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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身怀有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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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康熙在宫中设家宴,一方面庆贺端午佳节,一方面算是准格尔一战的庆功之宴。
乾清宫中。
张灯结彩,丝竹管乐不绝于耳。
锦绣罗裙,歌舞升平清歌曼妙。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举袖成云。
康熙一声令下,管乐歌舞纷纷停止,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康熙气势恢宏的声音在乾清宫中回响。
“皇太子不负众望,克尽厥职,举朝皆称皇太子之善。凡太子所问,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且汝居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故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
听到对自己的褒奖,太子上前赶忙跪下,“谢皇阿玛称赞,儿臣不过是尽己本份,能为皇阿玛分忧是儿臣之责亦是儿臣之福,只是儿臣从来依恋膝下,习以为常,皇阿玛不在宫中期间儿臣甚为想念,日夜牵挂,寝食难宁。”
我在心里不由冷笑——惺惺作态。
他哪里真会如此思念康熙,恐怕康熙不在他还更自在些,可以肆意妄为!如若像他所言当真与康熙父子情深何以在康熙二十九年七月,乌兰布通之战前夕,康熙出塞,途中生病欲返京城,命皇太子与三皇子胤祉驰驿前迎时,他何以见康熙身体未宁,容颜清减,竟毫无忧戚之意,而今却装出一副孝子的模样。
他不知,其实这件事早已成为他与康熙之间的一道裂痕,后来一废太子的时候康熙还专门拿了这件事出来说,说包容了太子二十年。对自己父亲尚且如此,他还有什么资格满口的仁义孝悌!倒是康熙对这个儿子一直疼爱有加,亲征准噶尔之时因对太子不胜思念,故谕京中皇太子将其所穿棉、纱、棉葛布袍四件、褂子四件寄来,务送旧物,以慰思念之情。
蓦然间,感觉身上一道热烈的目光,微微侧头却迎上了四阿哥一双清冷深邃的眸子。他的眼眸映着灯火出奇的明亮。
我面色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过了身,却听他温柔如山涧溪水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颜儿,来尝尝这个九品熏鸭,味道香酥可口,肥而不腻”说着竟夹了一片鸭肉放在我碗里。
这一整晚我都想着如何尽快结束,好不再坐在他的身边,厌恶他之心已然表现的淋漓尽致,那般善于洞察别人心思的他怎会没有察觉呢,如今做出这般模样有什么意义,他不是不知道如今的我们连逢场作戏都是奢侈。
我看他一眼,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正欲嘲讽,他却靠了过来,薄唇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眸中闪烁着邪魅的光亮,“我说过,逢场作戏我没说停就不准停,否则……”他有意的望了一眼对面,顺着他的目光,九阿哥刺痛的表情映入眼底。
“否则,一切便更加不可收拾……”
我冷冷的看着他,而他却饶有兴趣的看我顺从的夹起他方才夹给我的菜放入口中,才一入口,一股浓烈的油腥味便使得我心里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往上涌着酸水,我急忙放下碗筷,捂着嘴在一边干呕起来,反胃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我憋红着脸,身子微微颤抖着。
身边的四阿哥连忙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干呕了一阵子才慢慢缓和下来,用帕子捂着嘴,直起身子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回想着这个月的月事已然迟了十几天,凭借在现代人人皆知的生理知识,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我怀孕了。而且依据史书上写,雍正的嫡长子,乌喇那拉氏唯一的儿子弘晖也应当是这个时候到来。
我的心猛然一沉,终究还是逃不过历史的轨迹,一桩桩一件件,一切都按照历史慢慢进行着,没有丝毫改变。
“颜丫头,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康熙的询问中尽显担忧。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四下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一个人身上。
“快宣太医。”德妃想必心中也有数,声音平静异常。
身边的李氏脸色有些苍白,她也是女人,并且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对于我这般的反应想必早已明白过来。
历史上,李氏所出的弘昐与乌喇那拉氏的弘晖只差一月,这意味着与长子的身份失之交臂,古有母以子贵之说,短短一个月却注定她永远只能屈居人下,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脸色会不会更难看。
坐在一旁的四阿哥此时似乎也明白过来,敛了方才淡淡的不安之色,又恢复了一副泰山压顶岿然不动,凡是波澜不惊的仪态风范,端起了一旁的茶,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忧。
没过多久太医便赶了过来,康熙吩咐太医替我请脉。虽然实事大家都了然于胸,但还是希望得到证实,亲耳听到这个“喜讯”。
太医小心翼翼的确诊了好几遍才敢向康熙报喜,“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四阿哥,四福晋脉象滑若滚珠,滑数有力,是喜脉!”
