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老》禄小言

9、第九章 慕云阁阁主

　　安木很纠结，林邵桐也很纠结，他们实在不能明白公子的脸色为什么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这样黑。
　　只有沐攸辞像个没事人一样这儿转转，那儿看看，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样子。
　　恪非临隐隐觉得头痛，她最想去逛的地方，居然是青楼，而且还一副毫无自觉的样子说了出来，末了还十分奇怪的问他，“为什么你们男人都能去，我就不能去？”
　　为了她不做出更蠢的事情，他是不是应该直白一些解释给她听？
　　正生着闷气，就察觉到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肩袖。
　　不理她，他皱了皱眉，没有抬头。
　　然后就感觉到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拽了拽他，女子呵气如兰的清越嗓音就在耳畔响起，怯怯的带了些尴尬。
　　“恪非临，你，有没有带银子……”

　　“……”无奈的扶额，看着面前一副十分欢喜模样啃着冰糖葫芦的某人，连自己应该还在生气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总觉得，看着她吃糖葫芦，好像还能看见她身后跟着一晃两晃的尾巴。
　　“就这么好吃？”他忍不住蹙眉问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伸出另一只手，递过一串来，红彤彤的的果子上涂抹着晶莹剔透金灿灿的糖汁，看起来，倒有几分诱人。
　　这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吧，抿了嘴，有些犹疑。
　　沐攸辞却把手又凑近了些，直接逼近唇边：“不吃绝对会后悔的！”她十二分笃定道。
　　就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立即沁入齿尖，满溢开来。
　　果然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恪非临眉角一抽，停顿片刻还是咽了下去。
　　只是，酸甜交杂，却与她颇为相像……
　　安木和林邵桐同时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忽略这一场景，一路走来，他们早就习惯这种反常现象了，反正小攸也是擅长软磨硬泡的那种女孩子，不奇怪，不奇怪……

　　“不过，恪非临，你这是租的谁家的院子啊，我们不就在这儿呆一天，犯得着这样浪费银子吗？”和谁有仇也不能和银子有仇，小小的一块银子，不知能买多少糖葫芦啊。
　　“这是慕云阁的联络所之一。”示意她一个足够，开口解释道：“不用花银子。”
　　“慕云阁……” 苻州慕云阁？传说中江湖上最大的情报搜索组织？沐攸辞愣住了，把这么大的秘密透露给她，他不怕被老大拍死吗？！
　　脑中立刻浮现出恪非临被一群高大威猛恶汉狂殴的画面……
　　不对不对，没可能的，这家伙发起飙来，绝对是那些大汉被打成肉泥，或者直接早就被冷寒阴沉的杀气冻死了。
　　“你这是什么神情，在乱想什么呢？”林邵桐不怀好意的用胳膊肘拐了拐沐攸辞：“我家公子便是阁主，你这幅样子，倒像是大祸临头了的模样。”
　　“阁主……”把这种事告诉她，真的没问题么，很自然的消化了这个别人应该会吃惊不小的消息，沐攸辞的神色却是满满的疑惑，话说，恪非临的样子，实在很难和阁主联系起来，不是说慕云阁阁主大人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虽然闷了些，看起来也没到那么神秘的地步吧，许多时候还是挺好懂的啊。
　　她抿抿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呀，他不是一直都在公主府当男宠嘛，自然不会有人见过他……
　　沐攸辞为这个圆满的解释沾沾自喜了好一会儿。
　　终于猜出她在想些什么，恪非临的脸又黑了，却出乎意料没有以前的愤慨抑郁，反而满脑子都是“这个笨丫头又在胡乱牵扯些什么”这样的句子，而公主府所经历的种种，倒没有立刻回忆起来。
　　连他自己也有些错愕，似乎那些曾经密密交织的伤痛都被每天和这个小女子争吵不休气的得人头疼的场景覆盖了，当赵平阳神色张狂的表情浮现时，又立刻想起了一张洋溢着欢喜狡黠的容颜。
　　这……算什么……
　　他剑眉深蹙，抿紧了薄唇，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阁主。”恭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院中。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都没有发觉，沐攸辞眨了眨眼睛，就听到那个男子接着说道：
　　“那夜平阳公主失踪的消息，属下一经获悉便派人查探，果然寻到了类似的踪影，一行大约有数十人，却没有看到平阳公主。然而昨天傍晚跟着线索追至半途，却发现那些黑衣人突然与数人交手，现今已经尽数身亡。”
　　“什么人，消息居然比我们还快。”林邵桐吃惊道。
　　“应该问的是，什么人还会对平阳公主的失踪感兴趣。”恪非临敛眉，手指轻轻敲击了下轮椅扶手：“可有其他线索？”
　　“属下在一些黑衣人身上发现了这样的伤痕，兵器形状颇为奇特。”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个如刺猬斜针密集的图案。
　　“这是……”沐攸辞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恪非临抬头看向她。
　　“黎叔的兵器……”她喃喃说道，又急忙摇了摇手：“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他们绝对不会贸然插手别人的事。”
　　“也许只是目的相同，不过手段各异罢了。”恪非临摇摇头，神色凛然，抿唇深思，语气中却带了些安抚性质：“若是恰巧碰上了旧敌，动手也是正常，也许他们会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也说不定。”
　　“唔……”若是带外人回去，庄主必然要不高兴的，可此事也涉及七玄莲，庄主好像很看重它，应该并不是小事……沐攸辞垂了脑袋，语气有些嚅嗫：“可是我没有把庄里负责通信的鸟儿带出来。”
　　恪非临一愣，知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唇畔不经意流出一丝苦笑。
　　她以为他是想让她带他们回去吗，怎么会，心中不知为何，想到她终会回去那个有“庄主”在的地方，竟是十分不愿，有什么东西悄悄不断蔓延开来，缠住了本想当做无所谓的心。
　　想永远继续这样的日子，不再向前，甚至，不放她回去见他。

