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41、第 41 章 执手1

　　高雅的银色宝马在车流中穿梭自如，车内暖气呼呼吹着，向晴只觉得暖的发闷。盯着车窗外拥堵的车流，心里竟开始佩服起梁佑曦娴熟的车技来。记得佑辰说过，他的妹妹比他小六岁，而这个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的富家小姐却有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和冷静。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两位的蜜茶，请慢用。”
　　端茶的服务生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神，向晴礼貌的开口，语气颇淡：“梁小姐不会只是想请我喝杯茶吧？”
　　梁佑曦依旧低着头，像是沉醉于一些回忆中，良久才说：“你见到辛宇哥了？”
　　向晴答：“没有。”语气依旧淡淡，没有波澜。
　　佑曦抬起头，凝视着她眼底的疲惫，又问：“既然都到了医院，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呢？”
　　向晴如实回答：“他刚刚休息。”
　　又是平静的沉默，平静的有些和谐。桌上的蜜茶已放置了很久，两人仿佛产生了某种默契，只是摆弄着杯里的吸管，都没有要喝的意思。
　　停了好一会儿，梁佑曦又问：“顾小姐真的很喜欢辛宇哥吗？”她平静的看着她，语气淡然，仿佛她口中亲昵的男子与她毫无关系。
　　向晴却反问：“梁小姐在意我的答案吗？”
　　凝视她的目光微微一紧，梁佑曦一笑：“离开他，请你离开辛宇哥，无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都把它忘了，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她的神情平静而坚定，很有大家风范，很奇怪，这种境况下，她竟然还能毫不吝啬的去夸她。
　　向晴抬眸回视她，眼里有隐忍的怒气：“我记得梁小姐曾经说过，区辛宇身边从来不少女人，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你了解他，他对身边的女人从来都不屑一顾，既然如此，又何必多……”
　　“我叫梁佑曦。”她平静的打断她，语音依旧，却注入了冰冷，“我还有个哥哥。”顿了顿，她直直盯住她，“他叫梁佑辰。”
　　向晴哑然。
　　“这个名字，顾小姐还有印象吗？”
　　何其礼貌的问句，向晴却从她眼底看到了隐藏的恨意。
　　她无视她的沉默，自顾说着：“他也是A大的，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他突然放下学业去了美国……当初在A大，曾轰动过一时吧？”梁佑曦微笑着一点点勾起她的记忆。“我哥哥……他追了你很久才把你追到手吧？”
　　她笑起来很美，带着一点孩子气，像个善良快乐的天使，而在天使眼里，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向晴无助的垂下睫毛。
　　梁佑曦，她竟然连这些都知道。那么，她也一定知道……
　　“顾小姐，我知道你不想提及过去，我也不想。”佑曦靠进椅背，脸色沉重，“两年前，你逼得哥哥离开C市，但是从此，你也从哥哥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如果你不再次出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可是，你进了区氏，还认识了辛宇哥……”
　　梁佑曦停下，静静的看了她两秒，继续说：“我曾经说过，我和辛宇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顾小姐这么聪明，一定想的明白，这个‘成长’中还有一个人……”
　　“我对你们的‘成长’不敢兴趣。”桌下的手指渐渐收起，向晴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两年前，你哥哥的离开与我无关……如果你哥哥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从此以后……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不要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她，她受不起。更不要告诉她任何关于他们的事，她不想知道，不想，真的不想。
　　佑曦神情微怔，望着她轻轻蹙眉：“你见过他了？我哥哥……他找到你了？”
　　想起那晚愤然离去的背影，向晴心口抽紧。
　　笑容在佑曦美丽的脸上一点点消逝，她屏住呼吸：“顾小姐，请你离开区氏。”她静静的凝视她，无比认真，“算我拜托你，好吗？”
　　一贯高傲的梁佑曦也会有拜托别人的一刻吗？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真真切切在她眼底看到了无可奈何的请求。
　　“我不明白梁小姐的意思。我到区氏只是为了工作，为了生活……”
