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二章 方家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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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卿墨、清祀、裴元、花圣宇晴在落星湖围了一桌。名厨王知味特地做了为宴席准备的几道新菜请他们试味。本来清祀并不打算参加如此“家宴”性质的宴席，卿墨威逼利诱了半天，没有结果，最后还是裴元一句拍板定案，让清祀加入了晚宴。
清祀自小流落，后来长在华山纯阳宫。虽然修道之人不禁肉食，但也不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晚的宴席桌上有种种精细的菜肴，有只问到味道就已经醉人的猴儿酒。清祀吃地十分高兴。卿墨断断续续朝他碗里夹菜，每夹一样就介绍做法，清祀几乎头也不抬，眼睛亮亮低头猛吃。因为卿墨的介绍，清祀也不觉得卿墨举动太过亲密。后来，连裴元都神色淡淡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离他远的菜，清祀几乎受宠若惊。王厨子乐地眼都眯成了缝，自己做的菜能被赏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花圣宇晴比卿墨大上几岁，是六诏中三浪诏之一浪穹诏的公主。后来六诏中蒙舍诏在唐朝支持下统一六诏，建立南诏国，宇晴不得不背井离乡，后来被东方宇轩收养。宇晴对东方宇轩十分敬爱，今日在席间满面喜色，道：“这些菜肴这么好吃，爹爹一定会喜欢。方鹤影叔叔从侠客岛为爹爹和碧玲阿姨的误会而来，有了他的帮助，爹爹一定很快就会和碧玲阿姨重归于好吧，这真是太好了，我真为爹爹高兴。”
裴元、卿墨、清祀三人默默不说话。
宇晴喝了点酒，脸色绯红，拉着裴元袖子道：“裴元叔叔，你怎么不说话？爹爹好久没有这么快活了，我这些天去看他，他都满脸笑容的。人家都说万花谷主如何惊才绝艳如何风流优雅，其实我知道，爹爹……他很寂寞。他早想和碧玲阿姨和好了，可是蓬莱方家的人却阻拦他们……”
裴元无可奈何放下筷子，扶住宇晴，道：“小妮子，你喝醉了。女孩子家，不该喝那么多酒。”
清祀低头，这样的事情外人可不能参与。他心中道，难怪万花谷人在蓬莱人做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之后还对蓬莱人诸多忍让。
他不禁回想起曾经听到的有关万花谷的传言。
整件事的起因，要提到几十年前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奇男子”方乾。他来自东海之外遥远神秘的蓬莱方家。传言方乾琴棋书画淫奇巧技无所不通，而武功更是傲视武林。武林泰斗少林方丈渡如曾经斗败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教明教教主陆危楼，而方乾竟然上门挑战并战胜方丈，其武力之高可见一斑。
后来，武林又出了一位奇人，人称“剑圣”。剑圣与方乾不同，只在剑术一道上钻研苦修，被武林人传为剑术天下第一。
方乾自然不服，与年轻的剑圣相约战于天子峰绝顶。大意之下，方乾败了半招。自此，方乾的时代逝去，剑圣的时代来临。方乾败地并不甘心，他在南屏天子峰上刻下了对剑圣武功的破解之法，证明自己并非技不如人，而后远去东海，将一处孤岛命名为“侠客岛”，就此隐居。
而万花谷主东方宇轩，正是方乾之子，原名方宇轩。方乾败于剑圣之后，发誓举家不履中原，因而方宇轩也被困在方寸之地，纵然学识通天心比天高也无处施展。
