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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我自佛堂里出来,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小叔常桢一袭玉青色长衫,手执一截翠绿玉笛,正长身玉立在院中一株红梅树下。
      红梅花瓣纷纷飘零,满目嫣红。他负手而立,任落花满襟尤无所觉,只仰脸遥望天边一轮清冷明月,完美侧脸在朦胧月色下如梦似幻。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何为龙章凤姿,资质天然,何为神清骨秀、丰神如玉……这便是了。
      前这如斯美景,我以为十分合我心意,月色朦胧,花海飘香,正所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我静悄悄走上前去,酝酿了一番,正待开口……他转头望向我,容色清冷,眉目疏淡,“送君千里终需别,我只送到这里,望你……往后好自为之。”
      他言罢深深看我一眼似乎就要转身而去,我忙拽紧他的袖口,“小叔莫走!”
      如今我那结发夫君常琛正天南地北在追杀我,他若就此对我置之不顾,我只怕过不得几日就会被逮回去大卸八块。
      我决定牺牲清白色/诱之。
      遂,托起他的手脸颊偎进那掌心中,低眉敛目做柔弱忧伤貌,“你莫走,留在我身边,莫要再留我独自一人孤单凄清形影相吊……这些年来,我无日无夜无时无刻不觉飘零无依,唯有这几日与你一起,虽是一路逃亡餐风饮露心中亦觉安然,你……莫要再离开我,可好?”
      言罢,泪光盈盈抬眼望他。
      他垂眸,并未抽回手,只是声音微涩,“姝姝,你总如此满嘴谎言、口蜜腹剑。”
      他这么说我,我很桑心。
      平心而论,我是对他说过那么小许,只是少许的谎言,但那都是身不由己。
      在这个动荡不安强人辈出妖孽横生之年代,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柔质纤纤之弱女子,我就如同那随波逐流之浮萍,若无一技之长傍生,肿么活得下去哇?
      想我自十五岁入宫,成为大弘殇帝之皇后,我这一生就无一日顺坦过。
      我本怀揣着满腔热情积极的投身于宫斗的伟大事业当中,义无返顾的向着一代妖后之目标一路狂奔,岂料还未等我发挥毕生所学斗出个成果来,高宗继后邓氏就迫不及待发动政变鸩杀了殇帝,立她的亲儿子常辩为少帝,把持朝政。
      于是我多么有前途的一个皇后,就这样被收回皇后玺绶打入了冷宫。
      随后,拥兵晋阳的军阀韩授率军杀回京师,手起刀落就斩了邓太后的项上人头,废少帝立殇帝之弟年仅六岁的魏王为帝,独揽军政大权,同时放纵手下官军在京中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以及民女,自己则大肆搜刮宫脂宫膏以及宫女,来冷宫时把我一看,顺手掳了。
      于是我多么有前途的一个皇后,就这样成了乱臣贼子之姬妾。
      再随后,江北诸宗室藩王组成联盟,推举燕王世子常琛为主帅,各路正义之师联合起兵讨伐乱臣韩授,韩授一看形势不妙,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宫脂宫膏全部卷起撒丫子跑回了大本营山西,常琛前来太尉府抄家时把我一看,顺手又掳了。
      于是我多么有前途的一个皇后,就这样成了今时今日之燕王世子夫人。
      自嫁入燕王府以来,常桢都谨守叔嫂之礼,对我之态度十分之疏淡,今日他终于跨越伦理之界限开口唤得我一声‘姝姝’,我心中有些不好之预感。
      他缓缓抽回手,神色漠然,“那日,你说你已有身孕,我原以为是缓兵之计……”他沉声道:“时至今日,你仍不肯对我说出那个男人是谁么?”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事情之经过是介个样子的。
      自三月前征战在外的常琛遭遇突袭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回,燕王就不大高兴我。
      当然,他本从来也未高兴过我。毕竟我曾是殇帝的闻皇后,就算殇帝亡后哀家不殉夫是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肯损伤情有可原,但是身为前皇后委身臣子,且是韩授那乱臣贼子,说起来到底是不大好听。
      常琛掳了我,若是随便把我往哪处旮旯一扔,金屋藏娇做个外室,他到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他儿子不知发的哪门子神经竟然三书六礼做齐明媒正娶将我迎做正室,他觉得不大妥当。
      而且他大约是觉得我命里克夫,毕竟与我有过瓜葛的几个男人似乎下场都不大好,是以常琛一出事,他立即就打算把我送走,免得我再克他儿子。
      本来若只是送走我是无大多意见,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得很,后来我听说他是瞧上了我克夫这一项特长要把我送给对头。
      他那个对头我就真的不敢恭维了。
      听说此人性格极为暴戾,不如韩授。
      韩授就算其实本性也很暴戾,好歹稍微注意点名声,不大干得出太过的事,但是我听说这个对头曾经因为瞧上一位下属的妻子而此女誓死不从便被他强行侮辱后更杀了全家。这种强人我惹不起。
      是以情急之下我未及细想脱口便道:“公公,你不能送媳妇走,媳妇……媳妇已有身孕。”
      我这话一出,整个世界……安静了。
      当时满屋十数双眼睛齐刷刷全往我肚皮上扫来,简直犹如十数把飞戟瞬间将本新鲜出炉之孕妇捅成了漏筛。我这才想起,天哦,我丈夫近半年征战在外未曾回过家,我这身孕……从何而来?!
