看向我们,乌黑大眼闪着喜悦,居然凭空欢跃,昂首嘶鸣起来。我开心的走过去,轻轻揽着她的脖颈,抚摩她长长的柔顺的棕毛,她亲昵的蹭着我的发鬓唔晤的打着响鼻,似乎不满我长久不来。我转身望向年过半百的大太监,嘴角含着笑,“你是这里的总管?”他忙上前一步道:“回殿下的话,奴才文年,是马苑的执事总管。”

      “我听说,雪蹄子今早踏了个奴才?”

      “是是,殿下,被踏断了肋骨,暂无性命之忧。”文年又躬了躬身。

      我轻声笑了笑“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本王妃的马也想试试?”

      文年明显一愣,抬眼迟疑的望了望我,我依旧笑晏如花:“文年,今儿这帐暂且记着,雪蹄子是什么背景,你若不清楚,我便指个人儿来给你讲讲,她是谁想碰便碰的么!莫不是你这管事也干够了?”

      文年忙跪了下来连连叫着不敢,我本也没想拿他如何,毕竟是源王府的人,也不是我动的了的,说到底不过是给“源王妃”的面子,我如今,万万不能的便是树敌。

      我看了眼文宣,他会意将文年扶起,文年光亮的额头密密下了层汗珠。

      “我今儿来是想溜溜,顺便提醒公公一句,这雪蹄子,不过是养在王府的马苑而已,别是哪天随便谁起了意就能牵出来试试的。”

      文年忙答应了。

      我想说的说完,默默牵了雪蹄子出来,玲珑一旁愤愤道:“郡主,您这是怎么啦?我看这马苑上下的奴才都该狠狠抽一顿鞭子,雪蹄子是谁都能碰的嘛,她可是当今圣上赐您的嫁妆呀,那是无上的荣耀!”

      文宣接口道:“殿下这几句话可比抽他们一顿鞭子强多了!”说完,还不屑的冲着玲珑撇撇嘴。

      我赞许的看看文宣,虽是源王的人,但性子活络,办事爽利,进退有度,很难让人讨厌。玲珑与他比起来,真真的云泥之别,不禁再次感慨天初铘绝非善类。一想起天初铘那张什么都无所谓的俊脸,心底又涌现莫名的烦躁,再不理会一旁斗嘴的文宣玲珑,翻身上了马,轻轻带着缰绳,让雪蹄子适应我的驾驭,小跑起来。

      最初,雪蹄子似乎并不习惯,被我带着缰绳勒的扬着脖子嘶鸣出声。我拍拍她的额头,道声“对不住”,片刻功夫,人与马便默契相间,不再适应这样的速度,我一夹腿,它便飞一般的窜了出去,先头还听见文宣和玲珑的惊呼,转眼他们的声音便模糊起来,我回头,只隐隐的见那四个太监随在后面,心里塌实下来。尽情享受这风一般自由的感觉。我和她穿行在通往王府景园的路上,耳边只萦绕着马蹄踏着石子甬道的咯哒声,我陶醉着,蓝天白云下,骏锐的雪蹄子,娇俏飒爽的我,在着碧草悠悠的王府内苑自由奔驰,我的人生将重新开始,我慢慢放开缰绳,伸直手臂,深深的呼吸……突然,雪蹄子急急刹住脚,险些将我甩下来,我正晕头转向,一个尖利的女声直冲耳膜——

      “哪个奴才不要命了!内苑里横冲直撞!”

      我险险止住不停低嘶的雪蹄子,距离我几米远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捧着佛尘拧眉挡在前面,后有一个年轻女子,珠钗斜绾,着娄金粉红靡裳,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材婀娜。后面随着两个丫头,也是一双娇俏的可人。呵斥我的正是那华服女子,我猜测该是初铘的姬妾,也没下马,淡淡的打量着她。雪蹄子似被人破坏了兴致般不满的打着响鼻。

      不一会,四大太监静静立在我身后,一动不动,脸不红气不喘。令我颇感意外的是文宣居然也连滚带爬呼天抢地的追了上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唉呦,唉呦,殿下,可累死奴才了……”他忽的停了脚住了嘴,转向前方,低首行礼“奴才见过芙蓉夫人。”

      我随即恍然,这便是如今王府里最受宠的芙蓉苑夫人。据说这芙蓉夫人一双金莲不足三寸,寻常男子一手便可握住,她的绣鞋全是特制的,鞋底有夹层装满了香粉,底面儿镂着芙蓉花,一步一芙蓉,真真的步步生香。天初铘自然爱的不得了,特赐了芙蓉苑给她。我好奇的望向她的裙底,可惜外裳靡长密密遮盖了双脚,看不到传说中芙蓉香鞋。

      玲珑终于赶了上来,见我们大眼瞪小眼,倒也算识大体,向芙蓉夫人虚虚扶了一礼。

      芙蓉估计没料到是许久未踏出纤璺殿的我,呆愣片刻,才扯了笑,袅亭而出。“原来是王妃殿下,怎么跑到园子里来骑马呢,冲撞了女眷可如何是好。”

      我听她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话锋,便有了恼意,还未等我开口,她又转向文宣,立眉呵斥道:“胆大的奴才,怎么伺候小殿下的,这里是骑马的地方么!”

