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三章 君子藏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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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花谷最高处不盖被子睡了一觉的后果十分严重。
第二天早上，春寒料峭，晨雾未散。卿墨醒来，打了几个喷嚏，扶着额头好半天才清醒。往下一望，却对上难得独自一人的谷主黑漆漆的脸。卿墨哑然，讪讪笑了笑，推身边的清祀。
身体触手滚烫，就算层层叠叠的纯阳弟子服也没挡住那温度。卿墨心惊，连忙去摸清祀的额头。果然，露宿的结果对于本来就是来万花谷寻医的清祀来说，是高烧。
卿墨顾不得向谷主解释，一把抱起清祀，朝落星湖跑去。
谷主在身后骂了句：“臭小子！”
药圣摸着胡子颤巍巍笑道：“呵呵呵呵，年轻真好。”
阿麻吕默默给卿墨递了东西让他交给裴元，然后加了一句：“需要药膏吗？”
“药膏？”即便是急着把清祀带去落星湖的卿墨也不禁被阿麻吕的奇妙眼神逼出了一句反问。虽然在常人看来，二师兄只是一贯面瘫而已。
阿麻吕没多说，又从药圣的药橱子里翻出了一个小圆盒子交到卿墨手里，然后示意他可以走了。卿墨空不出手来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也就随手收下。至于不久之后他打开盒子时，心里歇斯底里的怒吼，二师兄是不会知道的了。
回到落星湖，裴元正指挥着弟子整理屋子。看到卿墨抱着一身白衣的人急吼吼朝这儿来，再看到卿墨怀中之人烧的通红的脸，少不得又劈头数落了卿墨一顿。
清祀的烧很快退了下去。近午时，他就清醒过来，扒着窗户往外瞧。
今日落星湖气氛不大相同。平日懒懒散散的弟子被裴元指挥着将有些凌乱的屋里屋外都整理一新，清祀醒来不久，听到远远有马蹄笃笃车轮碌碌。
由于被卿墨勒令不许下床，清祀只好用观察外面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一辆华丽马车由几个身着金色锦衣的人簇拥而来，竟然一路停到裴元屋前。
裴元脾气古怪世人皆知，除了德高望重的各位门派长辈，所有到万花谷延医的人都要在落星湖石桥外下马步行。纵然是达官贵人，若是礼节有失，让裴元看不顺眼，那求医之事也是绝不可能。
这辆马车中难道是哪个武林宗师？
护送马车的都是及冠至而立之间的年轻男女。皆身着金色丝绸锦衣，衣上有繁复秋菊绣纹，显得雍容华贵。立领与高高束起的马尾，又使这些人干练清爽。他们背上背着一把普通轻剑，腰间还有一把尺寸巨大的重剑。
领头之人朝裴元抱拳一礼，没有多话，只是退到一边，将两级小凳摆在马车旁。
接着裴元的举动令清祀张大了嘴。裴元竟然亲自走近马车旁，打起帘子，将手伸入车内！
什么人？竟然让裴先生亲自接引？
一只手落到裴元举着的小臂上。手指纤长，却显出隐隐力道。是男人的手。
接着车内之人露出金黄的大袖，一身金色织锦，被裴元牵引着在车边落定。
身姿纤细高挑，一头雪白长发高高束起，随着落星湖上吹来的风微微拂动。金色长衣在阳光下耀眼尊贵，衣袂铺展如同金凤煌煌尾羽，敛翼待飞。那人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就将周遭风物化作风景，深浅浓淡，一笔一笔，小心翼翼，都是只为衬托他一人的雅致安宁。清祀想到了华山寒池中千年才得绽放的青莲。冰清玉洁白雪素水也好，富贵繁华魏紫姚黄也罢，都掩不住那青莲一丝一毫风华。
