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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埋下后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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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云看出来人正是当今圣上,忙悄声告知宣贵人,并拉她一起跪到地上。
“是……是皇上吗?”宣贵人不知高兴还是害怕,竟有些六神无主。
“定然是的。”梳云低声道,“宣贵人莫慌。”
“好一番嫫母孟光之论。”康熙爷说着这句话,已然走近,接受了二人的大礼,叫她们平身之后,他便问梳云:“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是伺候德妃娘娘的正六品婉侍,总管内务府大臣之女,乌喇那拉氏•梳云。”
康熙爷知道她的来历,便笑了,说:“费扬古调教出来的女儿,果然聪敏。”旋即,他又看了看宣贵人,问她道:“你是宣贵人?觉得自己生得丑,恐怕见不到朕?这下见到了,感觉如何?”
“妾身……妾身不敢。”宣贵人十分紧张,几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康熙爷大笑,负手便往翊坤宫里头走了去,只用后背吩咐身边的公公道:“梁九功,晚上吩咐敬事房,让这位宣贵人侍寝。”
“喳。”
待康熙爷一行人进到翊坤宫里面,宣贵人也还在梦里。望着康熙爷的背影,梳云内心也难得平静,她想:这就是阿玛让她拼尽全力去取悦的天下第一尊贵的男儿。她头一次跟他说上话,也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感到他尊贵的气息,尽管只说了一句话,只看了那么一眼……
收回心思,梳云发现宣贵人还沉浸在那不敢相信的喜悦中,她便道:“恭喜宣贵人,终得了皇上眷顾。”
宣贵人掩不住笑,一时高兴地拉起梳云的手,感念道:“梳云婉侍,都是你一番话,才让我有这样的机会。”
梳云也替她高兴。
“那我回屋去了。皇上驾临六宫,除了宫中主位,其他内眷没有皇上旨意,是要待在自己屋里的。”
宣贵人说罢要回涎洪殿。梳云紧跟其后侧。路上,宣贵人还兴奋地问梳云有没有看清皇上的样子,说是自己太紧张,都没敢看皇上的脸,只知道他很高大威猛。梳云便告诉她:“我倒偷偷地看了两眼。皇上他蓄了胡须,眉宇间有两道皱纹,眼睛很有神,鼻梁高高的,笑起来很爽朗,是位英雄好汉的样子。”
梳云简单说完,便跟宣贵人分开了,她急着跑去伺候德妃。安录海却拦住了她,告诉她道:“皇上有令,不得扰了娘娘睡午觉。皇上今次是来看平贵人的。”
“原是如此。”梳云一听便不着急了,“多谢安公公提醒。”
“赶紧下去吧,别在这前头晃来晃去的,回头让皇上瞧见了,该要怪罪。”安录海一向严肃,从不给宫人好脸色。
梳云听了话便回自己住的耳房了。枕月听说皇上驾临,就兴奋地问梳云有没有看到。梳云急着看信件,就谎称自己没有看到,一句不提自己在宫外跟皇上还有过对话一事。枕月一听,只觉无趣。
“枕月,我想给家里写封信。有什么事,还劳你帮我看着点。”梳云嘱托道。
枕月自然答应。
待枕月也出去了,梳云才拆开信,将年希尧思念和期盼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
年希尧在信上说,他下月初八,便要奉旨成婚。当日知道梳云入宫只是做了宫婢,他便力阻他父亲年遐龄安排的多门婚事,却不料他父亲考虑到长远,私下请了皇上赐婚。他万般无奈,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违抗圣旨,终于只得接受皇上的旨意。但他发誓,自己的真心,永远只为梳云而存在;在他心里,能做他年希尧妻子的,永远只有梳云一人。他嘱咐梳云在宫里万事小心。他还说,他会等她,待她二五出宫,他还想做她的良人。
梳云虽感动于他的真情,但她深知,就算自己也对他付出这样的情意,十年的时间 ,也只怕物是人非。因此,她绝然给他回信,叫他放下自己,接受即将拥有的妻子,做一个好丈夫,不要辜负最不该辜负之人。她在信中还绝情地说:“云儿对年哥哥,本无半点眷恋。”此外,她还默下《樛木》,祝他新婚幸福: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写好信,她竟也鼻头一酸,想到年希尧对自己的痴念,心底也很惋惜。
晚上给魏珠做好桂花糕送给他的时候,她便悄悄把信交给他,叫他帮自己送出去,还嘱咐他,日后外头的来信,一律不要再帮忙传了。
“看在桂花糕的份上,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魏珠闻着桂花糕的香味,等不及要吃。
梳云笑他是好吃鬼投胎,而后好生嘱咐一遍,方才离去。
走在宁静的夜色下,她想到这一天发生的事,突然有种久远的感觉。看着满天星辰,她不禁停步,回忆起阿玛和兄长带自己在郊外骑马涉猎的日子。入宫之后,她好似很少会流露出那时候的心性了。
“梳云姐姐,你在这儿呀。”枕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梳云怕是德妃娘娘那儿有事,连忙打起精气神。
枕月告诉她:“元戎嬷嬷让你到她屋里一趟。”
“我这就去。”
见到元戎嬷嬷,看她气色不好,梳云不免担心问:“嬷嬷这是怎么了?气色怎这么差?”
