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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事情是这么发生的。
      某夏姓老同学、老校友、老朋友在一起吃饭时,抓着白桦讲了半天的结论可能是——但不一定确实是,不可能的概率应该不超过20%——想和她有进一步的“关系”,通俗的老式说法就是“轧朋友”。可她半点也没结婚的打算:不到三十大关,死也不考虑!
      望着他,脑袋里转着拒绝的理由,嘴里却冒出:“我讨厌医生。尤其是不学无术、耽搁人性命的医生。”
      “……什么?”
      医生是种职业,从业者的能力和医疗机构的设备高低有别。不可能每个医生都是救死扶伤的白求恩,或起死回生的扁鹊。
      “我爸爸死于丹毒。”
      其实是他是死于彻底的绝望。外婆曾经露出过一句,说她的女婿宁愿回部队打仗,也不想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在乡村发霉老死。
      “不大可能吧?应该还有其他的并发症。”真是笑话,丹毒会死人?
      “当时的卫生所长也这么说,但等他同意把我爸爸送大医院的时候是休息日,值班的医生根本只上个药挂个水,等主任医师上班已经迟了。”
      她实际想说的是:我既无美貌又无背景,和我在一起没有好处。
      可人们总会发现,说出口的和真正想的、不一样。
      他冷冷地注视,仿佛看透她的想法,犀利地令人不舒服。很快的,他收敛一切情绪,回归成淡漠沉静的职业医师。“好吧。对了,这次的高中校友会你和陈卿要参加吗?”
      “谁召集?大概要请哪些人?”反射性的抓住要点。白桦无法控制自己对轻重缓急的不同事务的反应。虽然这个优点让她在工作时得心应手且颇受赏识,但到了生活中,就成了理智过头。
      而他非常聪明地利用来转移她的即时注意力。“都是S大经济系和电子工程系的几个人提倡。我想他们会按通讯录发请贴的,都请留在本地工作的同学。”
      白桦皱眉。发请贴邀一堆连认都不认识的“校友”?而且不是由校方、而是由学生自己组织?“搞得这么大?”
      “没办法,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到哪里都能找出些亲戚朋友的线索。你想,大家刚工作不久,都急着找关系门路……别皱眉头,你也会动心的。”
      她叹。是的。但没问为何每次都是他先一步知道。“如果他们想到叫上我,我也会去。”
      “要带钱去饭店,一人一百,AA制老少无欺。”
      “不贵。”
      然后他走了。她也回公寓。
      只是,他到底有没有弄明白,她在拒绝他?
      或是她有没有讲清楚不考虑交他这个男友?
      呃,也不对……她婉转了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
      而,最最麻烦的是,这种一个礼拜一两回的电话、吃饭、聊天、帮忙等等玩意儿,算不算“轧朋友”?
      若说手拉手看电影这类模式连大学生都不屑一顾,那……问题是,一般的“男女朋友”是如何相处的?
      白桦陷入空前尴尬又诡异的挣扎矛盾之中。
      算了,先解决“和平”的离职,然后是说服陈卿先把学位拿到手再说,还有新的总务工作到底是后勤还是类似采购性质,再来就是新招的接替自己的人到底能不能满足老总的挑剔胃口……不过在这些有个结论以前,她想先和经验比较“丰富”的戴悦聊一下有关两性社交的话题。
      十五六的男孩子会对喜欢自己的女生摆脸色、暗自得意的同时在同伴宣称念书是最重要的,而年轻的女孩子大多会对男生的外表与幽默感兴趣;二十来岁的男性青年会对交新女友欢呼跳跃,可相对的是这个年纪的女性青年更多则是冷淡理智现实,她们考虑的是学业、家庭与经济安排。
      白桦早过了十七八的思春期,对牵手浪漫已没有任何绮想。而随着年龄绝对值的上升、看人看事物的能力变强,以及看到、听到、想到的种种不尽人意之处,要她撇下思虑、放手去谈一场纯粹的恋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又没有泛滥的荷尔蒙作用或是无处发泄的欲望压力!
      先问问已婚的“前辈”再说。

      自己有多久没去“关心”戴悦了?白桦有些汗颜。平时都是对方打长途到她单位聊天问候,在她决定辞职再找工作的时候给她打气,回家看父母时也会和她上茶馆打发一个周末下午。
      然后,一个惨淡的中午,白桦利用单位电话打过去表示一下,顺便想问问对方婚前是如何与男友相处时,戴悦在电话中平静地说:“我要离婚了。”
      白桦急急忙忙赶到火车站,好不容易挤上一列没有座位的拥挤长途列车,在一群从家乡赶回城市找工作的年轻人中争取顺畅的呼吸。
      “你都不来看我!”戴悦只抱怨这个。“不过幸好你没喝喜酒,不然现在会很尴尬。”
      “我对你的前夫不感兴趣,喝不喝酒也无所谓……哎!好歹我把实习补贴都买了礼物送你了!”
      戴悦笑开,倒不见太多的忧郁。她指了指招待客人的精美瓷杯:“呵!所以我把那套咖啡杯随身带啊!”
      白桦几乎坐立不安。戴悦另租的房子很小,当然与这个浮华城市的高昂房价直接相关。
      “不跟我说说?”
      戴悦叹气,“我和爸妈说得已经够多了。”
      “他们一定是最难过的。”
      “错!因为如果我不离婚,他们可能得资助亲家母再婚。”
      白桦瞠目结舌。“再婚?要你家出钱?”
