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兮落》曲色

14、第 14 章

　　“寒哥哥，到了吗？”风中飘来女子清脆又有些无力的声音。
　　“到了。”回答的是一个男子，声音极其好听，掺杂着数不尽的温柔与呵护.
　　在我们的诧异中，他们俩停下了。男子转过身去收伞，女子的目光在我和云轻的脸上顷寻，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定神的看着我，面无血色的脸却有着花一般精致的面孔。她微微笑着，似有千言万语对我说。可未有的怯意使她站在那儿，无助而有些迷茫的回头看那身后的男子。
　　男子收好伞后，习惯性的扶助女子的肩，温和而轻柔。他挽着她的胳膊，给她一个可以颠倒众生的笑容，女子方才舒心一笑，跟着他的脚步向我们走来。
　　“你就是救寒哥哥的落落吗？”
　　好好听的声音！有些清脆，有些哀婉，有些天真，我有些迷失在这样一种带着淡淡伤感的声音里。女子天真又不失娇俏的笑容让人想到青春的美好。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花开放的季节，正是人生的起点，而我的心已有些苍老了。
　　我失神的将目光移至她身旁的男子，向来冷峻的脸多了几分柔和，和前几天在小屋内冷言冷语讽刺我的那个人完全判若两人。是谁改变了他？他身旁的这个女子吗？
　　“不请我们进去？”凌寒笑着询问道。
　　哦。我看了看云轻，他也失神地望着他们两个。我暗暗拉了拉他的衣绣，他抱歉的笑笑，请他们进屋。
　　云轻唤来丫鬟招呼两人。当一群年轻富有朝气的女子忙着斟茶时，迟来的意识才开始到达。他是真的想照顾我一辈子，不是游戏，不是玩笑，他的真心不容我置疑，他的承诺坚不可移。

　　“我可以叫你落落吗？”女子望着我，“寒哥哥说你比我小。”
　　屋子静悄悄的。云轻的眼里充满了疲倦，惯于谈笑风生的他一改往日的幽默，静静地打量着独自做在一旁的凌寒。凌寒素来沉默，从不多说一句话。屋内的丫鬟更是不敢插一句。如此凝重的气氛在我们间无形的筑起了一道墙，冷冰冰，硬邦邦。
　　“我叫明雪”女子见我点头后，自我介绍道。显然，她不再把我当成陌生人，她的羞涩仍浮现在脸上，声音里有些微颤，指着云轻问，“他是你的未婚夫吗？拂柳说你有个很好很好的未婚夫。”
　　我顿感她的唐突。微抬头，发觉他们全都盯着我。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惊讶，期盼，失望，好奇，探究和各种各样的表情。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关注？凌寒不是很讨厌我吗？明雪和我非亲非故？云轻，他的眼神好热烈，像一团火？这个回答真的很重要吗？我低下头去，细细的想着。脑海中抹不去的是云轻的那张笑脸，桃花般勾人的眼睛和我失意时陪伴我的种种。是迷恋，是感动，还是爱？我的心好乱，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回到人间来？我不停地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避而不答。明雪的一声适时咳嗽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她的脸色好苍白，每咳一次都有股撕心揪肺的疼痛。“明雪，回去吧。你见到她了，是不是该走了？”凌寒的冷眸瞟了我一眼，随即温柔的拍拍明雪的背，轻声说到。
　　“不”明雪娇嗔道，对云轻说，“我可以和她说说话吗？”
　　云轻一阵惊谔，幽默地说道，“好，不过可不许拐走她。”他笑笑，从容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卧室说，“两位小姐，请。”

