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缘》草自春

21、第十五章 我不够爱的你

　　月清晨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没有人交代什么，也没有什么信息给她。偶尔，这院子里会有些奇怪的打斗声，但是都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但这苑中却并不平静，早已蜚短流长，猜测她失宠的有之，猜测她遭了大夫人嫉妒的有之，猜测是她太过被专宠惹得王爷勒令世子回去的有之……
　　芸娘依在回廊上，吹着晚风，却在乎不起来。她已经有点儿想不起来云嬷嬷了，只记得她对陶陶的依恋，做芸娘的日子她也觉着恍惚，甚至觉着这都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放弃陶虻对她的真，躲在这一方庭院中与有妇之夫苟且，固然可以找到千万个理由来说明她的无奈，可内心对这种选择的三分窃喜却不能让她觉着轻松。
　　“娘……”小玉爬上芸娘的膝盖，依偎在她怀里，轻声道：“哥哥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芸娘有些怔忡，小玉似乎蛮怕月清晨的，见了他就知道躲。只是，她也总是忍不住对他好奇，总缠着芸娘问东问西，三句话不离月清晨。她从不肯叫他，私下里跟芸娘讲，也是哥哥长哥哥短。若不是看她这么小，倒是有几分像是喜欢月清晨。
　　“娘……哥哥为什么不来，是不是你不肯陪他睡觉觉……”
　　“……”谁教的小孩子这么些乱七八糟的！
　　“我娘就是不肯陪我爹爹睡觉觉，爹爹一生气就走了，娘后来也病了，然后……”
　　“小玉，我不会因为他不在就死掉的……”
　　“呸呸！不能说……不能说这个字！吐掉吐掉！”
　　“呵呵……”
　　“娘，小玉不懂。隔壁的姐姐说，娘是喜欢爹爹的，爹爹也喜欢娘。可是，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肯陪爹爹睡个觉觉？而爹爹又为什么不管娘和我了，就因为娘不肯陪爹爹睡觉觉么？要是小玉，喜欢的人要什么就一定会给他什么，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喜欢的人不喜欢什么就不做什么，一定不分开！”小玉一双黑玉般的明眸闪闪发光。
　　“诶！小玉，哪有那么简单……”人与人要是只一句喜欢就可以在一起，有人愿意给别人就愿意接受，这世界该多简单，也该多伤感啊！可这道理又怎么说的清。
　　“怎么不是？小玉听过的曲儿里都是那么唱的！”
　　“你还懂曲儿？”
　　小玉一脸的不服气，跳下芸娘的膝头，跑回屋子里拿了芸娘的手弦，粗糙的弦音响起，一开口还真有模有样的，可这词儿一出口，芸娘差点儿没让自己的吐沫给呛着。
　　小玉唱的居然是支艳曲儿，什么哥喜欢妹啊妹爱哥，床头打架床尾和；什么哥疼妹到三更天，明日花轿接回窝……
　　芸娘忙的按住手弦道：“这曲子哪里好听，小玉还是别再在人前唱了。”
　　小玉不服气，又要换另一首，芸娘冷汗涔涔，这丫头哪里的出身这一唱就露了馅了。在外面也就罢了，在这府中，若被人听见还指不定怎么低看她呢！
　　“小玉近日不是跟先生粗学了些文？这曲儿一听就不慎文雅，厄，……你哥哥肯定不喜欢……曲子么，当是……”
　　“真的么？哥哥他不喜欢？”
　　“恩，真的！”芸娘厚着脸皮说假话，她可不知道他喜欢听什么曲儿。
　　“哥哥最喜欢娘，娘会唱哥哥喜欢的歌么？小玉经常听到娘弄弦呢！”
　　“咳咳！”她就是玩玩儿，哪里会什么。
　　“娘娘也不会啊！可见其实那曲儿唱的还是对的……”
　　芸娘哭笑不得，小玉这是要她圆下她爹娘的悲剧么？半晌，芸娘不禁一叹，她和月清晨这般胶着的关系，又有几分可能是喜剧啊。这都是为什么啊？什么现代人诩以自豪的本事，她怎么就没使出半分？
　　芸娘理了理弦，拨弄了两下，有些感伤，低低的唱了起来。
　　小玉只觉着芸娘的曲子淡淡的，如泣如诉，歌词却是一碗白水，一点儿也没什么老师刚教的对仗工整什么的，前后两句字数都不一样。却又和那些曲儿一样朗朗上口。每一句小玉都能听懂，可是合起来小玉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好吧，以前听那些曲子她也不懂，最后还不是让她弄懂了。这个她也记下，总有一天她会懂的。
　　只是听着听着，她好困，竟然没有忍住在芸娘一遍遍的吟唱中睡着了。

　　远处，一抹剪影静静的随着这载浮载沉的歌曲载浮载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芸娘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也不是最吸引他的女子的类型，没有过人的美貌，不是清纯的处子，年纪还会比他大几岁，甚至在被他弄进来前还在跟一个少年纠缠不休；她虽然聪明却不适合生存在深宅大院；她也没有他需要的财富、地位、助力；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是他最放不下的一个。他一直试图寻找原因，却找不到，所以只能顺应自己的感觉走。
　　但是，她就像一粒平凡的尘沙，一粒温暖的尘沙，轻轻揉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痛，让他难以割舍。就像现在，她唱的是什么啊。让他忆起前尘种种，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想得到却没得到的人，想留住却没留住的人，原来……却原来是这样一个个错过的……而她也会是她们中的一个么？……
　　夜晚早已涤荡去白日的燥热，晚风徐徐卷起声声叹息……
　　“我想我不够爱你
　　我不曾忘了自己
　　没那么全心投入
　　所以会一败涂地……
　　……
　　不能在一望无尽的地方
　　也不能钻进那拥挤人群
　　因为寂不寂寞
　　都会提醒我
　　我失去了
　　我不够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