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在唐铭闻讯离开对涛阁后，程艳娘便独自回到了临雾居的东厢房内，有条不紊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娘，娘，你歇下了吗？”
艳娘赶忙开门：“秋儿，这么迟了，怎么还没睡下。”
程秋披着外衫，站在门外，神情有些慌张：“娘，薰姨出事了！”
艳娘微微蹙眉，示意程秋进屋再说。
“薰姨在归月院大吵大闹，把顾家娘子的窗户都砸了，”程秋坐下后，握着茶杯却不喝急急说道，“相爷已经赶过去了。”说罢，仰脸望着自己的母亲。
艳娘在他身边坐下，若有所思地抚摸儿子的头发，慢慢说道：“秋儿，你已经长大了，却还没有长辈为你赐字。”
程秋不知为何娘亲为何突然风马牛不及地提起这些，勉强答道：“但凭母亲吩咐。”
“秋儿，你命格甚好，乃金水伤官佩印而生，主文彰彪炳，是名臣之相。可惜八字伤官太旺，故使心机而傲物气高，多谲诈而侮人志大。为娘不得已取禾为木，取火为印，泄水克金，望你心存善念，切记才高遭妒。”艳娘望着程秋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程秋低下头，“谨记母亲教诲。”
艳娘见状暗中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为娘想了许久，为你取字为怀巽，你可愿意？”
“多谢母亲，儿子甚是欢喜。”程秋抬起头，面露欣喜之色。他心知肚明，巽为木，其性主仁，自己娘亲未说出口的话皆在这一字之中。
艳娘微微一笑：“喜欢就好。”
程秋顿了一顿，再次开口：“娘，那........”
“秋儿，”艳娘打断他，“为娘正有事要告知于你。”
程秋明白母亲故意为之，却无可奈何：“是。”
艳娘正色道：“你我不日将随夫人去到邺国。我知夫人平日里传授学艺于你，但到了邺国之后，她将为邺王内眷。邺国与林国风俗不同，她不会再方便见你，我会为你另寻先生，不致你学业有耽。”
程秋面色阴晴不定，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艳娘看着眼里，心知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话挑明：“秋儿，娘这番举动实在是为了你好。”程秋抬起眼来，面露不解之色。艳娘顿了顿，继续道，“齐薰为人固执，冲动，喜怒无常兼无识人之明。在林国，她乃正室夫人，尚无大碍。但在邺国，她不过是邺王的姬妾之一，此种为人必招大祸。你离她越远越好。”
“母亲糊涂，”程秋忽然一笑，“在邺国人眼里，齐薰和我母子有何分别，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躲着她毫无用处，不如与她同舟共济方是上策。”说罢，目光熠熠。
艳娘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不过想着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儿子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而已。可照如今这情形看来，已经迟了。
程秋看到自己母亲这般失望伤心的样子，又立刻后悔起来，跪在艳娘身前，哽声道：“娘亲不要生气，孩儿不孝，以后就照母亲的吩咐。”
艳娘轻叹一声，摆了摆手，无力再说些什么。程秋不敢再多说，退了出去。
至于齐薰，则自那日起，再未见过唐铭，自然也更无笑容。这些年来，一片小女儿情怀，痴心等待，不过成全了他人的咫尺天涯。她嘴里放着狠话，人却眼见着瘦了下去，每日里睡到日上三杆，在院里打人骂狗，众人也不去管她，知道她再过几日便要离开，连相爷都不过问，谁去讨那个嫌。齐薰心里愈加不痛快，对平日自己绕道而走的人，也要凑上去惹一惹。
眼瞅着程秋迎面而来，齐薰立在道中动也不动，微扬着下颌一副“大爷等的就是你”的样子。程秋走近，躬身道：“见过薰姨。”便要绕开她。齐薰动了动，刚好又挡住程秋。
程秋望向齐薰，后者面无表情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心里明白了几分，便想从另一边绕过；可惜对方还是跟着一动又挡住了去路。程秋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站住！”
程秋停下脚步，并不回头。齐薰慢悠悠地踱到程秋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前少年精致的面庞，目光略敛，嘴唇微抿，她不知为何有点兴奋，像前世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做个游手好闲的登徒子，到处调戏良家少女。”真恨不得手里立刻变出个折扇，长鞭啥的，就可以挑起对方的下颌，说几句经典对白。
她只管在那里神游太虚，程秋却不耐了：“不知薰姨有何吩咐?”
吩咐？齐薰一愣，她能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无事找事罢了。轻咳一声，随便找了句废话，问道：“这几日都不见你，想问你出发准备得如何了？”
“听娘说，一切皆已就绪。”程秋头也不抬，说完后再也不肯开口。
齐薰又是一愣，这很奇怪啊，不是他们平常的交流方式。她细细看了程秋一眼，忽然道：“你娘让你离我远点，对吧？”
程秋闻言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难道你不想？”
齐薰的脸顿时红了，后退一步，咬唇不语。程秋一双黑玉似的眼睛盯着她，慢慢牵出一个笑容，逼近一步说道：“还是你........”
“我懂了！”齐薰赶紧出声打断他，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打量了一下四处无人，马上又压低声音：“你娘怕你到了邺国受我牵连吧？”
程秋眼神一闪，并不说话。
见他神情如此，齐薰顿时明白自己无心之言居然一语中的，一瞬间，望向程秋的眼神既是羡慕也是嫉妒，喃喃道：“你娘真是，真是..........”后面的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程秋看她面带凄苦之色，如暮秋残菊，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薰儿，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料，齐薰闻言甩开他的手，恨恨地说道：“我不相信，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声音渐渐转低，仿佛耳语般，“程秋，我真嫉妒你，你娘对你那么好。我......娘她当年若也能像你娘那样，不，哪怕只有你娘的一半，一半勇敢，我也不会.......”说到此处，她募地停了下来，背过身去，瘦弱的身躯起伏不停，不待程秋再说什么，便疾步离开了。
程秋杵在原地，掌中温香犹在，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慢慢皱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