　　“你明白……”梁佑曦眼底闪过一瞬的低落，“辛宇哥和哥哥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辛宇哥沉稳孤傲，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尤其是回国后。他一心只想向区伯伯证明他的能力，所以至今他都不肯接手区伯伯的公司。哥哥却开朗爱笑，他喜欢运动，喜欢自由……他们两个也许是天壤之别，但是却一样的执着，执着于自己的决定……你不会明白，他们对彼此的欣赏，你也不可能明白他们二十几年胜过亲兄弟的感情，所以……请你离开好吗？你已经放弃了哥哥，也深深伤害了他，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一次，否则，你真的会毁了他。”
　　向晴在她眼底看到了并不真切的无助和害怕，很淡，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离开？伤害？
　　她认为受到伤害的只有他们吗？
　　向晴哭笑不得：“你真的认为，我的辞职……可以阻止一切吗？”
　　梁佑曦轻笑着反问：“你真的以为，我哥哥回来了这么久，却直到现在才找到你。你真的以为，以哥哥和辛宇哥的关系，你在区氏，在19楼，一直没有机会遇到他吗？”
　　向晴愕然，她的话猛然拨开了她脑中萦绕已久的疑云。
　　“虽然我的要求有些无礼，但是对你来说，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坐起身，梁佑曦淡然一笑，语气轻描淡写，“如果你愿意离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给你介绍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
　　餐厅内炫目的顶灯闪过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一切都安然如昔。
　　只有角落边的餐桌上，两个美丽的女子安静的凝视对方，诡异的沉默和餐厅内的和谐氛围格格不入。
　　“梁小姐想说的都说完了吗？”向晴不再看她，别过头望向窗外，“我没有需要离开的理由，我并不欠你们什么。但是……”静默了会儿，她深吸口气，眼底有淡淡的雾气萦绕，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如果顾小姐能让区总放我离开，我一定如你所愿，永远在你们的世界里消失。”顿了顿，她倨傲的抬头，淡淡的扫过她眼眸，“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梁佑曦望着她的眼神微微一滞。
　　漠然起身，走了两步，向晴忽然在她身侧站定，冷声低语：“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约我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和过往，我对你们三人之间的感情不敢兴趣……也承受不起。我希望，你和梁佑辰，永远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想和你们梁家再有一点牵扯。”

　　自从那晚，佑辰在公寓楼下猝不及防的又一次闯入她平静的生活后，每次经过楼道口，她都会下意识的瞥一眼身侧
　　今晚亦是如此，沉沉的黑暗中，视线又一次望向身侧的楼道，凭着淡淡的月光跟平日里的熟悉，向晴伸手去按楼道口的开关，指尖却在碰触到按钮的前一刻倏地僵住，她定定地望着楼道里头的身影，熟悉但又陌生。
　　佑辰。
　　老天是不是太爱跟她开玩笑了，前脚梁佑曦让她离开区氏，放过她哥哥，后脚，佑辰就站在她面前。
　　楼道外，月朗星稀。
　　楼道内，他安静的靠在墙角，目光穿透黑暗，冷冷的落在她身上，将她生生冻住，无法动弹。
　　佑辰，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她收回手臂，默默的站着，重逢后，透过黑暗，在他冰冷的注视下，第一次她用心打量起他。深色的衬衫长裤，不似以前的随意，像是精心搭配过般，简单的款式硬是被他穿出了只有他才有的气质，一种收敛的高傲，淡淡的自信中带着几分随和，他还是从前的他，但比以前多了份落寞和冷淡。
　　他的落寞是因为她吗？
　　有力的臂膀垂在身侧，手掌顺势滑入口袋，这样安静冷漠的佑辰，让她心口隐隐开始疼痛。听说，当人心事重重、情绪低落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将手插入裤子口袋……
　　曾经的梁佑辰，留给她最深刻的是他的笑容，给她最多的也是笑容，令她深深着迷的，也是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就像严冬里的那缕阳光，温暖夺目，给了她希望，也点燃了她的人生。
　　可是如今的他，竟让她觉得他是那样孤单、无助。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不忍，即使，漆黑的楼道内，他根本不可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她脸颊……
　　向晴猛地抬头，身子触电般的后退一步，惊愕的眸光落在他停滞于半空中的手指上，心口依稀的开始抽紧。
　　他瞪着她惊慌无措的神情，漂亮的浓眉骤然拧紧，俊朗的五官也因她下意识的逃离而变得生硬冷漠，阴沉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倏地掠进她眼底。
