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六回：烟尘往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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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轻若蚊吟，又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莫向南，你到底是过客，还是归人？
莫向南纤长的手指，抚着她黯然的眉眼，语气轻柔如风：“你希望呢？”
贝小北满面苦涩地低下头，靠近他的胸膛，枕着他的心跳轻声地问：“我的希望有用吗？”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莫向南的表情，更不想看到他的脸上有任何一丝她不愿意看到的情绪。莫向南亦知道她此刻的怯懦，笑得格外的温和，寻着她的目光，道：“我允许你希望，什么都可以。”
贝小北不假思索，直接回绝。“不。我对你没有期望。”倔强地低下头，窝紧在他的臂腕，咬紧嘴唇，不肯再吭声，死也不愿说出他想听的话。
他们那不长不短、不深不浅的情份，在彼此纠缠、贪图、恋慕、伤害中，领悟到各自的底限。这世上没有谁会比她更了解莫向南：别人的期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挑衅和宣战，有了期望和企图无疑就站立在与他对立的位置。而结果是，和他对立的人，从来都没有人赢过。
贝小北更加深刻地了解，她自己是最输不起的那一个。即使他允许自己期望也没有什么不同，她决不能产生这样的念头。
气氛在这漫长的沉默中变得异样，她在这样的炎夏，在他温暖的怀里，竟寒得颤抖。她被这种内心的孤凉感击败，手臂像溺水之人攀扶着浮木般收在他的身后，将自己紧紧，紧紧地蜷在他的一臂范围之内。
顿时，心安，泪眼模糊。
今夜纵有星光璀璨，也不及你宽广胸怀里为我挡出的一方让人洞悉内心的黑暗。而此刻，莫向南，我宁愿为这一时的清明而在你怀里长睡不醒。
“我们结婚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出其来的一句话，把本闷在他胸前昏昏欲睡的贝小北一榔头打醒。意识清明地将睡意驱走后竟还饶有兴致地问：“莫向南，你确认刚刚才说的话是我们结婚吧！而不是今晚夜色不错？”
莫向南往下躺到可与她平视的角度，稳住她的面孔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你，当真是没听清，还是想从我这里一再确认。在你长达七年的等待中，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贝壳儿，你有时候真的薄情到让人心灰意冷。”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字字清晰，丝毫不拐弯抹角地告诉她：“虽然时机不对，气氛不对，没有花束，没有戒指，没有花前月下。可是，贝小北，我的确是在以我的诚意向你求婚。”
听他如此告白，贝小北倒是扯出一星半点的笑意来，苦苦的好似不得已。“我无法向你隐瞒这些年我的等待，还有谁不知道呢？连贝南不知情为何物，都知道陪着我一起等。你不是也说连眉头都落了尘埃？莫向南，那时你走得匆匆忙忙的，你自己都不敢讲出口要我等你。所以，我不能让自己觉得，我的坚持是等待。你没有承诺，那背后的意义于我而言就不再重要。莫向南，我的坚持早已经是一种习惯，每天都在两个词中过活，来或是不来。我要的不是结果，而是看见你回来。单单就这一点，就已经是很奢求了，我岂敢要求再多？你从来未曾允许过我有怎样的要求或希望，你没有说过要我等你回来，是我自己心存幻想，不懂得满足。”
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滚落，任她怎么想忍也是徒劳。用力的嗅嗅鼻子说：“莫向南，哪怕你真的只是过客，而我也已经美梦成真。”
莫向南与她面孔相贴，吮吻她不停流出的泪，低喃：“贝壳儿，我们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开始，并且终其一生由别人为此指指点点。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可以有一个我们都想要的完满的结局。时至今日，任谁都无法阻止我爱你。”
贝小北闻言，抬首仰望，消瘦面庞梨花带雨，樱唇微启。这表情，在刚刚说完“我爱你”的人眼里，实是无言的邀约。
莫向南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轻吮她温柔的唇瓣，由浅入深，吻得她几乎不呼吸。情致所至，眼见又是一场缠绵，贝小北双手掩住面孔，深深地抽噎：“莫向南，你并不需要如此做。你对贝南有责任，但对我并没有，你不欠我的。”
