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45、四、天帝女

　　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尤宇觉得气氛似乎有那么点奇怪。
　　朱宣在叹气，一种很无奈的叹息。
　　“我还以为你能照顾好她。”
　　那个憔悴苍白的女子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一点，“我并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尤宇反应过来，“你们认识？”
　　听上去已经很明显了吧。
　　“很久以前，认识。”朱宣的回答有些含糊，“我……委托她照顾我的妹妹。”
　　“你有妹妹？”尤宇关注的重点果然与众不同。
　　“以前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尤宇私心里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奇怪，不过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也不想再去问。
　　女子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一点。
　　“况且——”朱宣拖长了点语气，“我还真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尤宇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惊讶什么了。就在他面前，那个有些憔悴而苍白的普通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苍白，却显得更加年轻有活力的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她有着一张非常精致的面庞，身上穿着像是藤蔓编织的罗裙，上面有着一些盛开的小小鲜花。
　　她看上去很美，很清新，属于自然和天地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韵味是所有人工做出来的都无法比拟的。
　　“我很抱歉。”女子这么说着，听着都要开始啜泣了。
　　尤宇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心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应该摆出这样的表情。
　　朱宣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一下，“我知道天性比较难办，不过能不能好歹克制一下？”
　　女子瞬间就收起了哭泣的样子，嘟着嘴撒娇，“什么嘛，难得能碰到——你也不让我装一会儿。”
　　尤宇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朱宣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
　　女孩的头上有用青蓝色羽毛做成的头饰，披散下来的长发乌黑亮丽，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非常自然活泼，怎么也和前面苍白憔悴的样子或者哭泣惹人怜爱的样子联系不起来。
　　“我也没想到过出这样的事。”女孩这次是真的露出很抱歉的眼神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好好照顾她。”
　　朱宣沉默了一下，他的脸上有让尤宇觉得非常难得的正经神色，不过这神情让他心中一凛，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突然之间自己不认识了一样。
　　“朱宣？”所以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的朱宣疑惑地看着他。
　　这神情自己就熟悉多了，尤宇继续安心地放松自己，“没什么。”这家伙再变也是朱宣，有汉武帝刘彻那个家长。
　　见他没有什么，朱宣又把重点挪了回去，“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没事，她会很好的。”
　　听他这么说，女孩舒出一口气，“那么她在哪儿？”这才是她恐慌的原因，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她急切之下甚至都报到派出所去了。那边的民警发现她的档案里有特别事务调查科的标记之后就把资料送了过去。之后尤宇就被忽略了案件重要性的白奇一脚踹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把她藏起来了。”女孩子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朱宣，“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吗？宣宣。”
　　尤宇一口气憋在喉咙口，顿时咳嗽起来。
　　“告诉过你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朱宣的脸色都青了，“要是你真想找到她，就去她不见的地方看看，我说过，那和‘神隐’有些相似，不过是你看不到而已。”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孩子顿时欢呼一声，也不管这是在室内就瞬间变成一只手掌大小的青蓝色小鸟飞了出去，在她呼啸而去的时候一阵狂风吹得尤宇都睁不开眼睛。
　　“我的客厅！”
　　听到朱宣哀嚎的时候尤宇觉得真是舒服多了。
　　等到朱宣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自己的客厅重新收拾干净之后都快到饭点了，凤羲和其他人都没来，尤宇正大光明地等着蹭饭。
　　酒足饭饱，尤宇决定尽尽自己的职责。
　　“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语气异常之客气。
　　“哦，我忘了你要写报告了。”朱宣的重点依旧异乎寻常，“写好之后给白奇就行。”
