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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既然修成了人样,就应有个人样。凡人的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都贯彻得很彻底。

      只是与骚狐狸吃饭委实不安生。他时常左手捏着一只空碗,右手拿着一双筷子在那里“梆梆梆”地敲着,嘴里对着我唱到:“阿鲤阿鲤来来来!快到我的碗里来!”

      对他这种类似骚扰的行径,我通常采取的办法就是,甩去一个肉包子,将他的嘴堵严实,嘴里喝道:“你才到碗里去!”

      我一直以为,与骚狐狸做伴最恬静的时刻莫过于晚上了,视觉和听觉都能经过新一番的洗涤与净化。只是晚间沉梦时,总感觉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我,心里老是忐忑得紧。这个疑问终究在某个夜里解开了。

      那一晚我被强烈的尿意憋醒,打算摸着月色上一趟茅房。刚起身就看到床脚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我零星的一点睡意也一下被冲得精光,连带着隐忍的尿意也一并吓没了。我稳了稳心神,一看,竟是骚狐狸蹲在那里眸光似水地看着我,嘴角还挂着一缕津液,“滴滴嗒嗒”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摊水渍。

      我明了,了了,感情这厮一到晚上就会摸进我的房里,对着我意(哔——)啊。

      难怪以前我每次清明起床,被子或者床单上总有一摊濡湿的痕迹,以至于客房的伙计每次整理到床铺时,总会望着我,神情复杂地说道:“姑娘,我们店里是有茅房的……”

      那一晚我很生气,不为清白只为形象。

      骚狐狸被我直接丢出了窗外,五成法力下他也不知被我甩到了何处。第二天一早,他倒是顶着一头鸡毛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客房的小厮对那窗户上突然多出的人型“大”字表示了困惑。我向他贴心地解释道:“昨个儿突然来了个采花大盗,幸好姑娘我略懂一点防身术才没让他得逞,你们这店的治安不行啊,这件事传出去,怕是对贵店的声誉不太好吧。”

      那小厮听得诚惶诚恐,连忙去告诉了他家掌柜。那掌柜为了息事宁人,还给了我一锭亮闪闪的银元宝做封口费。

      我跟骚狐狸说:“要不以后咱俩就这么配合吧,你也不用拔你尾巴尖儿的毛变银子了,也省得担心将来变成秃尾巴狐狸了。”

      骚狐狸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他说:“你这次把我甩到了人家的鸡窝,害我被一群子母鸡追,下次指不定会把我甩到哪去呢。我情愿变成秃尾巴狐狸也不愿这般毫无尊严的活着……”

      他这句话对我的心里震撼很大,想了想便也不强拉着他干那种勾当了。

      满满的一桌菜,看着让人食指大动。眼见着骚狐狸又要举起手边的空碗和筷子,我忙说了一句:“你若再唱那首歌,我便把你丢出去。”

      他听了,讪讪地放下了空碗,筷子却在面前的一盘卤牛肉里戳了戳,突然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阿鲤?”

      我扒了一口白饭,问道:“干嘛?”

      “自从跟了你我已经好久没尝过鱼肉的味道了,我都快忘了它的滋味了,我能不能点一道清蒸鲈鱼啊?”

      我对上他委屈的面容,眼眶里还水汪汪的,说道:“可以。”

      骚狐狸立马振奋了起来,打算呼唤小二添菜,我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顺便帮我叫一盘醋溜狐狸肉……”

      骚狐狸:(┬_┬)

      现下正当饷食的时辰,酒楼内宾客纷至,人音嘈杂很是热闹。我与骚狐狸偏坐一角,听着那些人在饭桌上与人说着一些家常琐事,有些兴致缺缺,便专门扒着碗中的白米饭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我循声看去,见是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捧着碎口的瓷碗走了进来。店里的伙计忙堵了过去,嘴里吆喝着将他们给赶了出去,顺带扔了几个馒头打发了他们。

      邻桌的人见到此景,窃窃讨论了起来。

      “唉,这江州大旱,流民是越来越多,都往我们永州城来了。”

      “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江州临海向来雨水充沛,好好的,怎么会发生旱灾?”

      “可是我听说啊,这江州前几天好像下过雨,只是这雨落到地上之后,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似的。一场大雨之后,这地面竟还是干的,你们说这事悬不悬?”

      一人说完,其他人的脑袋都凑到了一处,尽管他们说的很小声,我这万年老妖的名号也不是白整的,听力自是比普通的凡人好……

      “喂,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样一件事?!”

      “什么事?”

      “就在那大旱前,江州郎朗碧空却突然降下一道惊雷,而且还发生了地动,人家都说那是上天给的警示啊!”

      “对对对,我也听人这般说过,还有人说江州有妖物作祟啊!”

      ……

      我捅了捅旁边的骚狐狸:“你怎么看?”

      骚狐狸正用自己的尖指甲剔着牙,闻言只是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是天罚还是妖物作祟,得用眼睛看了才知道。”

      我向他抖了抖眉毛,他亦向我抖了抖眉毛,眉飞色舞后,我俩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话:“去江州?”

      打定好主意,骚狐狸做了个“走你”的造型,立马往外冲去。我一把揪住了他:“这么急着上哪里去?”

