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策]昔年》一月泉

20、第 20 章

　　当丹阳人人都知道有一个孙策时，孙策也意识到自己面临了不得不见袁术的境地，因为袁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治下多了孙策这么一个人，而他知道孙策这么一个人，不可能不找孙策前去说道说道。

　　虽说孙策当初跟吴景把暂时不见袁术的理由说得颇合情理，但是他心中清楚自己拖延见袁术的日期不过就是因为他不想见不愿见。孙策听到袁术的名字就无法忽视心中的厌恶和憎恨。当年袁术扣发父亲兵粮，就险些误了父亲的大事。虽然后来袁术在父亲的指责下又重新配送了兵粮，可是袁术的兄弟袁绍在父亲进京后派人直捣父亲的大本营，更是直接导致了父亲讨董的失败。而孙策深深怀疑这件事多少和袁术有些关系。这点点滴滴加起来，很难让孙策对所有姓袁的心存好感。

　　可是孙策知道自己是怎么也躲不开见袁术这一茬。一来，舅舅吴景就是隶属于袁术手下，孙策要是想干些什么都逃不出袁术的眼皮。二来，孙策要是想有自己的势力，还得先投靠一方，在这靠近江东一片，袁术是最好的选择。而最最重要的是，程普、韩当、黄盖这些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将以及那些随父亲出入沙场的亲兵也都在袁术的帐下。孙策想要重新得到这些经验丰富的兵将，必需得和袁术打交道。

　　但是，袁术此人多疑而反复，孙策要是真在袁术显示自己的真性情，怕是永远见不得出头之日。最为现实的是，孙策现在一穷二白，不能跟父亲学，因为他连个可以和袁术谈条件的资本都没有。孙策所能做的就在袁术面前装孙子，好从他那讨些残羹冷炙。

　　孙策催动马匹，加快了马速，想让风再迅猛一些，好连同自己的苦闷也一齐带走。

　　孙策自小就是众人的宠儿，从父母，到兄弟，见到他的没有一个不喜欢他，不让着他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养成了孙策骄傲的性格，他从来没有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向别人低过头。他向周尚百般低头退让，皆是因为他是阿瑜的长辈，而且在周尚毒舌之下，包含的是对自己和阿瑜的提点和照顾，所以孙策觉得向他低头本就是应该之事。而张纮张昭等人都是博学正直之士，这些人都有值得孙策低头请教的一面。而这袁术……孙策想到此不由地咬紧了自己的牙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和无奈。弱小的自己还是得在这权势的压迫下低头。而孙策隐隐地感到，以后自己说不定还得向更多的小人妥协、屈服。

　　孙策想着想着就觉得一口闷气憋在心中吐不出来，恨不得去毁坏一些东西。

　　力量，孙策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如果有足够大的力量，孙策就不用向这些卑鄙小人低声下气，祈求怜悯。如果有足够大的力量，孙策就可以将这些世间的污秽清除干净。如果有足够大的力量，孙策才可以随心所欲。

　　孙策的马速越来越快，眼见就可以看到寿春的城墙，可他却不敢在自己满脸悲愤的时候前去拜见袁术，只好驱马绕进了旁边的树林，试图平缓激动的情绪。

　　这时，一道灰影从孙策马边闪出，孙策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一个被马匹惊起的野物，本能地张弓搭箭朝灰影射去，“扑”的一声响后，灰影停止了移动。

　　孙策翻身下马，走到猎物的身边一看，原来是一只野兔，被自己一箭从眼睛穿过，早已死得透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生命不过如此脆弱。

　　这个念头在杀人已经可以百计的孙策的脑海中闪过，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现在父亲不在，如果自己不能张开羽翼保护孙家，那么自己的母亲，弟弟还有妹妹们该怎么办？如果自己不够强大，是不是有一天被夺去生命就是他们？孙策已经见过太多在这世上，被饥荒，被战乱夺去生命的人。他不敢想象这些悲剧要是发生在亲人的身上，他会怎样。

　　乱世之中，人们遵循的也是野兽的法则，弱肉强食而已。

　　孙策想毁灭，想破坏，想摧毁这一切，构建一个新的王朝。可是现在的他是如此的弱小，不要说改变这世道，他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要去寻求别人的庇护。他从衣袋中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想在野兔身上戳无数个洞用来泄愤。但是他多看了匕首一眼。匕首是阿瑜送的，从外表看黝黑无光，比烧火棍好不到哪去，可是孙策知道，在这样的外表下暗藏着锐利无比的刀刃，可以轻易取人性命。利者藏刃于鞘，智者隐睿于心。

　　孙策握着匕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已经是笑容满面，好像刚才那个阴郁灰暗的他不存在一般。

　　孙策笑着对野兔说：“为了让你的死不是白死，我把你吃了可好？”

　　野兔无言横尸地上。

　　孙策拎起兔子，牵着马，寻到一个溪边，小心仔细地把兔子的皮剥了，除了内脏，生了一堆火，细细地烤起兔子肉来。

　　虽然孙策从小到大打过不少兔子，但是烤兔子这种活计他还真没干过。他平常都是扔给身边跟的亲随们干的。这头一次烤，火候难免没把握准，孙策见兔子外面都烤得有些焦了，还散发着阵阵香味，便上刀去切，可是这兔子里面还是生的。孙策暗暗对自己说道，心急吃不到熟兔子。于是，他先从兔子身上切下熟的，就着盐巴先吃着，同时再看着生的兔子肉一点一点的变熟。

　　孙策坐在溪边，静静地消灭完一个兔子，然后用匕首刨了个坑把兔子骨埋了，低声说道：“你消我火气，填我肚子，也算死得有些价值。你可以到阎王面前说说，这也算是阴德一件。愿你来世投到一个太平盛世，别再做个乱世之中的兔子了。”

　　孙策骑上马，一鼓作气地冲到袁术的府前，要求拜见袁术。如孙策所料，袁术拖拖拉拉了好久，才请孙策进去。

　　孙策进门就跪在了袁术的面前，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他心中的委屈、不甘却不敢显示一丝，只能表现出悲伤和痛苦：“万求使君帮我！”

　　可是这一见，并没有让孙策得到他想要的兵将。

　　袁术只是大方表示：“你就按以前那样，到你舅舅那的丹阳招募精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