方碧玲是方乾主家蓬莱方家的小姐，开元十一年，方乾携方宇轩回蓬莱方家为其父亲祝寿。席间，有小辈讥讽方乾败于剑圣，无力再战，缩头缩尾，非大丈夫所为。方宇轩发怒挑战这些同辈兄弟，全胜。他与方碧玲琴声相和，献曲拜寿，不知觉间，就获取了少女芳心。回到侠客岛后，方宇轩方知长辈本欲让方碧玲与他定亲，席间见到二人相处和乐，这亲事便如此定下，待长辈择出良辰吉日便可成婚。
方宇轩心有鸿鹄之志，怎会愿意听从父辈之言与方家小姐成婚，从此困在海岛永无高飞之时？
方宇轩借口所学尚陋，拖延时间，竟然参透了阻拦侠客岛上之人离岛的若归之阵，四年后留书远去。
之后犹如今日众人所知，方宇轩改名东方宇轩，游历大好山河、结交侠客名士，更在秦岭青岩创立万花谷，广邀文人雅士入谷。
方碧玲知晓方宇轩留书出走之后，心有苦怨，追寻方宇轩来到中原。很快她便听闻了东方宇轩的种种事情，并来到万花谷。没想到当时方宇轩对定亲之事余怒未消，不愿见她。事情至此，方碧玲在万花谷外绝情谷结庐隐居，只希望方宇轩消气之后娶她过门。后来之事她再不知晓，唯独知道，她至今已然等了十八年。
其实世间传闻方碧玲方入绝情谷，东方宇轩就已经后悔，想来找她。可是蓬莱方家认为东方宇轩虚与委蛇，不愿与蓬莱方家结亲是有意羞辱他们，于是在谷外布下九九八十一道难关。东方宇轩虽然举手之间便可解开难关，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愿也不能与蓬莱方家动手，方碧玲之事就一年一年拖了下去。
直到最近，方鹤影来到谷中，表示愿意出手化解两家恩怨，破去机关，并为东方宇轩劝慰方碧玲。
十八年苦恨情仇，似乎终点就在眼前。谷中诸人都为谷主高兴，可是蓬莱人的诡秘行事，却让知情弟子不得不提高警惕。就不知这些意外究竟是蓬莱方家要从中捣乱，还是方鹤影此行原本就有诡计。即便是裴元，在谷中也只是弟子小辈，诸人投鼠忌器，对蓬莱人百般忍让。
宴罢，裴元将宇晴送到屋内，卿墨却带着清祀一路奔去了摘星楼。
清祀被卿墨拖着抖抖索索往摘星楼屋顶上爬，如果是寻常屋顶，清祀一个梯云纵就上去了。纯阳宫提纵之术向来是武林之首。清祀是用了梯云纵没错，落在了最低的那层歇山顶檐上，他往下一望，直接从摘星楼的屋顶望到了花海，这样奇高的落差立即让他再也不愿意往上提纵。
卿墨取笑道：“反正都这么高了，还差那么点儿距离么。”
清祀泪眼汪汪：“我我我我动不了。”天可怜见，在纯阳宫，任何一个屋顶都望不到山下好吗？！
卿墨无奈一笑，一手拦住他的腰使出扶摇直上的轻功之术悠悠然落到了屋顶上。清祀头昏脑胀，胸口急速被心脏撞击着，一口气几乎要喘不上来。卿墨搂住他站定，道：“好了，我拉着你呢，看看下面，这里可是能看见万花谷全景。”
清祀站在屋顶上，往下眺望万花谷内胜景一览无余，可惜入夜了，清淡的夜雾浮动在半空，遮住了大部分景色，让人一时恍惚自己身在玉华琼楼之中。
卿墨拉他直接在屋顶上躺下，分了一葫芦酒给他，道：“爬摘星楼屋顶赏星喝酒，这种事情谷中没有哪个弟子还没做过。”
清祀：“……”
这夜正是新月，月儿幽暗，星空幽远，点点繁星从横亘天穹的银汉向天空尽头由密到疏渐次散落。银汉如女子皓腕上缠绕的丝帛，轻盈蹁跹。鼻端缭绕着醉人醇厚的酒香，微凉的清酒从喉中滑过，落到身体中，像揣了个小暖炉，整个身子都温暖起来。清祀喝了几口酒，就有点昏昏欲睡。就在这种安宁气氛中，闻得卿墨低沉缓慢的声音。
“后日就是宴席，我可能不会参加，你万事小心。”
清祀轻哼了一声，道：“你们查到些什么了？很危险？”
“嗯。记得那日在逍遥林外吧，你与那蓬莱人打斗过后，我在草丛发现了一瓶药。裴师兄验查之后，发现其中有天香草、迷魂叶、西域断欲根。这三种药材能让人神智不清。还有一味药连师兄和二师兄都无法分辨，不过师兄说似乎有逆血乱气之效。
“后来那个死去的哑仆，我们在他身上验出毒性极强的毒药，药性之烈甚至让哑仆的头发转为了绿色。师兄认为那蓬莱人喂给哑仆的药就是那日我在逍遥林发现的，但不知为何在哑仆身上发生剧变。我怀疑蓬莱人去过聋哑村。聋哑村中皆是被万花弟子收押的大恶之人，不知蓬莱人接触聋哑人有何图谋……”
