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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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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宜嫁娶,出行。折柳亭外芳草连天,河边柳絮舞似雪。
程艳娘撩起车帘望了望亭中的那一抹淡紫身影,转头轻声对齐薰说道:“小姐,你不下车再见一面吗?”
齐薰面色惨白,双眼含泪,紧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缓慢而异常坚定。
程艳娘轻叹一口气,放下车帘,对外吩咐道:“出发吧。”
长长的车队终于又开始移动了。
齐薰神情恍惚,藏在手中的那半截柳枝扎得皮肤隐隐作疼,提醒着她此去千山万水,相见不知何期。临行前一夜,唐铭遣了他的贴身小厮送来一个小小锦盒,里面便是这半截柳枝。“柳”音同“留”,齐薰大怒,卖她的人是他,留她的人还是她,他当她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场便摔了锦盒。但她还是将柳枝留了下来,为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程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不快,冷声道:“你再想他也没有用了。刚才他在亭中等你见最后一面,你不去,现在做这副样子,他也瞧不见,还不快收起来。”
齐薰闻言身子一僵,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赌气道:“你来做什么?你娘呢,她不是不许你见我吗?”
“她到我那辆车上休息去了。”程秋一撩前襟,坐在齐薰的对面,反客为主地倒了一杯茶,隔着茶水的腾腾热气注视着她,白玉般的脸上表情莫测,眼神幽暗不明。
齐薰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错开交对的视线:“听说,你娘给你赐字了,恭喜。”本来还想依惯例刺他一句,“布衣凭什么有字号。”幸好脑袋不算太迟钝,话到嘴边及时咽了下去。想到自己以后要仰仗他母子的地方不少,心中愤愤不平,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眼波流转之间,程秋哪里会放过齐薰那一脸扭曲的表情,心情大好,弹了弹衣襟上没有的尘土,凑近道:“薰儿,唤我一声“怀巽”。”
齐薰侧脸看他嘴边放肆的笑容,真是灿烂得刺眼啊,放在茶几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浮起一丝甜笑,柔柔地说道:“好啊,你再过来些,我在你耳边轻轻说,不叫别人听到。”
程秋果真如言贴近了齐薰,少年精致的容颜含着暧昧的笑容,双眸紧紧摄着眼前人;齐薰笑容更深,眼中款款深情,双唇微启,几乎触到对方的耳垂,:“怀----巽------”话音未落,右手一扬,狠狠地落了下去。
一声轻笑,程秋连眉毛都没有扬,抬手擒住齐薰的右腕,另一只手在她腰间用力一带。齐薰收势不及,扑在程秋身上。“薰姨,何必如此着急?怀巽今年不过十六而已。”程秋嘴里埋怨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齐薰气得眼冒金星,腰都要被他勒断了,顾不得上同他计较,她拼命要推开程秋,结果两人一起倒了下去,她端端正正压在程秋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压印的声音夹着愤怒在车厢里突然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朝车门看去,程艳娘不知什么时候掀起车帘一角,面色铁青,身子微微发抖。
两人迅速弹开,各占着车厢一角,程秋满脸通红,垂着头一言不发。齐薰一看就知道又算自己的错,又不得不解释,只得绷紧了脸道:“不小心压倒了。”
艳娘狐疑地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不动声色:“怀巽,你回你车上去,别过来打扰薰姨,让她多休息。”
程秋低声应了,匆匆离去。车厢内只剩艳娘和齐薰相对而坐。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茶几,齐薰笑了笑,缓缓道:“艳娘,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是。”艳娘也不假言辞,平视齐薰,“艳娘恳请小姐以后不要再见怀巽。”
“哦?”齐薰不置可否,“当年不是你愿意交怀巽交与我管教的吗?”
“是,不过怀巽年岁已长,再见小姐于礼不合。”
齐薰微微吃惊,第一次见艳娘如此直接地回答,略挺直了身子:“明白了。”
“多谢小姐。”
齐薰听着这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耳,却不得发作,侧过身撩起马车窗帘,不再说话。
车队在哺时前停到了驿站,艳娘扶着齐薰下了车到客房休息。一群差役闹闹哄哄地跑过她们身边,既未回避也未见礼,齐薰皱眉对艳娘道:“让人去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齐薰用过晚膳,梳洗完毕准备就寝时才有人来报,说是附近县城的牢狱给人越了,跑了一个大魔头。齐薰嗤之以鼻,乡下地方,不过一个小毛贼就称大魔头,少见多怪。
立在一旁的艳娘听了却心神不宁,齐薰知道她想回去照顾程秋,便道:“今晚你去看看怀巽吧,让萱萱过来陪我。”
艳娘迟疑着道:“......可萱萱已经被小姐留在了相府。要不,我叫折梨来陪小姐。”
“算了,”齐薰才不想不熟悉的人晚上和自己一个房间,摆了摆手,“你去吧,我今晚一个人凑合就行了。”又吩咐了一句:“把茶水放我床边,夜里醒了我要喝的。”
艳娘服侍齐薰睡下,灭了蜡烛,将一切安排好,便出去了。
半夜的时候,齐薰被雨声和一串雷声惊醒,睁开眼见窗外的闪电划破夜空,映得屋内时明时暗。她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唤艳娘给她倒水,却无人回应,才想起艳娘陪着怀巽;只好自己坐起来,朝床边小几摸去,却没碰到茶杯,心中恼怒,艳娘八成是走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也懒得下床,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不料才躺下,就觉有人隔着被子推了推自己,一个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响起:“你不是要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