　　真是疯了，居然在想这些……

　　“说起来，小攸，你是哪里来的，我都还不知道。”见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林邵桐插嘴道。
　　“哦。”沐攸辞抬起脑袋：“我家在锦绣山庄。”
　　“……”锦绣山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庄，几大势力之一，武学造诣自然也是首屈一指的：“看不出来，你来头还挺大……”林邵桐摊了手掌：“只是你的武功……”
　　“哼，我的武功可是庄主亲手教的，不过就是内力总是跟不上，以后总会好的。”沐攸辞闭了眼扁扁嘴，偏过头，一副等着瞧吧的样子。
　　“原来小攸一直庄主长庄主短的，说的竟是锦绣山庄庄主白聿廷。”安木点点头，做了然状。
　　庄主长庄主短……唔，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听说，那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是也不是？”林邵桐也凑了脑袋过来。
　　当然，庄主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虽然红了脸，却还是狠狠点点头，立即招来林邵桐的一阵嘲笑：“噗，小攸你这般肯定的样子瞧着好滑稽~”
　　什么嘛，本来就是好不好，你要是见过庄主，绝不会这样一副戏谑怀疑不已的眼神。沐攸辞撇撇嘴，不再理他。
　　恪非临却是静静坐在轮椅上，不发一言。
　　锦绣山庄……白聿廷……在心中默默咀嚼这两个字，却只嚼出了些酸涩与怅然。
　　若是那样的男子，也难怪她会一心倾慕。
　　即使那人对她无意，也是心甘情愿……江湖上，又曾经有过多少这样痴心枉付的女子。
　　那人的冷情，即使从未仔细查探，他也是有所耳闻。
　　只是，既是心机深沉的男子，有意无意，如她这般迟钝，又岂能简单看出来。
　　也罢，那人若果然待她好便罢，若真是在利用她冒险，无论如何，纵然被憎恨，也绝不会让她留在那里。
　　虽然的确是这样想，可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冷冷的嘲讽他，你怎知她不是甘心被利用的，带她走？左右她的人生？恪非临，你不过是个残废，你凭什么？
　　如同一盆凉水沁得人身心冰凉，修长的手指握出一片青白，却始终只是平静着面色，听着他们从锦绣山庄如何哪般一直聊到了何时启程。
　　“公子？”林邵桐征询的眼神看过来，还带着些许隐隐的期待。
　　“我知道了。”恪非临点点头，停顿片刻，拨动轮椅进屋：“我且进去，你们先聊着。”
　　沐攸辞看着他转身，神色有些疑惑，恪非临，是不是不开心？
　　但她很快便被林邵桐的新话题吸引了过去，把那短暂的疑惑也忘在了九霄云后。

　　数日后。

　　千夜湖畔，一个男子临湖而立，身形颀长清俊，随意披了一件青衫，漆黑柔软的长发随意绾起，一半散落在胸前，听到脚步声，他悠然转身，面容有些苍白消瘦，一双墨玉般的狭长凤眸，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风吹起脸侧几缕青丝，应着身后清冷湖水，如入画中。
　　“庄主，小攸回来了。”程堂拱手道。
　　“嗯，我知道了。”男子淡然应道，嗓音清越温润，如溪水泠泠流过山涧，柔和冰凉，神色有些慵懒，带着若隐若现的疏离：“去前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