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神话》念碎羽

16、16

　　大半个月来范彦莲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却还是一无所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范彦莲性子强硬，除了十五年前听到母亲出事的那次，她从未觉得绝望，这次却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几乎要认为这不过是上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死去了十五年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却在她马上要见到她的时候又一次让那人消失。有时候她甚至宁愿相信其实是她认错了，照片上人并不只朱晓云，那人只是个陌生人，现在被家人从医院接走，与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范彦莲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刚失去母亲彷徨无助的孩子。那时候范京忙着准备与张水芬的婚礼，而她，只能躲在空旷的房间里对着母亲的黑白照片默默流泪。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母亲瘦弱的身体被埋在瓦砾中的画面，鲜血不断从缝隙中渗出来，铺满了整个世界。

　　谁都看得出范彦莲的状态很不好，她依旧衣着光鲜，靓丽大气，只是眉宇间的张扬傲气变得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起波澜的沉郁，仿佛整个人失去了光彩，迅速地沉寂下去。
　　高尧每天变着法儿想请她吃饭想让她缓解一下心情，吴秀拖着她去酒吧猎艳，却都被她回绝。楚千虽然跟她住在一起但也无计可施，他们之间一直是范彦莲在主导，一旦范彦莲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的背影。
　　李少霖每天都会过来找她，大部分时间被拒之门外。在范彦莲这里，心高气傲的李天王变得格外有耐心，她不让进他在门口坐上大半天，也不怕被狗仔拍到。他的这番举动并没有感动范彦莲，倒是蒋梦先忍不住了。
　　范彦莲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波动：“有事？” 在她冰冷的目光下，蒋梦的声音有些发颤：“范彦莲，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范彦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寒意的微笑：“蒋梦，几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长了不少。”
　　蒋梦是打心眼里怕范彦莲，却也是打心眼里厌恶着这个人。因为这个人仿佛天生就能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她拥有傲人的家世，轻而易举地得到管佳祺和高尧的青睐，李少霖甚至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仿佛谁都入不了她的眼，谁在她面前都要低下头去。自从范彦莲回国，李少霖的全副心思就都放在了她身上，好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人了一样。这让蒋梦如何甘心？她为李少霖付出所有，若说李少霖把范彦莲当成一切，那么李少霖便是蒋梦一切。
　　“因为你，少霖把所有通告都推了。这几天他什么事都不做就在帮你找人，一有空就去你家，没见到你就一晚上都睡不好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笑过了你知道吗？你要颓废要装深沉麻烦你关起门来别让别人看见，折磨别人让你觉得很开心吗？范彦莲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回来干什么？！”蒋梦吼完这段话整个人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但心里却觉得很轻松。
　　范彦莲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子，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既大半个月的早出晚归之后的一天，范彦莲突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也没吃任何东西。楚千在门外守了一天，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打了管佳祺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过去看看。”
　　一个小时之后管佳祺拎着两碗粥出现了。他将一碗粥递给楚千，示意他送进去给范彦莲。
　　楚千接过，也没有问什么，径自去敲门。楚千不知道管佳祺和范彦莲是什么关系，管佳祺似乎对范彦莲的事特别上心，前几天还特地把他喊过去问他范彦莲的状态如何，偶尔还会让买一些吃的让他带回来给范彦莲，但又不许告诉她是他买的。若范彦莲是一般的女人，楚千一定以为管佳祺对她有意思，但范彦莲是个神奇的人，她好像和谁都能成为朋友，而恋爱这种词却不知怎么的反倒不适合她了。

　　第二天早上，楚千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范彦莲正坐在桌旁看新闻。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说了声“早”。她的眉宇间依旧带着些许沉郁，只是那种张扬傲气却已经回来了。
　　“你……”楚千犹豫地说，“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范彦莲将手中的IPAD随手扔进沙发里，然后站起来说，“去换衣服，半个小时后带你去健身房练肌肉。”
　　范彦莲并不准备把楚千打造成肌肉型男，但是该有的线条还是要有。她为他办了张年卡，又替他找了个靠谱的教练，然后坐在一旁看着少年被教练折腾得鬼哭狼嚎。

