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神话》念碎羽

15、15

　　“出院了？”
　　“是的，一个小时前那位病人自己要求出院的。”
　　两人匆匆赶来，却得到这样的答案。李少霖立刻拨通了蒋梦的电话。蒋梦告诉他是那人的亲人自己找了过来，把病人接走了。
　　能让她自愿离开的亲人？范彦莲心思一动，心中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范彦莲怒气冲冲回家的时候范家刚巧在家，不止他在，管昱和管佳祺也在。
　　“是不是你把我妈接走了？”
　　范京见她一进来招呼都没打就是一句质问，怒气也蹭蹭地往上冒：“范彦莲！没看见有长辈在这里？一点礼貌都没有！”
　　范彦莲哪里会管这些，双手往桌上一拍，嗓子比她老子还响：“我再问一遍！是不是你把我妈接走了？”
　　“你在瞎说什么？”范京终于明白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心下一惊，皱眉道，“你妈15年以前就走了！”
　　范彦莲冷笑：“是，我也在疑惑为什么15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却出现在机场！当年要不是为了去找你，我妈会被埋在废墟中？如果不是你急着娶那个女人回家，暗中疏通关系，法院会那么快宣告我妈死亡？”

　　突然，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好意思。”张水芬慌忙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我再去泡一壶茶过来。”
　　“等一下。”范彦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张水芬，他说他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你呢？听说你今天去了医院，这么巧我妈就是住在那家医院里。”
　　张水芬的脸色微变：“阿彦，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也不能这样随便冤枉人。”
　　“冤枉？”范彦莲步步紧逼，“我从你眼里看到了‘心虚’两个字。”
　　张水芬眼圈微微泛红，似是强忍着巨大的委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拉范彦莲：“阿彦，现在有客人在，这件事我们等一下再谈好不好？”
　　范彦莲嫌恶地甩开她：“少在我面前扮可怜，我不吃这一套。”张水芬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手按在地上的碎片上，瞬间就见了血。
　　“妈！”范文玲惊呼一声，忙跑上前来。管佳祺立刻拎了个医药箱过来。
　　“范彦莲，你这是干什么！”范京气得全身颤抖。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管昱也说：“阿彦啊，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都是一家人，撕破脸对谁都不好你说是吧？”
　　范彦莲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妹妹，一个是一直给与她支持与鼓励的前老板，一个是她真心相交的朋友，他们此时都一同站在她的对立面，用不赞同的甚至是指责的目光看着她。
　　她无声地冷笑，挺直着脊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张水芬：“张水芬，你听好，如果让我知道你跟这件事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我一定弄死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张水芬似是被她的话吓到，怔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神。范京长叹一口气：“文玲，你扶你妈去房间处理一下伤口。”
　　张水芬这才回过神。她轻轻握了一下管佳祺的手，低声说：“佳祺，你扶我一下吧。”

