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凝香》程九

31、第 31 章

　　锦容开始害怕了，没来由的害怕，害怕述震有危难，害怕自己会孤独。
　　心里越是孤苦，日子过得越慢。
　　述震是个冰冷的男人，那样根深蒂固的的冰冷，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就这样轻松的熔化掉。
　　可是，她却想用自己的全部热情，去温暖述震的心。那是同情吗？只因为锦容自己的心也是冰冷的。
　　渴望着别人温暖的她，未能如愿，那么现在，至少还能让他被温暖。
　　但是这个男人的心，到底为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单手托腮倚在书房的轩窗前凝视不远处园外来来往往、忙碌不堪的下人们，锦容突然郁郁不乐地叹了口气，一滴泪划下脸颊。
　　这里曾是述震最喜欢呆的地方，好像还有他的味道。锦容静静的坐着，仿佛不久，述震便可以下朝回府了。
　　每次，他下马进府后，会连朝服都不换，急急的直奔书房而来。一推门，他大咧咧的跨进来，看到正在等着的自己，脸上浮现出温柔，唤出那亲昵地名字“容儿——”

　　“容儿——”声音再度响起，锦容一怔的摇了摇头清醒了头脑。回头一看，是老福晋！
　　“额娘，您怎么来了？”没想到，老福晋竟然到这来。
　　“好久没见着了，额娘很惦记你”老福晋看着锦容憔悴的脸，有些心疼“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一个弱女子又要扛起这个家。很辛苦吧！”
　　“对不起，额娘，这几日太忙了，锦容也没去上房给您请安，请额娘恕罪”锦容擦擦眼角的泪，挤出一丝笑容，连忙上前将老福晋扶上坐。
　　“想述震了？”老福晋看到了锦容眼角的泪光，心知肚明的问。
　　“.……”锦容踌躇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回话。
　　老福晋看了看锦容，轻叹了一口气“孩子，你相信额娘，无论述震此刻在哪里，他在干什么，这心里也一定是在想着你的！”
　　“真的？”锦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是真的！”老福晋点了点头，笑着“我从来都不知道，那孩子还能够笑，可是你做到了。只因为他心里有你，所以那颗心才会柔软。”

　　“因为我……”锦容听到这样的话，心也柔软起来，软的抽心得疼。她的述震，现在又在哪？
　　“我有个故事，想告诉你”老福晋突然开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额娘……”锦容有些疑惑，今天的老福晋，真的有点怪。
　　心有不解，但锦容还是认真地点头“您说……”
　　老福晋顿了顿，眼神煽动的娓娓道来
　　“原本，内城西边，有个叫莹华的姑娘，是个镶旗包衣家的女儿。她的家境不好，生活也很拮据。
　　她的父亲当年在战场上残了腿，之后忍受不了这种打击的他性情开始不稳，经常打骂她的额娘和她。后来他发了狂，砍死了她的额娘，自己也抽风而死。原本残破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后来，皇宫里下来了旨意，说要为后宫填充宫女，让所有下三旗包衣家奴女儿入宫参选。
　　就这样，莹华进了宫。跟着一个贵人伺候着。每日除了要侍奉左右，还要忍受打骂。
　　莹华心里苦，可还是毫无怨言的忍耐着，她想只要三年，三年后，自己便可以拿着所有的月奉，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可直到那一天，一切都不再一样……
　　休班时，莹华正好走到了御苑。那日的湖水很清澈，她忍不住就走了过去，找了个偏一点的湖沿，坐了下来。
　　她当时什么没想，可后来似乎在湖面上看到了自己额娘的样子，她在冲自己笑。莹华突然就哭了，三年后，出了宫又能怎么样，她什么也没有了，活着，她还为了谁？
　　眼泪不争气的流，莹华就那样哭，最后，止住泪的她，缓和了情绪，转身起来。却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一身的红色戎装，是个威武的军人。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疑惑和一种浓浓的——情意。
　　她的心因为那温暖的眼神也跟着温暖起来。她只是笑了笑，然后离开了。他也没多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直到她离开。
　　此后，莹华的心里就有了个结，只要一得空她就会去御苑，到那湖的一角。就算当差，只要经过，她也会不住的张望哪个方向。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盼望什么？那不过是个偶遇，他可能早已经远在一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
　　可尽管如此她就是不能放弃。她忘不了那个眼神，她寒冷的心从不曾温暖过，她渴望着再次被温暖。
　　于是她继续等着，等着。他果然又来了。还是那个地点，还是那个时间。他们只是那样一前一后，一坐一站，没有多说什么话，可莹华已经喜极而泣。好暖，她的心觉得好暖。
　　后来，男人来得次数越来越多，莹华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男人告诉她，自己是个贵族，他已有妻室，但还是要纳她为妾。
　　莹华高兴极了，因为她再不会和以前一样，她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于是，她成了男人的侧福晋。而男人的原来的福晋，他从小指腹为婚的新婚妻子，因怨成恨，开始终日的与她作对。
　　后来，莹华怀了孩子，福晋竟然对她投了毒差点让孩子掉了。莹华愤恨的发了疯，开始无所不用其极的和她争斗。后宫的那套女人伎俩，此刻两个女人开始全部用上。
　　最后，莹华胜了，她变成了男人的正室，为他生了第一个儿子，亨受着全部的尊宠和富贵。她的心终于热了，金钱地位满足了她的心。
　　可是，原来的福晋却因此得了失心疯，变得谁也不认识，总觉得有人要害她，见人就打。就连她幼小的亲生儿子，也总是遭到毒打。
　　又一次，她跑到书房，看到大贝勒在习字，于是她也要过去。正在一旁刺绣的莹华见到她跑来，以为她也要打自己的儿子，于是上前拦她，两个人扭在一起。
　　莹华一个使劲推开了她，没想到她躲闪不及扑到了针线筐上，剪子直直的插入她腹中。最后，断了气！
　　结果，男人怕此事宣扬闹大，草草以病故的名义将原福晋下葬。可因为对原福晋的愧疚和对莹华的愤恨，他再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门半步。
　　莹华也悔恨的无以复加，于是将二贝勒带在身边，想用母爱倪补自己的罪过。可是无论是谁都没给他这个就会，男人没有，孩子也没有。莹华剩下的只有痛苦。
　　后来，她的儿子也死于了一场意外。这大概就是报应。
　　万念俱灰的莹华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她还没有赎罪。
　　她希望那个可怜的孩子能得到温暖，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老福晋还没有说完，泪水已经让她哽咽。
　　“莹华……”好可怜，原本的美好情感，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的惨淡结局“就是您，对不对？”锦容的眼也模糊了。
　　老福晋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握着锦容的手，掉着眼泪。
　　欲望，才是真正的魔鬼。它可以埋住人的真心，以荣华富贵为诱饵，把人推向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老福晋的身体都哭得开始颤抖“原来…这一辈子，我都没有爱…有的，只是罪…”
　　“不…额娘…不是…不是的…”锦容跪在老福晋身前，那种痛苦她感同深受。她相信，那时在湖边，等候着的莹华是爱着的，她在用最单纯的心情爱着，直到如今。
　　“孩子……我的好孩子！”老福晋将锦容揽到怀中，痛苦出声“请你替我爱他，永远的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