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42、第 42 章 执手2

　　阴沉的天气笼罩着C市，短短几日内，气温骤降，微风拂过面颊恍若严冬已至。
　　自从上次见过梁佑曦后，公司人事部并没有通知她离职。或许是她还未来得及跟区辛宇提及，又或许是她的离职通知还未到人事部。
　　不管是哪一种，向晴都很清楚，梁佑曦很在乎她哥哥，没有谁能抵过这样的血缘亲情，她不怪梁佑曦，一点都不怪，反而被她的关心和在意所感动。而她对区辛宇的在乎并不亚于她哥哥，所以，无论是为了他们中的哪一个，她都不会让她留下。
　　如果真的能让她离开，她……求之不得。
　　无论是梁佑辰，还是区辛宇，她都不想再面对，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早该知道，她想要的，从来是不可能的奢望。
　　命运的齿轮永远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更改轨迹，况且，老天早忘了对她的眷顾。
　　“向晴，一起下班吧。”
　　希望，奢望……
　　“顾向晴？”
　　笔尖戛然顿住，蓦地划过纸面，留下一道不深的印记。
　　抬起头，向晴茫然的望着办公桌前微笑的女子，许久才回过神：“……怎么了？”
　　“什么怎么？该下班了，发什么呆呢？”林淑怡好笑的瞪着她的茫然，瞥到她手中的铅笔，好奇的绕到她身侧，“画什么呢？给我看看。”
　　“没什么，随便画画的。”向晴匆忙合上画簿，却还是被手快的淑怡夺了过去。
　　“这不是设计稿吗？对了，你之前就是设计部的……”林淑怡盯着翻开的图纸，满脸的敬佩和赞叹，“向晴，虽然我不懂设计，但是你好厉害啊，如果是电脑软件做的效果图，一定很漂亮。”
　　这几天区辛宇不在，向晴每天都无所事事，便想乘此空闲构思些设计稿，也许她马上就会用得着。
　　“好了，给我吧，我收拾收拾一起下……”
　　“这是什么？”林淑怡顿住，吃惊的盯着手里的画纸。
　　向晴一愣：“刚刚无聊乱画的。” 伸手想要抢回画簿。
　　林淑怡却一个转身躲到一侧，她出神的凝视着画纸上的图案。她的画风细腻饱满，定是用尽了心思，大概是倾入了真挚的感情，才能使整幅画面都弥漫着一股真情。良久之后，她才痴痴的出声赞叹：“向晴，你画的真美……”
　　洁白的画纸上，旭日初升，阳光初照大地，每一缕金光冲破地平线，万物苏醒，到处生机勃勃。美丽的海滩边，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背对大海，脸上流淌着世间最真挚甜美的笑容，比过她身后最绚烂的那一束阳光，小女孩蹦跳着奔向不远处的一对夫妇，左边的年轻女子身子纤瘦单薄，齐腰的长发，过膝的纱裙，都被清晨的微风轻轻吹动，谱出一个梦幻般的美丽身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女子微微偏着头，似乎在和身侧的男子低声耳语，男子的背影挺拔修长，严肃中略显慵懒，两人十指紧扣着面朝大海，眼前是美丽的日出和奔向他们的小女孩，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此情此景，他们脸上的快乐毋庸置疑。
　　那种快乐被称作幸福。
　　“向晴，这画里的女子是你吗？”林淑怡指着画上长发飘逸的女人问她。
　　凝视着画纸的眸光暗暗一沉，眼底是无限的哀思，向晴淡淡的收回视线，喉口干涩生疼：“不是。”
　　“可这背影真的跟你很像，一样的长发……”
　　“她是我妈妈……”
　　林淑怡微微一怔，看了会儿她又低头盯着画纸细瞧。
　　“怪不得如此神似呢，原来是你妈妈。”淑怡抬头望向她，羡慕的问，“那么这个小女孩就是你吧？”
　　她点点头。
　　“呃？她脸上怎么划了一笔。”林淑怡用指尖摩挲着画纸，试图抹去那一点印记。
　　那是她刚刚想的出神，不小心点到的。而那脸上的一点，多像是一滴眼泪，那小女孩即使笑得再开心，她也是哭着的，对吗？
　　“呵呵，一滴幸福的眼泪。”林淑怡笑着喃喃自语，“好幸福的一家人喔。向晴，为什么画你爸妈的背影呢？你妈妈一定很漂亮吧。”
　　背影，背影……
　　因为……因为她已经快要忘记他们的笑容了，儿时的记忆，遥远的恍如隔世。
　　“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她捧起画薄，指尖小心翼翼的轻抚过画里的那对背影，“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个意外，他们永远离开了我。”
　　林淑怡怔愕的抬头，唇边的笑容转瞬即逝。“对不起，向晴……我不知道……”
　　“没关系。”她笑笑，“都过去很久了。”
　　只不过，她还没习惯而已。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两人都静静的站着，直到办公桌上的手机响起。
　　两人都微微一怔，然后下意识的望向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文字。
　　“呃……那你先忙，我先走啦。”
　　无奈的看着林淑怡转身离开，向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拿起桌上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犹豫的按下了接听键。
　　“下班了？”还未等她开口，区辛宇略微低沉的声音从手机彼端传来。
　　“嗯。”
　　“要去哪儿？”
　　合上画簿，向晴边整理着东西边淡淡的回答他好笑的问题：“回家。”
　　“我……”那头有两秒的停顿，“你马上来医院。”
　　“等等我还有事，有什么……”
　　“什么事？”区辛宇打断她，语气生硬。
　　向晴愣了愣，没好气的回道：“买菜做饭……区总有意见吗？”
　　电话彼端传来久久的沉默。
　　“我想喝汤。”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上次去过的那家……姓杨的。”
　　姓杨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他们去过的那家“老杨一品锅”。