清祀道：“那些蓬莱人…………是那天在东方谷主身边的那个人带来的吗？”
“嗯？”
清祀坐起身，转头看着卿墨，道：“那天那个人……似乎心有郁结，不像是要来帮人解开误会的……而且……”清祀皱了皱眉，不知该不该说。
卿墨道：“怎么？”
清祀又迟疑了一会儿，道：“而且，他好像并不喜欢东方谷主……”
卿墨不语。
清祀低声道：“嗯，我多话了。”然后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去。未想背后却靠上一个温暖的物体，原来卿墨靠到他背后，将他转了过来。
“你……没说错。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呆呆的，观人辩意倒是颇有天赋。”
清祀恼怒道：“呆呆的？”
卿墨只是笑，星光微弱，落在他眼中，绿眼清澈，蓝眼深邃。清祀看见这两种色彩渐渐向上过度到星空一般的黑。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什么也无法想。他喃喃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好看？”
卿墨道：“嗯，有。”
清祀觉得他这句有些煞风景，只得傻傻道：“哦。”
卿墨看着他的样子，没忍住笑：“也有人……称这是鬼眼……说我是鬼子。”
“那肯定是因为太好看了，人们总不喜欢比自己好太多的东西。”
“呵……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你从哪里知道的？”
“师傅说的。”
“武林中称清虚子于睿为三智之一，看来你这个弟子倒是真的学到不少？”
清祀略有些得意：“当然，师傅什么都知道。”
卿墨捏了一下他的腮帮子，被清祀甩了甩脑袋挣开了。
卿墨低低笑了几声，又沉声道：“方鹤影此行恐怕来者不善，大家不忍心看谷主心伤，又期待谷主与方碧玲重修旧好。谷主对方鹤影感情甚深，我等唯恐谷主被人伤其不备。方鹤影答应参加宴席，可能要在宴席上动手。到时也许少不了要你留心。”
清祀猛然忆起，后日宴会后就要返回纯阳宫，不知下次下山又是何年何月。心中沉重，胡乱点了点头。
卿墨奇怪道：“怎么了。”
清祀摇头低低道：“困……”
卿墨摸了摸清祀的脸，觉得有些发热，他拿起清祀的酒葫芦，手中的重量很清楚告诉他一个事实——清祀喝醉了。猴儿酒入口清冽但后劲绵长，只是一会儿没有注意，怎么就让这个小道士把一整葫芦全部喝了。卿墨正在懊恼，清祀就已经扒拉着他的衣服闹起来。
“嗯，困了，要睡了。”
卿墨道：“等等，这里风大，我带你回去。”说着就把清祀往下拉。
清祀酒劲儿正在兴头，眼前昏昏花花看不清事物。忽然眼中瞄到摘星楼和地面的高度差，顿时一屁股坐在原地大力抵抗卿墨拉他的力量。“我不要回去！就在！就在这儿……”
卿墨扶额，为什么最擅长提纵之术，住在华山绝顶之上的纯阳弟子会怕高？！
清祀拉着卿墨袖子，坚决不肯挪动一步。卿墨知道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他思考是不是要直接使用暴力，可眼睛往清祀脸上一转，醉酒的清祀脸上微红，蹙着眉，杏眼水汪汪的，真是……
真是和小狗一样。卿墨心中恨恨道。忽又想起清祀在花海中打滚的情景，不禁心软，败下阵来。又闹了一阵，最终两人还是和衣在屋顶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二章 方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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