      戴悦只摇头,“我不这么讲,他们会轻易同意吗?”
      “你离婚和你爸妈有什么关系?!”
      戴悦嘲讽地看她:“等你结婚不到两年就离的时候,就会发现:财产、孩子都好办,可老爸那一关没法过。至少对我爸来说,女儿离婚和被□□都一样的没面子。”
      “……我只有妈妈和外婆。”
      “一样。”戴悦冷淡道。
      “那孩子呢?总是跟母亲的呀!”
      戴悦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儿子的奶奶死也不肯放手,那我就让她去带、还不用付抚养费,不是很好吗?何况儿子没有爸爸的话,会人格发育不全的。”
      什么见鬼的理由?我还心理不健康呢!“那——如果他被后妈虐待呢?”
      戴悦咯咯笑,“请问有哪个脑袋清醒的女人会受得了这样的婆婆?除非她能证明自己一定生儿子,能包下全部家务、收入非常高又会把钱都交给夫家。”
      啥?!什么跟什么嘛!这种狗屁要求谁乐意?!换了她也会火速办手续。“你的前夫没这种魅力。”不是超级帅哥,更不是大富豪。
      又喝掉一壶苦涩难以下咽的清咖啡。白桦一点不敢说她讨厌劣质速溶咖啡里的烧焦菜叶的怪味道……可戴悦需要这个。即使她一脸无所谓的洒脱。
      “是呀!不过儿子受虐待的话,我一定告死他们!”
      “哦,那你以后怎么办?”
      “继续念书,重新找份工作。”
      “在这里还是回去?”
      “不知道。但是即使回去了,我也不会住在家里,免得家里安排我跟收废塑料的相亲。”
      “那就和我合租吧!说不定陈卿也会搬出来,这样可以省不少开销。”白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再说。我得考虑怎么做,才能保证三十五岁以后还有工作。”到了深夜近一点,戴悦还是非常清醒、冷静。脑袋热过久远,如今也必须醒了。
      白桦没有想过三十五岁以后的工作、收入。眼下跳槽是件很容易的事,拜前一任特别会“做”的老板所赐,她好聚好散、滴水不漏的功夫和银行存款一般节节上升,也所以有本事在两年里换了几份工作。
      不过现在神志有些不灵光……
      “你明天还要上班吗?”
      “要。要站完最后一班岗,留下美好的职业声誉。”
      戴悦噗嗤一笑,“你升职无望,但挺会做人。”
      “你刚知道啊!”白桦得意地抬高下颚。
      “……怎么样,现在有男朋友吗?”
      “一起玩的男性朋友,还是用来结婚的那种?”
      “后者。”
      角色有些反了。以前戴悦总是跳得很高、很突出的一个人,现在她成了高中时代的白桦,冷淡内敛,讲话常一针见血。
      “没。”白桦只一眨眼,干脆利索地否定。她从未想过和某个人结婚的事情……
      戴悦很想说什么,终于忍下,将余下的深色液体全灌进肚子。“先去一下卫生间,然后我送你一起去买车票。凌晨的票应该很好买。”
      白桦一眼瞪过去。凌晨!你也知道是凌晨!“我眼巴巴地连夜赶来,你连一顿饭也不请!”假装哭诉,也许陈卿的搞笑演技都没自己好。
      “如果火车站的小卖部开着的话,我请你喝咖啡。”
      “扑——”白桦嘴里角落最后一口难喝无比的液体喷了出来,溅到桌子、椅子……和衣服前襟。还喝咖啡?!要害得人家胃穿孔吗?
      “嗯,我还得去买件外套。你觉得呢?”

      手机响起,非常巧的是在她到处找车站厕所的时候。谁让她喝下将近半升的咖啡!——估计一个月以内闻到那味儿都会想吐。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打你宿舍的固定电话没人接,手机又关机。”问话的声音并非低沉醇厚如白兰地,可也算好听。
      “H市。我坐早晨三点半的火车刚回来。吃点东西就去上班。”
      “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戴悦刚办了离婚手续。”
      “……早就该离了。老朱在外面的已经是第二个。”
      “你怎么知道?”
      “我的同事是戴家的邻居。” 本市真小啊……
      白桦愣住。“不是婆媳关系啊!”
      “那只是原因之一。不然你以为戴家肯同意女儿离婚?”传统人家,再吵再闹再悲惨也不准离婚,但是“外头”的女人、男人被揭出来,是绝对不接受的——明摆着不尊重亲家的脸面!要搞七捻三的也得小心些,弄得公开就难看了!
      戴悦临别时终于讲了句“赠言”:“结婚以前都是好的。一旦你生了孩子、飞不了的时候,就全变了。你一定要小心!”
      那张曾经漂亮、时髦、神采飞扬的脸疲惫不堪。可能与熬夜有关,但多数还是由于她几个月中的煎熬。
      “哼!瞧这一家子……我当单身贵族当定了。”为了家人的催促而结婚,为了家人的脸面而忍受。他妈的这是二十一世纪还是一十二世纪?!
      “少胡说!还有,你和她少来往。”对方口气有些不耐。
      “我的朋友,和你无关。”白桦按下红色的键,不想被气死。因为对方是“离异”女士,所以得与未婚的姑娘隔离?怕她看得多了,脑袋变复杂就不好糊弄?
      我呸!
      她坚定信念,不和夏尚容同学“轧朋友”!坚决不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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