      “江州啊。”

      “你知道去江州的路吗?”

      他想了想,随后万分确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我:…………

      这一路上也多亏了骚狐狸那张惹人禽兽的脸,问起路来倒是方便了许多。我与他日夜兼程了数日总算赶到了江州境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虽是炎夏,但我总觉得这江州卯日星君的日撵车烧得比其他地方旺了许多,整座城远远望去,一片翻滚的热浪,温度堪比火炉。

      骚狐狸由于一身皮毛的关系,早就热得耷拉下了舌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嘴里直叫嚷着:“哎呀,热呀~水呀~”

      我这一条常年生活在水里的鱼若没有一星半点的法术也早就被烤成了鱼干了,心里想着哪一日,一定要寻个水塘,在里头好好泡上一泡。

      江州的城门早就没了驻兵把手,俨然成了一座空城。我看了看脚下开裂的地皮,三根手指伸下去还绰绰有余。

      我与骚狐狸沿着开裂的石道一直走,街道旁坐落着残破的酒楼茶肆。红砖绿瓦的屋舍依稀还能辨出当年繁华的街景。丢弃这么一座富饶的城池,这凡间的帝王定是心疼得像身上割下了一块肉。

      “阿鲤,你看那边。”

      骚狐狸指的方向是路边的一口枯井。枯井旁有一棵粗壮的矮树,上面正吊着一条草梯伸进井里头。

      骚狐狸趴在井边上朝里窥望着:“哇,黑咕隆咚的,看不到底耶……”说罢便抄起一块小石子往里扔了进去。

      没有意料中石子落地的声音,却听到里头外出一声痛呼:“哎哟~”

      骚狐狸吓得忙蹦出一丈开外:“里面有人!”

      树上的草梯晃了晃,过了一会儿,井口便探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汉。那老汉一身的淤泥,形容枯槁,额上还有一块隆起的大包,有些略微的红肿,我一看便知是骚狐狸干的好事。

      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的心里,骚狐狸竟过去将人搀了出来,扶到了一旁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嘴里连连道:“对不住啊老伯,对不住,我没想到井里头有人啊!”

      那老汉看了看骚狐狸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这江州成里的人都走光喽,谁会想到还有人在啊。”

      老汉的一句感叹听得让人有些心酸。我凑了过去,问道:“老伯啊,这江州的旱灾这般严重,既然城里的人都走光了,你为什么不随了去?”

      那老汉摇了摇头:“舍不得哟,舍不得,老汉我都在这里活了七十多年了,活不了多久了,走了作甚?再说我走了,我那老伴一个人埋在荒郊的,多孤单啊,我还要去陪陪她哟……”

      我的心弦不禁被触了触:“那您怎在井里头啊?”

      “挖井哟,这口井常年渗水,就算这江州大旱,这井里头的泥也是湿泥,老汉我只要不停地挖,总有一天这井会重新渗出水来,等有了水源,这江州啊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了。”说罢,便从腰间解下随身系着的葫芦:“这是我从淤泥中提出的水,公子和姑娘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喝点水解解渴吧。”

      骚狐狸想要伸手去接,被我一记白眼瞪了回去,便一个人蹲在一旁咬起了小手绢,脸上泪水鼻涕横流:“真是励志,真是感动……”

      看着老汉递过来的葫芦我连连推却,虽是那么小小的一瓶,但我知道这老汉定是费了好些功夫才从井里那些烂泥中提出来的,我怎好意思喝?

      老汉宝贝似的收好葫芦,问道:“这几个月来,江州城的人只出不进,两位怎会跑到这里来。”
      “探险。”

      “旅游。”

      前一句是我说的,后一句是骚狐狸。

      那老汉抽了抽嘴角,又看了一眼我和骚狐狸,随后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能找到一位知心人不容易啊,这位公子和姑娘当真是好勇气,只是这江州已非同以往,并不是私奔落脚的好场所……”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老汉竟以为我是和骚狐狸私奔来的!抬头看看骚狐狸,见他也是一副有屎拉不出的便秘表情。

      好在那老汉忙转移了话题,略显痛心道:“唉……好好的一座城,就短短的一夜,怎会变成这般哟!”

      我听了狐疑:“一夜?”

      “是哟,三个月前这天上突然降下了一道惊雷,就在西山那边。后来还发生了一场地动,倒也不怎么严重。只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发现这江州城内的所有河流水井都枯竭了,方圆百里可谓是寸草不生啊!连地皮都开裂了,你们说奇不奇。城守大人还请了游方的术士来,说是触了天怒,只是祭天仪式过后,这大旱依旧未去啊!”

      骚狐狸也凑了过来:“不是说下过几场雨么?”

      “是下过。只是这雨水一落到地上就没个影了,像是被什么给吸走了似的。后来城里的人都说这江州城怕是给人下了咒,不能长留,所以一个个都搬走……”

      我一副恍然的样子,看来酒楼里那些人说的还真是不假……

      我一手搭着眉骨朝西望了望。毒辣的日光下,西面的那座山头有些灰蒙蒙,袅袅荡着热气。我蹙了蹙眉,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西山那处透着一丝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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