　　明雪的脸红了，血一样的红。白皙的脸上因这抹红像一朵灿烂绽放的婴粟花，绝艳而凄美，有一股致命的诱惑。
　　“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坐下后，她笑着说道。
　　很早？我不懂。我扬着头，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她。
　　“五年前，我和寒哥哥去找过你”她边说边看我的表情，“你已经离开了。屋子里空空的，寒哥哥冲出去，到处找你，逢人就问‘你见到落落了吗？’可是没有人知道你去哪了，也没有任何你的消息。一有关于你的蛛丝马迹，他宁可不吃不喝，也要去查。只是一个月后，寒哥哥从小屋带回一根笛子后，他才没追查你的下落，专心跟着爹学管庄里的事务。那时，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你了。”
　　凌寒，他一直找我？我的心咚咚直跳。我以为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我走了不会有任何人牵挂，我走了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两个孤零零的人，相处短短一个月后，谁还会记得谁，谁还需对另一个人负责呢？可是，我错了吗？
　　“寒哥哥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短短的两年时间，寒哥哥就脱颖而出，成为人中之龙。爹临死前，把庄园教给寒哥哥。寒哥哥接手后，生意更红火了。可是这些都不是寒哥哥要的，他一直要的只有你。他为人冷酷，外人说他心狠手辣，可他真的是一个好哥哥，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明雪笑了笑，嘴角含着满足的笑容，整个人都被幸福的神情包围着。我静静的坐在一旁，期盼着她往下说。
　　“寒哥哥遭到生意场上的仇家的报复，身受重伤。幸好，你救了他”明雪的眼睛一亮，尔后黯淡下去，“他把拂柳送回庄园。那天，他好开心。五年了，我从未见他如此开怀笑过。他频频的从他怀中掏出笛子。第一次我从他的笛声中听出了忧伤之外的惊喜。我想问他，可他却行色匆匆的走了。
　　后来，寒哥哥带着昏迷不醒的你回来了。你们俩浑身湿漉漉的，寒哥哥的脸好阴沉，暴躁地叫人去请大夫。大夫来后，寒哥哥昏倒了。大夫说，寒哥哥是因为旧伤未愈又加上连夜奔波以至体力不支。我想，寒哥哥会如此紧张，如此欣喜，那是因为他喜欢你，他一直喜欢你。五年前你虽然离开了，但寒哥哥却把你留在了他心底。”明雪顿了顿，十分真诚的望着我，“落落，你嫁给寒哥哥好不好？”
　　我，凌寒，我们两个？能够吗？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感情？时间？生命中我们早有各自相伴的人。
　　“咳咳”明雪用手帕捂住嘴唇。摊开一看，我的心凉了半截，帕子上沾的是一团鲜红的血。血，明雪？
　　我捂住胸口，十分难过的看着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
　　她把手绢折叠好，放入衣绣中，又从袖口中掏出另一块干净的手帕，吃力的喘着气，“对不起，吓着你了。寒哥哥还不知道，请你不要告诉他”她努力笑着，“大夫说我的病治不好了，我也感觉得到我的日子不长了。可是，我不希望带着遗憾离开。当初寒哥哥是因为救我受伤而耽误了回去的行程。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分开。寒哥哥也不会那样寂寞。所以，我恳求你，你嫁给寒哥哥好不好？”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虽然喜欢上凌寒是极容易的事，毕竟那时我们有过一段很特殊的感情。可那时未萌生的情愫早已因时间的流逝，多年未见而消失了。时间留给他的是对我不告而别的恨还是多年前的影子？如果时间倒转，或许我们会在一起。可这一切假设都是不成立的，二少爷确实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云轻在我最失意的时候陪伴着我。虽爱已成往事，但爱就是爱过了，错过就是错过了。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那样分明，谁也抹不去昨日的痕迹。
　　“对不起，我有云轻了。”虽然拒绝她很残忍，虽然还弄不清自己对云轻的感觉，但我没法漠视已发生的事情。
　　“真的不可以？”她极其失望地问，脸色极其苍白。
　　我坐在她的身旁，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冰。
　　“咳咳”她的咳嗽声连绵不断，喘着大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有着明媚的忧伤。我微微抚她的背，帮她顺气，一面盯着她美丽的面孔，真的很美，美的让人心碎！
　　“怎么了，明雪？”凌寒焦急的冲过来，急切的问道。
　　“没事，寒哥哥，你别担心。”明雪笑着，“寒哥哥，我好喜欢她。”
　　凌寒神色复杂的看我一眼，我惭愧地低下头去。
　　“明雪，咱们走吧。你该回去吃药了。”凌寒温柔的说。
　　“好。”她吃力地点点头。
　　凌寒帮明雪把披风披好，搀扶着她，打着伞，朝雪中走去。
　　我有些不舍，跟着他们走出来。
　　“你的身子很虚弱，好好休息。”凌寒说。
　　明雪俏皮的回头，“落落，我以后再来看你。”

　　他们越走越远。他们的背影在雪中构成一幅极美的画，一道流动的风景线。那道线缩成一个小圆点，消失在远处。他们走了，他们的脚印清晰的留在雪地上。一股不由而来的失落涌上心头。生命，真的很美丽，很脆弱！
　　忽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子酸酸的，那熟悉的眼泪在眼中打转，我努力使它们不流出来。
　　“想哭就哭吧。”云轻笑着说，“极不爱见你落泪，见你哭泣，可更不愿见你强忍着。我希望我能做的是使你没有落泪的机会。”
　　我淡淡一笑，对他的告白有些不知所措。和他在一起，永远都是那么温暖。
　　“刚才明雪没说要拐走你吧。”回房后，他问到。
　　嘎？她说了。“我要是嫁给别人，你怎么办？”我在纸上写到。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那我就娶个又老又丑又胖的女人。”
　　啊？娶她是当妻子还是娘啊。平白无辜作践自己，存心使我难受啊。
　　“骗你的”他认真的说，“咱们都别开玩笑了，好吗？”
　　我用力的点点头。
　　“来，先躺一会儿。”他站起来，“我吩咐厨子做点好吃的。折腾半天了，你好没吃东西呢。”
　　不要走。我抓住他的衣绣，突然间很怕他的离开。明雪的那抹凄美飘忽的眼神浮现在眼前，极大的震撼了我的神经。那样的眼神，我真的能拒绝吗？
　　云轻呆立了几分钟，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停留在我抓他的衣绣上。他的眼角润湿了，微翘的睫毛眨了眨，另一只手覆上我的，声音沙哑的说“你真的要我留下来吗？”
　　你说呢？呆头鹅。
　　他坐下来，极为平静的说，“我陪你，永远。”
　　“咕噜”不知谁的肚子叫了一声。两人都尴尬懂得摇摇头，相视一笑。
　　柴米油盐酱醋茶永远都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闭了眼，我们在谈情说爱，睁开眼，一切都是原样，烦恼，忧愁，生计仍时刻围绕着我们。只是我们的心找到了彼此的依靠，它不再独自飘荡在荒芜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