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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洗象(四) ...

  •   “李公子才不像有些粗人,李公子重情重义……”

      莲女夸起那个过去的李公子来滔滔不绝,只因此刻的她就是那个曾经的他,这对庭昭而言,根本是一个坠入火坑的女子的表白,对于她的多情更多的反而是同情。这才认识几个时辰,况且那些时辰还不都是昏死过去的吗?这能了解什么呢?如此死心塌地,难道世间真有一见钟情?或许更多的是看不穿,他也没有耐性听她叙述下去,他靠在大树底下,把那散了的头发打了个发髻。

      “像你这种伶牙俐齿之人也只有你这个李公子可以消受。真是烦人,这天这么热,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这不都飞到树下来找乐子了。”

      仕远听到这,忍不住偷偷一笑,却偏偏被莲女看见了。一时间这战场的硝烟还未弥漫开来,这仗势就发生了改变。莲女真不明白自己处处尽职的扮演好角色,时常饿着肚子赶夜路帮着完成学业,非但没有站在自己一边,此刻还要嘲笑自己。

      这个仕远不仅没有扮演好李公子这个角色,还沦落到这般田地。反不为耻,根本就是乐在其中。他明明可以不来,那样就不会弄到这般田地。他既然来了,却又处处惹事生非,自己却要帮他收拾残局。这肚子里积聚的怨气也越来越深。

      这时,轼郎从远处的石阶走了下来了,他满头大汗,可是,也顾不及擦。

      庭昭却向他挥着手,“仕远没事,我们打道回府吧!”

      “是啊,我该走了。”仕远看着身上的潮湿的衣服,只觉得又闷又潮,只想快点换下这身衣服,没想到莲女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庭昭也没有回头,他只想离这两人远点,越清净自然越好,他和轼郎一起顺着山路消失了。

      “你疯了吗?你跑来这里干吗?破坏了我的好事。”莲女的满肚子火焰一下子就烧到了仕远身上。
      仕远本就一肚子苦水,这被一激,也不甘示弱,“就是看姑娘沐浴的好事,还不是李公子出的主意,才使得沈公子和周公子也学坏了。真不知道李公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懂什么?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再说,你可以拒绝,你也该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该做。”

      “可是,我不这么做,他们就开始怀疑我,我只是想扮演好公子的角色。只是想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姐姐走了过来,柔声问莲女:“这位公子可醒了。”

      仕远看到姐姐,不由非常挂念,“姐姐……感谢各位姐妹们的相救。”

      “姐姐,这位公子得告辞了,这晚了山路可不好走。”莲女掐着仕远的胳膊下起逐客令,她小声说道:“记得今天晚上把书柜里的墨带来。”

      仕远经过矩字六号房的时候,见号房里窗户大开,房间里围了几个监生,大家兴致勃勃,全神贯注,他不免好奇的凑了过去,皓仁桌上的那两盆兰花移到了窗台上,许久不见光的兰叶沾上了灰,皓仁和连风两人坐在书桌前,正专心致志的下着象棋。

      仕远身上的滴落的水掉到了棋盘上,监生这才发现他。

      “怎么又成落汤鸡了?这袍子去哪里了呢?你这脸怎么弄成这副德性。这世界上有谁敢得罪尚书大人唯一的儿子呢?”皓仁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仕远,在连风背后出谋划策的庭昭笑道:“天知道是谁揍的呢?不过……敢得罪他的人也真活得不耐烦了。”庭昭这才发现再这样下去必定会被招出青泉溪的事情来,赶紧改口,不免瞪了一眼仕远,想到自己还要替他圆谎而不得不骂自己,心里就来气,想起那白天的事情来,真巴不得全部和盘托出。

      连风抬起眼,冷淡的道:“看洗象的时候给人家姑娘了。

      “这连洗象都能招惹到桃花,连衣服都洗不见了。我那时不就在他身旁吗,为什么桃花全都被他折了去。”庭昭抓着头发,鼓起的嘴巴似乎非常不满。

      “天生我材必有用,总有你的用武之地。”皓仁平淡的道。

      “车一进二。”庭昭硬挤到连风身旁,他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认真思考的神情和平时大不同,那丰富悸动的表情全都涣散了。转而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俊秀的读书人,“我还是最喜欢用车,车是象棋中实力最强的棋子,棋盘线上动起来也方便,不论吃子也方便,这都相当于双马、双炮、马炮。一车十子寒,纵横进退,能攻能守。”

      “车六进四,”庭昭指着棋局大声道。

      “车六进一比较好。”连风的语气不那么冰冷,却有些像是商量的口气,只是,他的表情还是莫名的冷淡,脸上也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几个回合下来,皓仁不急于攻,却也守住了防线,两人僵持不下。忽然,皓仁扭转了乾坤。
      “早就叫你用车了你非用兵,这下可好。”庭昭道。

      连风脸上没有懊悔,即便此刻少了车,他不慌不慢的回道:“棋局可从来不看眼下之事,可别小觑它,开局时卒无攻击力,只能向前,限制敌方马路。可这残局之时,棋子兵力都丧失殆尽,过河的兵相当于一仕、一相。”

      “兵三进一。”一招小刀剜心,生生吃了皓仁的中心士,皓仁看着棋局,这才发现自己腹背受敌,这种攻杀之技果然凌厉。可是,连风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丝端倪,不骄不馁,平静的就像冬日的莫愁湖,又过了些许时辰,连风攻守自若,皓仁有些处于下风。可是,连风却没有丝毫怠慢。他总是这样步步为营,这让皓仁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的扇子呢?”皓仁往背上摸了摸,这才发现那扇子不在身边。

      庭昭这才想起靠在大石头上休息的时候,随手就放上面,后来就忘了带下山。他也没有半丝羞愧之意,只因现在早就遁入了这棋局之中,他有些不耐烦的道:“半个金陵城的折扇不都在你家吗?你也不缺扇子,还稀罕什么。”

      “没有扇子的怎么会是风尘雅致的兰公子呢?”轼郎笑道。

      仕远这才想起皓仁思考问题的时候总爱摇着扇子。可是,这扇子终究只是扇子,这动的根本就是脑子。可是,想到他片刻不离,或许只是思考时候的一种习惯,更像是一种无法戒掉的依赖。

      仕远心中的灵魂完全看不明白他们在下些什么,唯一懂的就是谁杀了帅,谁就赢了。可是,两方相持不下,到现在还没分出个胜负来,旁边又多了许多出谋划策的监生。这人越多,力量也越大,意见的分歧却也越厉害。可是皓仁和连风却连眉头都没皱,表面上他们根本就没听他们的建议。可是,时不时的还会商议一番,是为了怕输掉残局,还是只是为了切磋,在仕远看来或许是后者吧!

      “这监里的活动本来就少,不能够议论朝政,说实话,将来出仕了做的事情不就是得天天议论朝政。好在这些娱乐还是没有禁止。”轼郎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或许这只是他的自言自语,可是被仕远听到了。

      “这象棋还真挺好玩的,他们都僵持了这么久了。你猜谁会赢。”仕远道。

      “不过,你不是根本就不玩象棋的吗?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顺应天下的自然会赢。”轼郎看着窗外,淡淡回道。

      仕远思考着轼郎话中有话,心中的灵魂终于吐了一口气,好在过去的那个李公子不会下象棋,否则只怕在这么繁重的学业下还要去学象棋。

      看着监生这么入迷,仕远也看了良久,看着看着,好像懂了些走法和杀招,竟然发现自己也兴趣盎然的样子。都忘记去把衣服换掉了,若不是那身湿衣服蹭到聚着看棋的监生的肩膀,才被撵出了矩字六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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