莫向南强行拉开她的双手，翻身，单手撑在她身侧，手指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颊，垂眸凝视。“怎会没有，让你生下贝南的是我。回来的时候，我也想着别那么心急，也学着那些情意绵绵的年轻人的样子，摆起场子好好地追求你，让你也体会到被心上人追求的滋味。可是，你穿着长睡裙，魂不守舍地来应门，小小的身子单薄得让我无法不拥进怀里抱着才觉得安心。你不晓得，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叫我再也不愿意等。我不年轻了，每多浪费一天，我能陪你的日子就少一天，我赔不起了。贝小北，现在你听好。我，莫向南现在决定的事情与贝南无关，与我们之前的纠葛无关。只因由如此深爱你，要以最传统的三书六礼迎娶你过门。”
说完，他如释重负，又笑问：“听懂了吗？”
贝小北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点点头。
莫向南笑，问：“那你怎么说？车不是生日礼物，蛋糕、衣服也都不是。这求婚才是。”他蹭着她的鼻尖，亲腻地反复触碰，一再追问：“你怎么说？”
她的嘴唇就在他耳际，他静静侧耳倾听，等待她的回复。
“你……”她仿佛难以启口，小声问：“你和秦月离婚了吗？”
他的唇亦在她耳畔。“是的。”
“什么时候事情？”
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莫向南本不欲告诉她，此刻却不得不支会一二。“我若是说花了七年时间，就为离个婚，是不是显得我太没用了？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秦月手里有我想要给你的东西，我只能用这些年去争另外一些东西去和她交易。直到上个月手续才办妥，处理了其它的琐事，我才能回来。”
“那她已经知道有贝南了吗？”
“现在已经知道了。办手续那天，她看到我正在看你们的照片。”
“她一定很生气！”
莫向南不置可否，道：“她拿到手里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我隐瞒的一个孩子。那些比本来她借孩子之手会得到的更多。她不是愚笨的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哪怕我和你有了孩子，却也没在你们身边。不甘心肯定会有，却没理由再闹。”说完，他低头在她下巴尖上咬了一口，“喂！等你回应呢？愿不愿意当莫太太？”
贝小北迎上他灼灼的目光，坚定地说：“不，我不愿意，现在也没这个必要。”
莫向南幽蓝的眼神迷蒙，刹时间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为什么不能嫁给我？”他不甘且小心翼翼地猜测，“心里没有我了吗？”
贝小北本能且迅速摇了摇。
他把她抱进怀里，面孔贴得很紧很紧，额头，鼻尖，嘴唇一一相抵，他问：“贝壳儿，为什么？”
贝小北侧过脸埋进他的肩窝，怯生生地开口：“我怕。我无畏于你的纠缠，却惧怕可以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位置。”眼底泪意朦胧，唇角却还能扯出弯弯的笑意，话说出来酸酸涩涩，唏嘘连连。“你离开我们这些年，努力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我们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机会。这对你有多重要，我知道。今晚更是明白你的心意。你一直也是知道的，在你身边我怕。从最初到现在，我怕过你的占有，怕过自己会喜欢上你，怕过会离不开你，怕过你会带走孩子，怕过你走，怕过你不再回来。可这些怕加起来，都抵不上我现在的怕：我害怕有一天，你在另一个城市有一个女人，让她怀有你的孩子。再让你想办法用七年的时间或者更短的时间，让她将我取代。”她的身子轻颤，瑟瑟地抖。“莫向南，光是想就已经怕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叫你永远都找不着。”
莫向南在叹气，应她：“不会的。当年若不是你，也定不是现在的结果。不是谁都可以有我的孩子的。因为是你，才让你生了贝南。”
“不。”她背过身去，合眼假寐，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莫向南，我累了，想睡。”
莫向南无奈，跟着在她身后躺下，一手穿过她颈后，再折回收在她纤细的腰上。另一只手将薄被向上提了提，掩住她裸在外面的肩膀，低首在吻在发心。
没多久，她的呼吸渐均匀，而莫向南却无法合眼。他和她的烟尘往事一幕幕如倒叙般浮现在眼前。月光下少女清洁的身体，不经意间眉梢的明媚笑意，他逼她时眼底的胆怯与倔强。有争执，伤害，也有美好的回忆。台北醒来的清晨，她被他圈在怀里。迪士尼漫天的焰火下，她的眼比星子还亮。那风华万千的城市，皑皑白雪的城墙上，她被他裹得像只白熊，腹中怀着他的孩子，不知不觉倒数离别。
他没有想过这一生会如此爱一个人，更没想到爱这个人的路会如此曲折，哪怕他移走了最沉重的山，却也不见一道通天的明路。
就算有一万种逼她就犯的手腕，却也不愿意用。那可是他唯一舍不得委屈的人。
至此，他笑了，所有不快烟消云散。偎近那纤细的身子，那是他心之安的归处。
我心爱的姑娘，我不是过客，而是归人。
“好梦，亲爱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六回：烟尘往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