他微微侧过头，清祀见到他额角印着红痕，细看之下，那红痕绽放宛如无意之间落在额角的一朵红梅，不慎在这肌肤上烙下了印记。眉肖二月柳，唇如四月樱，睫似六出绒。
清祀未曾见过如此雄雌莫辨姿容端丽之人。那人的眉眼明明就在眼前，一颦一笑优雅矜持，偏偏又如雨后初晴山色空濛，虚幻飘渺捉摸不清。他不自觉更凑近了窗子，想看个明白。正好卿墨进屋，把他从窗口扒了下来，塞进被窝里。一碗浓黑药汁被放在他面前。
清祀低头一饮而尽，道：“那是谁？”
卿墨接过空空的碗，满意道：“那种闪闪发亮恨不得一里之外就被人知道的金色服饰，除了杭州西湖藏剑山庄之外，还会有谁？”
清祀点头道：“哦，我知道，洛风师兄前几日才从那儿回来。”
卿墨道：“说起来，你们两派倒都是用剑的。你师兄去讨教剑术？”
清祀道：“不，师兄就是顺便路过了……不过回来后说对剑道感悟又深了些，觉得世间万物无一相同又无一不同。想是在藏剑山庄有所得悟。”然后他打了个喷嚏，眼里的眼泪因为鼻塞开始打转。他摇了摇头，用被子裹住自己，又锲而不舍朝外探头。
卿墨无奈，坐到他身旁一同朝外看。
这时那些护送的弟子已经不在，只有一名侍女还留在一旁。裴元正站在那儿和那白发之人说话。
清祀好奇道：“那是谁？”
“叶英。”
清祀睁大眼睛：“那个叶英？”
卿墨道：“嗯，那个单挑两位明教法王、领悟无上心剑却眼盲白发、藏剑山庄庄主叶英。”
清祀道：“之前老听师兄们说藏剑庄主姿容冠绝天下，我总觉得是夸张，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卿墨笑道：“大多数人见到叶庄主第一眼，确实总是如此赞叹，但是叶庄主姿容美名却彰而不显，你可知为何？”
清祀摇摇头。
卿墨道：“你看到的，可不只是一位美人。那是藏剑庄主，一派执掌。”
清祀眼睛转了转，也不知道他究竟懂了还是没懂。只听他道：“如此机会难得，不如我上去讨教一二？也不知洛风师兄在藏剑遇到了什么，他本来可是很不服气藏剑剑术与纯阳剑术相提并论的。”
卿墨当下合了窗，将清祀按到枕头上，道：“叶庄主每年春日来万花谷延医，二庄主十分紧张兄长，恨不得衣食起居俱亲力亲为。因此每次庄主前来，身边都有藏剑高手随行护卫。藏剑山庄每年设庄内擂台比武，只有前十可得到护卫庄主之职。藏剑山庄上下对叶庄主都宝贝地很，你要找庄主比试，可得先过十关。”
清祀道：“这么夸张？”
卿墨点头：“你若是有空去藏剑一游，就明白了。现在再睡一觉。”
“又睡？我才刚刚醒。”清祀眨着眼睛表示自己精神很好。
卿墨道：“这可由不得你，刚才你喝的药中有安神的药材。睡吧，我也趁着师兄在忙休息一会儿。”
清祀道：“你也要睡么？”
卿墨道：“嗯。”
清祀把身子往床里挪了一点，分出一半床位道：“分你一半。”
卿墨眉挑了挑，清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细软发丝铺散在浅粉色的颊边。卿墨笑了笑，脱了外衣躺下了，顺便盖了清祀分出一半的被子。他顺了顺清祀的发，道：“睡吧。”
清祀还想说会儿话，但这时药性上来，就顺着困意合眼安眠。
他不知道，卿墨在他额上落了个轻如飞雪的吻。
屋外，叶英坐在椅上，对着忙碌的裴元道：“真是难得，卿墨房中怎么有纯阳清气？”
裴元扶额道：“我一直觉得，你看不见了反而更可怕……从纯阳来的小朋友，大约昨晚被卿墨带去摘星楼屋顶喝酒了吧，还睡了一夜，今日就发烧了。”
叶英意味深长道：“嗯，转眼当年的小卿墨也长到这个年纪了。”