　　“什么？真的是你接走了她？”范文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姐找了她妈妈15年了，你……”
　　“我也是没有办法。”张水芬柳眉微蹙，“如果她回来了，我们要如何自处？我一把年纪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你怎么办？我怎么忍心让你过回以前那种生活？”
　　“怎么可能！就算她回来了，爸也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张水芬叹了口气：“文玲你太单纯了。你爸是不会，但是范家还有那些长辈在，当初你爸娶我的时候他们就极力反对，如果现在知道朱晓云回来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们赶出去。”
　　“怎么可能……”
　　张水芬知道范文玲已经动摇，于是说：“文玲，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妈妈，她已经消失了15年了，大家都过得很好，就让这种局面保持下去，对谁都好不是吗？”
　　范文玲犹疑地看向管佳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遇到问题她都下意识向管佳祺寻求答案和支持。
　　从张水芬说出真相的时候开始管佳祺的眉头就一直皱着，想到刚刚范彦莲满是冰寒的眼睛以及故作坚强的孤傲背影，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窒闷。
　　“佳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帮张姨这个忙好不好？你跟文玲的婚事将近，我们就快成一家人了，这个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们这边！”管佳祺是张水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念旧长情，虽然心思透彻，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深爱着范文玲。只要抓住这一点，她不信他能拒绝她。
　　管佳祺沉吟半晌，说：“张姨，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或许应该让范伯父知道？”
　　张水芬说：“我会找机会跟他说。你先帮我把人藏起来，等找到恰当的机会我会告诉他们真相的。”其实在决定让管佳祺知道这件事前她有挣扎过。虽然她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说服他，但据说他最近跟范彦莲走得很近，如果他对范彦莲一时心软不愿意站在自己这边，那她的人生就会就此毁去。但是她需要他的帮助。范彦莲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很容易顺藤摸瓜找到朱晓云的所在。而管佳祺不同，范彦莲不会怀疑他，同时他有足够的能力不着痕迹地藏起一个人。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躲过范彦莲的方法。想起范彦莲离开时狠绝的眼神和那句“我一定弄死你”，她就觉得胆寒。范彦莲不会虚张声势，如果让她知道是自己把她母亲藏了起来，她是真的不会放过她。她刚进范家的时候范彦莲就曾经找人把她堵在巷子里威胁她，若不是范京及时赶来，她必定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那时候范彦莲才12岁，性子已经如此霸道，发起狠来不管不顾，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范京虽然天天没好脸色，但心里最疼的还是这个女儿。范彦莲干了那么出格的事也只是意思性打了几下，根本不舍得下重手。如果范彦莲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可以确定，范京唯一会做的是不惜一切保下这个女儿。
　　看管佳祺还在犹豫，张水芬流着泪跪在地上：“佳祺，就当张姨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我给你磕头好不好？”
　　“妈你别这样。”范文玲神色不忍伸手想扶她起来，却被她推开，于是只能哀求地看向管佳祺。
　　看着面前两个流着眼泪的女人，管佳祺终于开口：“她在哪里？”

　　繁华的街道，各色的霓虹照着黑夜里或哭或笑的脸庞。没有人注意到一辆香槟色的车已经跑遍了整个城市。
　　范彦莲将车停在路边，神色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按李少霖所说她妈妈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就算被接走应该也是换到了其他的医院里，但是她已经找遍了B市所有的医院，仍是一无所获。其实不是没有别的可能，如果接走她的人不怀好意，那么很可能她已经……范彦莲不愿意想这种可能。她找了她15年，却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再一次失去她的踪迹。就像她无数次做过的梦，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在梦醒的时候瞬间失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后面一个车身距离的地方，有另外一辆车默默地停在那里。车里的男人看着前方的车，静静地点起一支烟。
　　管佳祺是偶然间看到范彦莲的。她神色匆匆，他知道她在找什么。他看着她从一家医院赶到另一家医院，满心期待地进去一脸落寞地出来。他看到她一贯神气清傲的脸上渐渐蒙上一层疲惫和颓靡。

　　凌晨4点多的时候她终于放弃。管佳祺看着她将车停在家门口，神色落寞地下车，犹豫了很久，还是跟着她下了车。
　　“范彦莲。”他喊住她。
　　今天的心绪波动太大，又长时间没有休息，以至于她的反应有点迟钝。听到声音，她神色迷茫地回过头，见是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管佳祺轻声说：“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她神色恹恹地说：“没事。”
　　他犹豫着开口：“今天的事……”
　　她打断他，声音冷凝：“管佳祺，不要做多余的事，在你站在他们那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
　　管佳祺看着她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所有的话像一把石灰，粘在喉咙里，一直难受到心里去。

　　范彦莲靠在门上，只觉得全身无力，脑中乱哄哄一片，吵得她头痛欲裂。
　　突然“啪”的一声，原本黑暗的空间瞬间明亮起来。
　　“回来了怎么不开灯？”楚千穿着一身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她的表情，瞬间愣在那里，“你怎么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范彦莲露出这么脆弱无助的表情。这个女人一贯意气风发，张扬耀眼，现在却像失落得像个失去全世界的孩子。
　　范彦莲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他立刻跑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突然被她抱了个满怀。他听到她闷闷的声音：“让我靠一会儿。”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在哭。
　　范彦莲哭了。
　　她滚烫的眼泪从他的肩膀一直流到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