　　胃出血能吃东西吗？况且……她不是有人照顾吗？
　　“你能吃东西了吗？”好像有听人说过，胃出血的人不能随便乱吃东西，应该严格按照医生的叮嘱进食。
　　“你认为我连吃饭的能力都没有了？”
　　显然，他是有意要曲解她的意思，她无力辩解：“我不是……”
　　“一个小时内，我希望能看到我的晚餐。”
　　“嘟嘟……！”
　　宽敞明亮的病房内，可怕的寂静充斥着室内每一个角落。区辛宇孤单沉重的身影伫立在窗前，深黯的眸子远远的俯瞰着窗外半市的夜景。深锁的眉头蕴藏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转身，一室的光芒刺的他头晕目眩。
　　还要一个小时，他才能看到她，可他迫切的想见到她。
　　现在，马上，他一刻都不想等。
　　办公室内，向晴茫然的瞪着被区辛宇挂断的手机，满脑子都是“老杨一品锅”。
　　他想喝汤，但她不确定他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吃那些东西，如果可以，那他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从医院回来，还没到家，她的手机果然被同一个号码再次拨通。
　　向晴掏出手机，按了静音键，把它丢回包里。
　　她没给他带汤，只给他买了两份他平时胃疼时常喝的粥。到了医院，她把东西交给了那天的护士长，没有见他就离开了。
　　客厅里，向晴半倚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国际新闻，主持人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室内，竟成了一首温和的催眠曲。身子不自觉的一点点窝进沙发，她疲倦的垂下睫毛。
　　半梦半醒之时，不大的开门声将她吵醒。
　　“顾夕蕊……你掉垃圾桶里了？”向晴依旧躺着，没有睁眼。迷迷糊糊的问进门的妹妹，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蕊今天难得的勤快，不仅整理了屋子，还主动把赞了几天的垃圾倒了。不过就她倒个垃圾的时间她几个梦都做完了。
　　没好气的声音传到耳边。“我有那么没用么？我碰到……”
　　“你碰到鬼了？”脑海里突然想起小蕊小时候被婶婶吓哭的样子，一边哭一边还喊着“妈妈，我怕……”
　　向晴忍不住痴痴的傻笑起来。
　　“呵呵。我姐她说梦话呢……那个……就当没听见。”
　　我姐她？
　　好像是第三人称。
　　小蕊在跟谁说话呢？跟鬼吗？
　　有序的脚步声渐渐朝她靠近。脚步声……这不像是两条腿的小蕊能发出的脚步声吧？向晴懒懒的挪了挪身体。
　　抬头，一张满面春风的面孔撞入她眼帘。“你跟……”视线越过她，发现她身后伫立的挺拔身影，猛的把没说完的四个字给震回了肚里，最重要的是已经完成嘴型的第三个字也硬生生给卡在了喉口。
　　区辛宇！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向晴呆愣好久，才慌忙起身立定。
　　“姐，你们……慢慢的聊啊，我去上网啦。”顾夕蕊强忍住笑意进了书房，关上门，却没关住她“悦耳动听”的笑声。
　　“你……怎么来了？”向晴瞪着眼前的男人，睡意全无。
　　区辛宇阴沉着脸走近她，安静的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完全把自己当成这儿的主人。反倒是向晴，呆呆的杵在原地，倒像个不被主人欢迎的客人。
　　“刚刚你梦见鬼了？”他闭上眼，面无表情的开口。
　　“……！”刚刚她都说过些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睡梦中的人果然是最无防备的，也是最狼狈的。
　　她尴尬的“嗯”了声。
　　他问：“为什么不来见我？”语气很淡，却带着质问。
　　他进了医院，她不去看他，到了病房门口，她都不进去见见他，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在意他吗？
　　视线不自觉的扫过他微蹙的眉头，略显苍白的脸色，干白的唇瓣……向晴倏地低下头，瞪着左右脚穿反的拖鞋，说：“时间不够，来不及见你，我跟你说过我要回家买菜做饭的。”明明是振振有词的解释，话一出口，怎么听着像是借口呢？
　　区辛宇久久的沉默不语，向晴则是哑口无言。室内只剩下电视机内插播的广告声在耳边回荡。
　　“区总……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她不知道他打算这样呆到什么时候，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转身，“我给你叫出租车……”
　　“不要。”还没迈出脚步，手腕就被人牢牢的拉住。区辛宇语气平淡，却让她无法动弹，“就这样陪我安静的待会儿。”
　　他的掌间微凉，他拉着她，空气忽然变得暧昧。
　　向晴失神的定在原地，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她的手腕处悄悄蔓延开来，在她脑海中慢慢定格。
　　书房门被人唐突的打开。
　　顾夕蕊望着两人愣了一下，低低的说：“我只是空气，无视我好了。”说完急匆匆的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堆水果，然后又飘了回去。
　　向晴回过头，对上他暗沉的眸子，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臂，手腕上的力道却收紧了些，视线扫过他越发紧蹙的眉头，她心口一沉，放弃挣扎。
　　他悄悄松开手指，靠回沙发，疲惫的闭上双眼。
　　她不会知道，此刻的他，多想抛开一切带她离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向晴无奈的提醒他：“你不应该来这儿，你应该在医院……”
　　“你不肯来医院见我，我只能来这儿找你。”他淡淡的语气里夹着无奈的妥协。“给我拿条毯子。”
　　他的理由无理，却让她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