裴元无奈瞪了他一眼。
叶英道：“说起纯阳的小朋友，我出发前藏剑山庄才送走一位。”
“纯阳的弟子去你们那儿？讨论剑术？”
叶英托腮道：“要这么说也成。来的时候挺不服气，明明是安安静静的性子，非要装地嚣张，十分有趣。”
“所以，你找人教训了一顿？”
“我可不像你。”叶英摇摇头：“他也颇为不易，听说是纯阳静虚门下大师兄，本该是纯阳首席大弟子。我让他和芳致比试了场。比试之后，他该是有所得悟，不几天反而和芳致交往甚密了。”
“静虚门下……确实颇为不易。”
“那孩子性子温和，修炼太虚剑意，刚柔相济倒是十分合适，只是可惜……身有所绊，难以大成。”
裴元道：“世人处于此世之间，何人又不被世事所迫。你看来很是喜欢那孩子？”
叶英故意道：“我说‘那孩子’，你也跟着我说‘那孩子’。”
裴元望天：“是，是，我不会忘记叶大庄主比我大一辈的事实的。你怎么说也逃不掉你面前的那碗药，老实喝了吧。”
叶英正色道：“……你就是如此才总也讨不到媳妇儿。”
裴元道：“不劳叶大庄主费心，您不如多花心思在某个远在西域的混蛋。”说罢，手中笔在药碗沿儿敲了敲，道：“快喝。”
两人正在拌嘴，一个万花弟子急急忙忙跑到裴元面前，见到叶英在，还楞了一下，然后一脸恍然地行了个礼。
裴元递给他一杯茶，道：“白术，何事如此慌张，但说无妨。”
白术接过茶碗仰头喝尽，将事情急急道来。
白术在谷内掌管分发弟子药物，同时也负责给聋哑村的哑仆发放分筋错骨药的解药。每个哑仆在进入聋哑村前都会服下分筋错骨药，以保证哑仆不会生事。此药每月都要定时服下解药，否则便要遭受分筋错骨之苦。今日正是此月发放解药之日。白术进入聋哑村后，发现平日总是对进入谷内的弟子恭恭敬敬的聋哑人神色有异。不少人面带恭敬，眼底却难以掩饰忿恨之色。同时他发现前些日子裴元等人验查的药物的奇妙用处。原本万花弟子们都对药物为何在哑仆身上发生异变疑惑不解，今日他前去聋哑村，见到村中广泛栽种以帮助哑仆安定心神的七情菇，才赫然有了灵感。虽未曾验证，但恐怕蓬莱人身上的药物只是半成之品，需要七情菇作为药引，方可配成奇毒。那日蓬莱人毒杀哑仆，恐怕只是稍作实验，却没料到卿墨和清祀会在那时间去往那处偏僻之地。
裴元听后，打发白术去请曲风前来议事。
叶英道：“……看来，万花谷中近来有大事？”
裴元一叹，道：“确实棘手，既然你在此时来了，就帮个忙吧。”
叶英道：“你可知……你在对谁说‘帮个忙’么？”
裴元放下手中笔，端起叶英面前药碗，道：“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药冷了，我重新熬一碗，不要继续任性。”
叶英扭头。
待裴元与曲风谈毕，曲风离开落星湖。裴元抬头看看天空，转身打开卿墨房门。而后，他的脚步停在门口。叶英走近，道：“怎么？”
屋内小床上，卿墨和清祀面对面头碰头睡地香香甜甜。作为一个医者，裴元直觉这样面对面头碰头的睡法不利于呼吸，但还是觉得两个孩子这样不吵不闹睡在一起着实可爱。他轻声道：“罢了，让他们睡吧，晚上怕是还有硬仗。”
叶英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裴元合上门，道：“藏剑山庄大庄主来访万花谷，做主人的怎么能不亲自接待。”
叶英道：“那我这便走了，你要我拖住你们谷主多久？”
“入夜即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三章 君子藏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