　　梁佑辰，你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你还以为，在她的眼底，还会有一丝留恋和不忍吗？
　　望着她，久久的，他忽然沉声失笑，像个失意落寞的少年。“我为什么要回来？明明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回来见你？”
　　明明知道再见她，只会让他再痛一次，痛的窒息，他还是义无反顾。
　　沙哑的自问，无声的夺走了她周围仅剩的空气，她极慢的呼吸着，拼命的支撑着。
　　“向晴……”他的声音低沉凄楚，漆黑的眼底饱含沧桑，“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你会那样决然的跟我分手？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
　　梁佑辰，你这个大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她安静的望向他，安静的背后是加倍的克制。“你是管理系的大才子，怎么会想不明白？”
　　目光紧锁住她淡漠的眸子，他的声音低哑无力：“遇到你，自信和理智都不再是我的骄傲，我只是一个十足的傻瓜，所以，请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连一个理由都不愿给我便要我从此消失？”
　　为什么你要丢下骄傲和自信？值得吗？
　　向晴无意识的重复起当年的回绝：“两年前我就说过……”
　　“不要再用那样可笑的理由搪塞我。” 梁佑辰厉声喝断她。又上前一步逼近她，语气强硬，容不得她逃避，“两年前，若不是太过爱你，我不会狼狈离开。”若不是害怕她的眼泪，他绝不会落荒而逃。“但是现在，我不会在乎。”他不屑的冷笑。
　　“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执着？忘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不好吗？”
　　“忘记？你认为很容易是吗？……你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你冷血，无情。”他低笑着凝视她，“从前，你轻而易举就能推翻我所有的原则和坚持。但是现在，你不会，因为……你不再有资格。”
　　是啊，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老死都不要再见面！
　　后背轻轻的靠向坚硬的墙壁，她低低的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有男朋友了，你见过的……所以，过去的事，我不想再……”
　　“砰——！”
　　梁佑辰重重一拳挥向她左肩一侧的墙壁，猛烈的撞击声回荡在她耳畔，直抵心底。
　　向晴惊怔的呆立在原地，眸光缓缓落向横在她左肩一侧的手臂上。
　　梁佑辰眉头紧拧。
　　他痛，可他不会比她更痛。
　　他可以理所当然的折磨她，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加倍的折磨她。
　　可她却做不到。
　　“顾向晴！”两指狠狠掐住她下巴，他毫不怜惜的微微抬手，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然后咬牙切齿的一字字抛向她，“如果可以，我会把你的一切记忆都抹去，抹得干干净净。”
　　她静静的望着他冷漠的面容，细密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屏住呼吸，她扬起睫毛，有股清澈的液体在她眼底来回打转，一触即下。
　　梁佑辰倏地松开她，眸光冷若冰霜，彻骨的寒气一点点从他眼底扩散开来。
　　“我是疯了才会回来找你，明知是自取其辱，依然义无反顾。”他低吼着转身离开。
　　向晴缓缓垂下眼帘。
　　空荡的楼道，消失的背影，瞬间将她丢进了无尽的深渊，从此，海枯石烂，天地相合，她将永远躲在那里……
　　“姐姐……”
　　可是，她永远不能一个人躲开。
　　“你……”顾夕蕊欲言又止。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头埋进小蕊的肩膀，抱着她的双手柔软无力。“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顾夕蕊安静的任由她靠着，明净的眸子透过黑暗，望着楼道外冷清的路口，耳边依稀响起姐姐含糊不清的呢喃：“相信我，我可以……”
　　姐姐说，她不恨，她会忘记那个可怕的真相。
　　姐姐说，她的放手，是不想伤害梁佑辰……
　　姐姐放开了梁佑辰，可是那样的放手，那种把人从天堂丢进地狱的放手真的不是姐姐对梁家的另一种报复吗？
　　恨。
　　这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一种情感。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爸妈要隐瞒真相。因为……它除了会伤害别人，更会深深伤害自己。
　　它真的可以毁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