　　结束的时候楚千基本上没什么气了，瘫在那里没法动弹。范彦莲拍拍他的屁股：“去洗个澡，我们一会儿还要去看场T台秀。”
　　楚千捂着屁股一跃而起，涨红张脸怒指：“你……你这个女流氓！”
　　范彦莲斜眼看他：“这你都受不了？那会儿是谁上赶着要让那流氓导演潜规则的？”
　　一提这事楚千就没底气了，只能咬着嘴唇一瘸一拐地去洗澡。

　　范彦莲平时没事就爱带着楚千到处看秀，按她的说法就是时尚感是培养出来的。楚千以后是要当天王的人，要把那土包子似的品味好好改一改，免得出去丢她范彦莲的脸。
　　楚千一开始对T台上那些夸张得跟妖怪似的打扮完全不感冒，看着看着就要打瞌睡，奈何范彦莲紧迫盯人，明明眼睛盯着T台却能在他合上眼的瞬间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拧一把，每每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在范彦莲的折磨之下楚千也慢慢地看出点味道来，他也可以感觉现在的自己确实跟那个刚来B市的楚千不一样了。
　　“你除了看他们的装饰打扮外，还有感受那些人在T台上时的气质和气场，无论曾经的你是怎么样的，当你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就要有唯我独尊的自信，你要有控制整个舞台的气场。”
　　楚千微微垂着头，乖巧地听着范彦莲的话。
　　范彦莲拍拍他的头：“这种事急不来，你慢慢的就会有感觉了。”抬手看了看时间，又说，“我去酒色逛逛，结束了之后你自己回去吧。”
　　楚千下意识地不喜欢她去夜店，脱口道：“别去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范彦莲长眉微挑：“你还管起我的事了？行了，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拜啦~”
　　楚千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垂眸掩去眼中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失落，然后低头给管佳祺发了条短信。

　　收到楚千的短信的时候管佳祺正跟范文玲在一起。管饭两家忙着准备两人的婚事，他们两人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这次是管佳祺主动约的范文玲。他一直等着范文玲主动找他，但是显然范文玲并没有这样的魄力，特别是在朱晓云的事情之后。
　　“文玲，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范文玲坐在他对面，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听到他的问题，长长的睫毛狠狠地颤动了两下，然后状似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问？我们不是很早就说好了吗？”
　　管佳祺照顾了她二十多年，为她遮风挡雨，想要许她一生无病无灾，幸福安逸，现在才发现爱情这回事真的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的努力实在杯水车薪。
　　“陈文杰呢？”他不想再与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文玲，我不怪你喜欢上别人，但是你不应该一直瞒着我。”
　　这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管佳祺唯一一次不顾及范文玲的感受，范文玲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慌乱，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管佳祺静静地看着她，范文玲慢慢地冷静下来，心里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其实在范彦莲跟她聊过之后她就想要找管佳祺说清楚，但是一开始没有鼓起勇气，后来朱晓云出现，张水芬急于把管佳祺拉到她们这边，恨不得范文玲立刻跟管佳祺结婚，她更是没办法开口。而管佳祺竟早就知道她跟陈文杰的事，这反倒让她不必进行艰难的抉择。
　　“佳祺，是我对不起你。”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斟酌着说，“我不该瞒着你跟文杰交往，不应该耽误你这么久。刚刚你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跟你结婚，我的答案是我不能跟你结婚，我不能辜负文杰。我欠你二十多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还。如果你心里不舒服，随便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不过你不要碰文杰。”
　　管佳祺看着她慢慢变得坚定的目光，突然觉得很累。这个他照顾了二十多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她敢为了爱情挺起胸膛承担起责任了，只是这份爱情并不属于他。
　　管佳祺看了她很久，然后轻声说：“既然你作了这个决定，那我们以后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他顿了顿，又说，“希望你不会后悔。”这句话出自真心，无论如何这个女孩都牵系着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喜怒哀乐，虽然他们已经不可能，但是他依旧希望她可以一世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