      本来有些怒气的我,失笑摇头,这算什么,天初铘这是什么品位?这芙蓉虽然有些姿色,却如此浅薄。难道,她从来没听说过莫纤任的威名?还是,来试探我的底线?好吧,不管她代表着谁,不管她因何而来,我便告诉她,我的底线在哪里!

      我端坐在马背上,俯视眼前的女子,淡淡转向文宣。

      “文宣,这位是谁?哪院的妾氏?娘子?姬人?”我瞪大双眼,上上下下的肆意打量着芙蓉,她的脸渐渐白了。

      文宣连忙躬身答道:“回殿下,这位是芙蓉院夫人。”

      我“哦”了声,只管好奇的盯着芙蓉,扬着手里的小马鞭指向她的裙底“这便是那个一步一芙蓉的小脚芙蓉?源王给她什么品阶?”

      文宣是被从小净身送进王府的,早就人精儿一般,见我如此问马上便有几分会意,垂首扬声:“不曾封品阶,因进王府分在芙蓉院,所以,王爷赐名芙蓉夫人。”

      我笑意浓浓,催马上前,附身直直的瞧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女子,略带嘲弄的说:“哦!不曾有封号,那就是伺候王爷的一般侍妾了?”

      芙蓉这会彻底变了颜色,待要反驳,我哪容她开口,扬声唤过文宣。

      文宣真真个好奴才,忙敛首树立,字字铿锵“是!王妃殿下!”

      “你是文墨指派给纤璺殿的执事大太监,这王府的规矩自然跟我丞相府不同,本郡主且问问你,这奴才见了正妃不行礼不问安是什么规矩?擅自干涉且训斥纤璺殿大执事这又是什么规矩?”

      文宣待我问完,马上昂首郎声答道:“回王妃,忤逆主上,大不敬,应送府仪馆领刑并罚入杂役院。”

      我笑容暖暖,:“芙蓉夫人这样娇嫩的人儿去杂役院劳作,我怎能忍心?”

      芙蓉此时已不能端着身份,一张俏脸一会白一会青,煞是精彩。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殿下你你……您无权处置我!我是王爷的姬妾!我……”

      “小姐!姬妾恃宠而骄,逆正妃罪加一等!”

      我闻声回头,竟是锦娘领了纤璺殿的侍卫过来,她淡定的站在我的身后,纤然素雅坚定的望着我,我心头一暖,转过头,再不客气,轻扬马鞭挥开了芙蓉指向我的手,看也不看两个作势要冲过来的小太监。

      “玲珑,给我掌嘴!”

      芙蓉满脸的不可置信,一时怔住。后面闪出个紫衣丫头垂首跪在马下:“王妃,府内妾侍犯错自有府仪馆执法,且芙蓉夫人是王爷最宠爱的姬妾,请王妃三思!”我心说,这丫头有意思,一番话说的不软不硬。

      “府仪馆?”我冷然道:“这王府内殿杂事似乎都在我驭制范畴。”我有心立威,自然也是想试探天初铘底线,今日之事,绝对的良机。再无迟疑道:“文宣?难道是等我亲自动手!”

      侍卫推开挡在前面的丫头太监,文萱架着芙蓉,芙蓉拼命的挣扎嘴里叫骂着我,锦娘越过玲珑走上前一掌下去,她一个趔趄嘴角已隐隐泛着血迹。锦娘出身军旅,手下功夫了得,哪是芙蓉可以忍受的。我默默端坐于马上,平静的注视着她们,没几下,芙蓉晕了过去,锦娘抬头探询的望向我,我皱眉思量了下,吩咐道:“掌嘴二十,送回芙蓉院。”拍马转身离去,身后随着太监,大批侍卫,走的是威风凛凛。

      晚饭过后,我百无聊赖伏在案上挑着烛芯,一切都很平常,锦绣坐在软凳上依旧拭着我那把软剑,抬头看了我一会儿,闷闷的说:“郡主,郡主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锦娘,难道不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内殿的主人么?”

      “可是,郡主,您就不担心,您跟源王的关系更恶化么?”

      “嘿!锦娘啊,如今也不过就这样儿了,我总得要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锦娘叹了口气,道:“郡主啊,你娘常说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您自己也说,自己如今是源王妃了,锦娘还指望着您收收小时候的做派,况且,如今国公府跟以前不同了……”

      这时,前殿传来一阵喧闹的锣声打断了锦娘,我俩面面相觑。玲珑跑了进来,嚷着:“郡主!郡主!前殿走水了!”我淡淡起身,锦娘忙拿着披风给我系上,我们走到殿门口不禁哑然失笑,文宣领三五个小太监并殿内侍卫紧张的拎着盛满水的木桶都抻着脖子望向前殿。我叫过文宣,“还不快去救火!”

      文宣一改往日献媚,正色戢首道:“回王妃,奴才们奉命守卫纤璺殿不容有失!”我一愣,这小子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呆呆的与他们一起凝望前殿火光冲天。黑暗中,一个人影儿信步闲闲的绕水榭向纤璺殿走来,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却多少有些紧张,果然,是天初铘!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德行,从火光冲天的前殿行来,仿佛一切于他无关,仿佛这整个源王府烧光他也无所谓。他看到我,秉烛轻悄的立在殿前,一抹淡笑漾了开来,经历那一夜,我本来还不知道该与他如何相处,此刻,也不禁放平了心。他一派清和的笑着:“王妃殿下,芙蓉院失火了,芙蓉夫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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