      难道要告诉他们我是思夫太切,感动了佛祖,所以大慈大悲的佛祖送了常琛与我梦中相见,我梦交得子?
      这个……怕是要不得哟。
      我正不知所措,就在这一片异常的寂静中,常桢出其不意踏进屋来,“是我的。”神色间一派云淡风轻君子坦荡貌。
      “孽子!”燕王当下暴跳如雷!
      于是眼见一场父杀亲子的人伦惨剧就要血腥上演。
      但是最后常桢只是被打了一百仗。
      毕竟燕王只得这两个儿子,孙子都还没影子,如今大儿子生死未卜,他怎么舍得真的大义灭亲杀了这个勾二嫂的孽子。
      遂,对外瞒下了我有孕之事,将我禁足在院中,且严令禁止任何男性再与我有接触。
      本孕妇就这样过了个把月无男性的纯天然孕妇生涯,日子很是悠然,一个月后,常琛回来了。
      那夜本孕妇睡得十分之不安稳,隐约总觉有丝丝缕缕血腥气钻入鼻喉,冰凉触感自眉心散开,沿着我的眉眼游走过一圈,又缓缓下移轻抚过我的面颊,我朦胧睁开眼便撞上一双布满血丝幽深沉黑的长眸。
      淡柔月光下,但见一人白衣飘飘立于床头,惨白着一张容颜,未束的长发在夜风中张牙舞爪如魔似幻,本孕妇与他大眼瞪小眼,他鬼魅般幽幽开口,“来仪,为夫回来了,你可有想我?”
      我蛋定道:“想。自是想的。妾身日日夜夜皆盼着夫君回来与我梦中再相见。”
      言罢我双眼一翻,我就利索的晕过去了我。
      次日我醒来就发现情况不妙。
      晨光初现的卧房内,常琛沐浴在淡金色微弱的曙光中,背对我笔直坐在屋中的圆桌旁,长发已然束起发冠,身着一袭宝蓝织锦常服,袍角和袖口处,树枝宫粉雪梅吐蕊而绽,清雅隽逸依然,哪里有半点昨夜鬼魅的影子。
      只见他脊背绷得僵直,搁在桌上的右掌被握得指节泛白,清晨弥漫着淡淡水汽的薄雾中,隐约能嗅到几缕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味。
      我撩开帐子坐起身,干干咳了咳,“夫君,昨夜妾身是惊喜过度,纯属惊喜过度。”
      他石雕般一动不动,仍只拿了个背对着我。半晌,沉沉道:“你心中到是盼我死了对不对?”
      我觉得他这般说就委实是冤枉我了。天可怜见他出事以后我日日诵经拜佛,只盼他平安无事。
      我沉默不答,似乎又激怒了他,他豁然起身疾步踏近床前俯身扳过我的双肩。我抬头方见他双目赤红,眼中血丝似乎比昨夜更重,面容一时狰狞得可怖,“我方才外出不过半年,你便如此不耐寂寞与他人暗通款曲?!你腹中孽子是与谁人苟且而来?”
      他双手的力道越施越重,大力得捏得我的肩骨咔咔作响,一双幽深长目中恨意如斯浓烈,竟似恨到极处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置诸死地方可一泄心头之恨。
      我又痛又吓直打抖,“夫君,有话好好说……”
      他双掌收得更紧,垂眸处,那袖口处淡红雪梅亦颤抖不已,厉声逼问:“你说是不说?”
      “说说说,我说……”
      “是何人?”
      “是是是是……是那日妾身与先帝梦中相见……”
      常琛忽然粗暴推开我,出其不意起手横掌暴戾劈向身侧床柱。
      想他自幼习武,虽是文质彬彬,亦有一身的好武艺,这些年常年领兵征战在外,久经沙场,亦是当之无愧一员悍将,这怒气蓬勃之际千钧一掌横劈过去……
      我满脸无辜坐在轰然垮塌下来的床榻之中,他盛怒之余到还知晓伸手替我扶了一把倒塌压下来的床梁,只这一番响动过后门前忽又传来拳脚搏斗之声,我脑袋上仍搭了个帐子顶,抬头透过水红色的纱帐便见常桢带着亲卫硬闯进房来……
      他奋不顾身把我自虎口中救出,我们一路向南逃亡,十日后他将我藏身在了这处庙宇之中。
      此番,好歹是他救了我,既然他纠结于此事,我决定据实以告。
      背过身去酝酿了一番情绪,我忧郁回头,“实不相瞒,自先帝驾崩,哀家心中一直盼着能与先帝再见一面,许是哀家心诚,日日诚心礼佛,终是感动了佛祖,那夜先帝入了哀家梦中,哀家与他暌违数年,一时……”我羞涩。
      “不必再说!”常桢果断拂袖就走,“前路漫漫,你……珍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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