“我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一变天,它就不听使唤。”元戎嬷嬷说着将梳云拉到床边,笑着告诉她:“我叫你来,是因为我去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娘娘有意让你从下个月开始,随她出入东西六宫,让我多教你一些规矩。”
梳云一听,难免害怕。她怕自己年纪尚幼,出去若是不机灵,会给德妃娘娘惹麻烦。元戎嬷嬷听了她的顾虑,便叫她安心:“还有我呢。你先且只管跟我学便是了。等到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出错。”
梳云方才放心一些。
“你这孩子,怎么在我跟前就显得这么怕事了?”元戎嬷嬷早就觉得古怪,“我看你平日里做起事来,倒跟紫荆她们几个年纪大的丫头一样老练。”
“因为嬷嬷是我的主心骨。嬷嬷在的时候,我就全靠这根主心骨,嬷嬷不在的时候,我就只能靠自己了。”梳云认真说。
“这样看来,我不在倒比在好。”
“才不是。嬷嬷一直在才好。”梳云不无娇嗔。看着元戎嬷嬷慈爱的笑,她突然有种冲动,就是赖着不走。想了想,她还真开口请求说:“嬷嬷,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会儿吗?”
元戎嬷嬷一惊,问:“又想你额娘了?”
梳云点头,眼泪就不受控制往下掉了。元戎嬷嬷看着心疼,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梳云便哽咽出声,一边逞强发笑道:“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嬷嬷,特别想念我额娘……嬷嬷就像我额娘一样,冲我笑,教我为人处事……”
“我家敏敏要还在的话,也该跟你一样高了。”
梳云抬眸,才发现元戎嬷嬷的双眼,也被泪水迷蒙了。
原来,元戎嬷嬷二十五岁出宫,嫁过一个男人,还生过孩子。只可惜,男人不争气,好赌成性,最后连孩子也被他偷偷给卖了,她找了好些年也没找着,找到绝望了,心灰意冷,死的念头都有。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德妃得知她的处境,才破格将她重新召回宫里当差。
听了她的故事,梳云便下定决心说,以后要对她好,像孝敬额娘一样孝敬她。元戎嬷嬷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出身微贱,不配被她孝敬,后来在梳云的坚持下,才高兴地答应了。
梧桐和海棠知道梳云被德妃看重,难免心生妒意。她们私下说:
“真是不公平。紫荆伺候娘娘这么些年,都未曾随娘娘出入过东西六宫。”
“再这样下去,紫荆如何能出人头地?”
紫荆不无怅然,却只道:“再气,也气不过命。”
见她这般颓废,素日里多话的梧桐和海棠,也沉默了。她们也觉得斗不过命。
这时,梳云和枕月走了进来。梳云是特地找紫荆的。她告诉她:“元戎嬷嬷身体不好,我便向娘娘请求,日后出入东西六宫,也让紫荆姐姐随侍左右。紫荆姐姐,你可会怪我多事?”
梧桐和海棠听了,自然替紫荆高兴。紫荆自己,则高兴不上来。
“你不伺候娘娘左右,那要怎么得娘娘赏赐?”梳云怕她不乐意,就解释道,“再说娘娘那边已经恩准了,姐姐若不答应……”
“既是娘娘恩准,我岂敢不答应?”紫荆看着梳云,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点亲和的笑意。
梳云怕是自己看错了,便仔细看。只可惜,细看时,那点笑意便没有了。不过,她更加坚定心中对紫荆的看法:她不难相处。
再过几日,便是宫女家属探望之期了。梳云很高兴,自己就要见到自己的阿玛和四哥了。
陈思勤难免伤感:“想来做宫婢也未尝不好,至少每月还可与家人见上一面。”
“勤常在莫要着急,你只等得了皇上宠爱,想见亲人面,又有何难?”梳云安慰她。
陈思勤不免讽刺地笑:“我何时才能得皇上宠爱?”
“机会自然会有的。”梳云轻松道,“你看宣贵人,得皇上宠爱后,还不一下子成了后宫的大红人?宣贵人现下,可是将悫嫔娘娘,还有皇上新宠爱的和贵人的风头,都给盖去了不少。”
“但愿我也有宣贵人这般好命吧。”陈思勤想到宣贵人无才无貌,也能得皇上宠爱,对自己倒添了几分信心。旋即,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梳云道:“今日找你来,还为这个。”
梳云见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写着伍格哥哥亲启,不禁蹙眉,压低声音道:“勤常在已是皇上的女人,怎还心系我四哥?”
陈思勤不禁脸一红,赧然抢过信,不无生气说:“你不帮这个忙,便不帮罢了。何必口无遮拦说这种羞辱人的话?”
梳云一听,也觉得自己说话重了些,忙跟陈思勤赔不是,并好生解释:“我也是担心。你这信若被旁人知道,那不管里头写了什么内容,都有私通之嫌的,只怕到时连累了你自己,也连累了我四哥。”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妹妹就帮我传了这回吧?”陈思勤不管不顾,看着梳云的眼里满是请求。
思虑过后,梳云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