德妃终于跃上一抹喜色,急忙问道,“哦?有多久了?”
“回娘娘,从脉象上看,应该有一个月了。敢问四福晋这一月来是否有晕眩乏力,食欲不振,心慌失眠的症状?”
我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以来总觉得很累,身心疲惫,食不知味,有时候很觉得头晕目眩,原以为是因为那件事而心中抑郁难抒,加之又生了一场病才会这样,没想到竟然是怀孕的征兆,自己还浑然不知。一个月了,一个小生命居然在我身体里一个月之久了,即使早有了心理准备,如今亲耳听到还是无比的震撼。
“胎位可稳妥?”德妃许是看我如此虚弱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回娘娘,这也是微臣担心的事,四福晋身体孱弱,加上气血不足,恐胎儿在初期不是很稳定,要精心调理才是,微臣这就开几副安胎药,请福晋遵照医嘱定时服用,胎儿可无大碍。”
“嗯,那就开方子吧。”说话的是康熙,他面色平和,并没有过多惊喜之色,转而对四阿哥道,“老四啊,回府之后要好好照顾颜丫头,这可是你的长子,又是嫡子,不能有什么差错。”
“是,儿臣记下了。”四阿哥还是面色如常,微微颔首。
“行了,既然颜丫头身子不爽就先早些回去吧。”
“那儿臣也先告退了。”四阿哥起身行礼道。
我起身退出乾清宫,始终没有勇气回应从始至终凝聚在自己身上那一道炙热、刺痛的目光。
我不敢,也不配。
从乾清宫出来,我的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无论如何也不曾料想到我的孩子竟是在这种情境下来到这个世上。无欢无爱,有的只有痛苦的回忆和绵绵的恨意,是嫡子、长子又如何呢,不过是华丽的表象。
有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娘,有一个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爹,还有一个活不到八岁的宿命,还不是白白在这世间走一遭,白白承受七年的人间苦楚。因果报应,宿命轮回,不曾知晓究竟是谁前世欠了谁的情债。
宫门口,三顶轿子一字排开,我径自走向来时坐的那顶,却不曾想手腕被四阿哥一把握住。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目光所及他的双眸,他静静看着我,脸上还是一贯冷峻的表情,“同我一起”,语气像是命令但是声音却多了几分温柔。
李氏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轿子。
我甩开他的手,没说一句话,转身朝自己的轿子走,他却又一把有抓住我的手腕,不顾我的挣扎硬是将我拖进了他的轿子。
轿子不很大,尽管我极尽全力蜷缩在角落里还是觉得他离我很近。
轿子里很静,静的只听见我和他的呼吸声。
我将头靠在一边,不去看他,只闭着眼睛。我很想哭,心里憋着一股气上下窜动,哽咽在咽喉处,胸腔闷的难受,但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我哭不出来,也不能哭出来,我不想在他面前落泪,不想重演那晚的一幕,倾尽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低声哀求,换来的却只有无视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很久很久,空气中沉淀着死寂一般的沉默,犹如万年冰封,终年不化的冰川一般,冷冰的气息漫散在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的死寂让人害怕,心慌。
他的一声地叹打破了长久的静寂,仅仅一声叹息被无限放大,我的心陡然一惊,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仍然没睁眼睛。
叹息过后,他开口,“你当真就这么恨我,这么讨厌我么?”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嘶哑,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几分冰冷。
我仍没动,仿佛已然死去一般。
“其实那晚……”我的心漏掉一拍,四肢有些僵硬,只听他的声音在耳畔盘旋,“那晚我喝多了,不是故意伤了你的。”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我睁开眼睛却正好迎上他注视我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颈上,那里曾留着青紫色的吻痕,他留给我的痕迹,耻辱的痕迹。
我伸手拉了拉衣领,避开他的目光,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你不配!”
有爱才有恨,她对我做出的种种,连获取我的恨的资格都没有。
他脸上表情一滞,一抹寒霜跃上他冷峻的脸,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轻轻开口道,“无论怎样,如今有了孩子,要好好调理身子。”
我闭上眼,不再说话。
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要过多久呢?现在的我已然身心疲惫,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忘记所有的痛苦,记忆里只有那些美好的曾经。我怎么会就这样走到了死角,再也转不出去,看不到湛蓝的天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