　　尤宇的眼神非常之期盼，朱宣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我记得你补习过不少的神话常识了。”朱宣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说实在的似乎自从那一次从墓地里出来之后尤宇就觉得朱宣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些歉意，“知道姑获鸟吗？”
　　“我记得《姑获鸟之夏》。”尤宇回答得很老实，“你说的是那种会带走其他人的孩子的那种妖怪？”
　　妖怪，现在已经被尤宇理解为是另外一个族群，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像人类和动物也同时生活在这个地球上一样。尤宇的神话补习还是获得了一些成果的，“失踪的是她的孩子？”
　　“不是。”朱宣很快就回答，“是我妹妹。我说过我委托她照顾，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去偷别的孩子了。毕竟姑获鸟这种妖怪的成因是失去孩子的母亲。”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对他们过于苛责。
　　“你妹妹‘神隐’了？”
　　“近似于。”朱宣递给他一杯茶，刚刚网购到货的新鲜茶叶尝着味道很不错，“因为照顾她的人不能提供她所需要的，这点我事先都没有想到。不过就算想到了——”他顿了一下，“或许这样会比较好一点，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很危险吗？”
　　“‘神隐’？不，那不危险。就好像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状态，她不会有事，但也不会继续成长。她会想要获取更多的灵息，所以潜意识中想要摆脱那个照顾她的人，因此就进入了这种状态。”
　　“朱宣。”
　　“不过稍微过一段时间她还是会变回来的，她现在过于弱小，还是会维持在幼儿的状态……”
　　“朱宣！”
　　“什么？”几乎是在闭着眼睛说话的朱宣总算正眼看过去。
　　正拿着自己的小笔记本做记录的尤宇艰难地看着他。
　　“你是说你妹妹？亲妹妹？”
　　朱宣恍惚地想起对方现在和他不怎么“熟悉”，有些事情……嗯，反正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呃，也不完全是，要是你觉得合适的话，大概就是同父异母的关系？”
　　“同父异母？”尤宇的神情更加怪异了一些，“啊！我记得你母亲好像——”离开了？
　　“我母亲？她很好啊。”朱宣坦然的眼神让尤宇说不下去了，这位警官先生是记得朱宣的母亲姓郑，很早以前就看不到人影，有说她和不靠谱的朱承俊闹翻离婚的，也有说她已经去世的，不过现在人家儿子既然这么坦荡地说对方很好，那么尤宇也就相信了。不过很好？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很好？
　　“那个……朱宣，你家的环境是不是比较复杂？”尤宇停下了自己的笔记，小心翼翼地问。
　　抬头思索了一下，朱宣露出一个深有体会的脸色，“大概是有点复杂，我家我一个，我妹妹，弟弟，呃，我父亲的私生子？十个？一百？好像有点多，我那个时候也懒得去数。凤羲家的——他的养子？哦，还有那家的孩子……”
　　“朱宣朱宣。”尤宇连忙喊停，“你妹妹还是个婴幼儿？”妹妹弟弟私生子？还十个一百有点多？凤羲的养子？凤羲才几岁？他结婚了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已经这样很久了。”朱宣咳嗽了一声，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本来应该能够成长了，可是出了一次意外，之后为了防止那种意外再度发生，我就把她托付给天帝女照料了。”
　　“天帝女？”尤宇能想起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说过这个词。
　　“就是姑获鸟的别称。”朱宣撇撇嘴，“总归是我族群中的成员，她还是很不错的，在她那种毛病不发作的时候。”
　　尤宇非常镇定地在笔记上写上——
　　术士和妖怪鸟从小就非常熟悉，推测性情也比较相近。
　　“你在写什么？”朱宣把脑袋凑过来。
　　“没什么。”尤宇把笔记本一收，“我觉得我的报告已经可以完成了。”
　　“那就好。”朱宣点点头，“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过。”以后总归会想起来的。
　　“茶不错。”尤宇很中肯地点评。
　　相对的一段沉默之后，朱宣恍然的眼神从回忆自家妹妹那里飘了回来，飘到眼前的尤宇身上。
　　“上次你说的，王云华闹腾的祭奠的事你记得吧。”
　　谈起这个尤宇深感王云华的认真，“白奇正忙着呢。”所以这件案子踢到他这里来了，完全没想到会牵扯到朱宣的“妹妹”身上，“他们好像对道具什么的很担心。”
　　“她现在不担心了。”朱宣垂头丧气，“你来之前她就打电话给我了。”
　　“哦，所以现在担心的是你了吗？”尤宇就猜到王云华肯定会“物尽其用”。
　　“我才不担心。”朱宣撇开了目光，“担心的是那些识货的。”
　　尤宇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香道会上出过什么事他向王云华都打听过了，对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朱宣在上面技惊四座来着。
　　“既然云英也在，就让她一起帮忙好了，顺便也能看看我妹妹的情况。”
　　“云英？”
　　“就是姑获鸟的名字，她叫云英。”朱宣这么告诉他，“她还挺喜欢你的。”
　　遥想起遭遇袭击的时候对方尖利的爪子和长在巨大鸟身上诡异的人头，尤宇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正常的女孩子。”
　　“正常的女孩子？”朱宣看过来的目光显得别有深意，“我一直觉得你的喜好比较奇怪，宁愿喜欢个女特种兵也不喜欢爱待在厨房里的女孩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次尤宇是真的差点跳起来，这比他听到朱承俊有一堆孩子，凤羲有个养子带给他的惊讶还要多的多。他一直以为这是他心里的秘密，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朱宣低头，“我就是知道。”哼哼，这位就那点感情经历，还有什么不好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