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树逍遥》解再三

2、一瞥惊鸿

　　“这么说，你自称为家门远游修行，其实根本就是日子过得不舒心憋得慌所以一念之下离家出走行走江湖找乐子来了？”
　　冲着远流这么不歇气一番好说的，姓衡名玉狄，正是近来崛起的江湖异派“公子世家”的五公子之一：玉笛公子。

　　这公子世家名字甚怪，没规没矩颇没有武林气魄。而且又是新门小派的，起初相当地为人所轻视。
　　加之虽然这门把名字起的很有攀高附贵自夸自显之噱头，但实则相当鄙视世家子弟，弟子门人更无一人身世能称世家。这样一来，也不得名门青睐。
　　眼看，这冒了个名的小组织就要湮灭了，却忽地有“五公子”作为公子世家之代表人物，先后出世。
　　此五子一出，不到两年，公子世家之名号便遍传大江南北，风头一时无双，名声大噪，竟从此生生地在血雨腥风勾心斗角卧虎藏龙的江湖里站稳了脚跟。成为近年来武林门派中一大异数。
　　那“五公子”何等奇才，如此可想而知。如今，这五人也是武林年轻一辈中响当当的人物了。

　　远流虽然长在南宫世家，却不是那大门不出的深闺小姐，再加上私生子这尴尬身份，更不像他诸位哥哥一般，受颇多拘束教诲。
　　因而时常有机会接触江湖之事，对江湖事多有自己见解，不同其他南宫家人，出身世家，便自视甚高对旁的多有不屑。
　　远流打小性格独立，行事怪诞。生性不喜教条拘束。因而听闻五公子之事后，倒很是欣赏，心里常有结交之意了。

　　谁想到，那回别过邱日远没隔几日，就叫他遇上了玉笛公子。
　　二人一见如故，都觉意气相投，虽然，衡玉狄给远流的感觉，和他从前的想象很有点差距。当下，便结伴同行了。
　　这日天清气郎，衡玉狄兴冲冲叫了远流出门，说带他见识扬城一绝。路上二人且走且聊，说起各自经历，远流方略说了自己此次远行因由，衡玉狄便来了句不阴不阳的反问。

　　远流慢慢走着，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只把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只见玉笛公子玉面黑发，眉含若松，眼深似漆。高鼻梁，削下巴，当中一张勾情嘴，似笑非笑，风情无限，当真是玉树之姿芝兰之态，世间少有。
　　衡玉狄被他这么看着，也不觉有何不妥，反而一抖玉色长袍，当街负手而立，一副任人欣赏状。
　　“如何？”玉狄笑问。
　　远流抚掌：“果然天人形貌！”
　　二人相视大笑。

　　衡玉狄似乎心情大好，迈开的步子比先前快了许多，领着远流几转几不转上了一座拱桥。过去之后这街道与桥那边便截然不同了。一是宽阔许多，二则是两旁楼屋皆是雕梁画栋，精致堂皇。
　　这里显然也比桥头那边热闹得多，现下明明是青天白日，此处的气氛却给人隐晦暧昧之感。
　　远流恍然，这便是诺大扬城声色场之所在吧。

　　到得这里，衡玉狄稍稍放慢了步子，指点着街旁各色场所向远流介绍。
　　“这是满愿堂食斋，别说是扬城，就是在京城，我担保你也吃不到比这更好的滋味儿。”
　　“那是非吾坊，这名号可不用我跟你介绍了吧。”
　　“这两家珠宝店古玩铺，别瞧他们面子上争来夺去抢生意的劲头儿，其实里头根本是一家人，一个老板！这生意做得……”
　　……
　　这般行来，衡玉狄终于在一座朱墙高围的大院前停了下来。
　　远流两步跟上，举目打量，只见这朱墙较寻常院墙高三尺来许，中嵌满月拱门。门上三个赤金篆字：今阙园。往门内望去，只见碧草满地，繁花似锦，当中一条大道直通一朱红楼阁，楼门匾额书“何夕楼”正对了拱门赤金篆书之上。
　　此间虽是声色之地，一眼望去，气势风格倒颇为不俗。

　　衡玉狄见远流上下看完，便开口道：“这里乃是扬城内首屈一指的烟花地，扬城八美倒有四位在这今阙园里。今儿个要带你见的就是何夕楼的花魁遗香了。”
　　远流眉头一挑，他少年血性，自幼不羁，不比他兄长们自认君子拘谨，听得有美人得衡玉狄如此推崇，心下便是一动，迫不及待就要见识一番。
　　他不答话抬腿便走，今天一路来，竟是头一遭走在了玉笛公子之前。

　　两人走到楼门前，深红柱旁两个俏生生的姐儿就对着他们齐声：“恭迎公子。”并福了一福。
　　远流正待说话，却见玉狄瞥他一眼，不多会便从门内走出两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引他们入楼。
　　远流摇头一笑，稍微落后玉狄一步，跟在他后面。听他同二女调笑一番，却不明说要见遗香。远流并不插话，那二女偶尔一个眼神飘到他面上，他便回之一笑。一来二往，二女竟是一眼也不再瞧他了。
　　远流便一面跟着他们上楼，一面四下张望起来。
　　方才就觉得此处有些冷清，想来自然是有时间尚早之原因，另外嘛，看来和这里的布局也有些关系。
　　这何夕楼一楼十分宽敞，却桌椅稀疏，只有些客人在此喝茶听曲，倒似一般茶楼，只有中间里面有个宽台，挂了帷幔，摆了小屏风，此刻正有一人端坐台上弹着琵琶。
　　远流虽然也通音律，然更爱古琴之类，对于琵琶不大有兴趣，大约小时候那次狠吃了酸枇杷的亏，连带讨厌起这谐音的乐器了。
　　他收眼看向二楼，一楼门边左右两处旋梯上到二楼后，赫然是一织锦铺地的平台，通向内里的要道上拉了一张长长的屏风，上面栩栩如生地画着一树红花，似桃如樱，艳美逼人。倒把回廊深处的香艳袅娜地遮了起来，又仿佛一种隐喻。
　　二女道：“两位公子请入内品茶。”径自往前引路。
　　远流忽地停步。侧耳。
　　金石之声，自下而上，由缓趋急，从低至高，排山倒海只从两耳直入肺腑而来！
　　琵琶吗？
　　远流抬眼，见到玉笛公子，五公子中唯一不以武功闻名，号称绝音妙律的衡玉狄也驻足回首，脸现惊艳。

　　这乐声刚劲急促，听得人血气翻涌思绪澎湃。却在一个峰回路转后戛然而止，端的是叫人意犹味尽。
　　“好！好手法，好技艺，好音感！”玉笛公子激赞出声，带得楼下好声连连。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回旋梯旁，凭栏下望，“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方才所弹曲名为何？在下竟从未曾听过！”
　　远流也走过来，站在玉狄身旁，向下望去。
　　只见一楼宽台上，帷幔中，屏风前，一人抱得琵琶抬起头来，看向二人。
　　那一派平静神色，冷淡眉眼，却叫远流看了个胆战心惊！
　　好一副绝色面孔，美色逼人却端如泰山，冷若冰雪；
　　好一双如刀水目，平静无波怎生又犀利如斯，直看得人心如针扎。
　　远流从未试过这样经历，只是看人一面，竟就心中大动，内腑俱抖，背上寒气直冒，身体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感觉？
　　远流眯起眼睛，怔怔想起古人曾云“惊鸿一瞥”，却是目不转睛，看得痴了。

　　一瞥惊鸿。

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有武打，恩……有点忐忑的感觉。
嘿嘿。
我会经常更新的，大家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