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以柔克刚，勇者无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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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所料不错，峨眉一行一路向西，又行走了两日，到了一片大沙漠中，地下积雪早已融尽，还未走得几步，便被魔教一十二人埋伏包围，峨眉却不仗着人多势众，只也出了一十二个弟子上前与其相斗，片刻便将魔教这十二人杀得死伤殆尽，唯余白袍四人仰天哈哈惨笑之后，竟服毒自尽。
张无忌在雪橇之上看的分明，见得魔教惨烈，不由面露不忍之色，忽觉有人抓了他手捏了一捏，恰似安慰，转头望去，正见杨过刚才回神一般。张无忌以为他身体不妥，便皱眉问道：“怎么了？”
杨过方才却是情不自禁，见他眼底不忍神色，不由想起无忌来，待伸手去抓了他手，才回神过来，但他却很是坦然，笑道：“没什么。”
张无忌这才注意到他手能动弹，看来穴道已解，心想：“看来杨过这些年来另有一番奇遇。”便也不言语。
当晚，便听有驼铃忽远忽近，忽东忽西，甚为怪异，人人暗中俱惊，灭绝师太朗声道：“何方高人，便请现身相见。这般装神弄鬼，成何体统？”她将这声音远远传将出去，数里内字字入耳清晰。果然她说了这句话，铃声便自断绝，再无声响。
如此到了第二日白天平安无事，但到晚上二更时分，那驼铃又现出声来，忽远忽近，忽东忽西，任灭绝师太如何斥责，也不再理会，竟搅的人人头昏脑胀。
待到次晨，众人收拾衣毡之时，便见一人，此人赖住毛毡，如何也不走，那静玄师太要用拂尘抽他臀部，却见这人竟笔直向上空飞去，一直飞向十丈高空，惹的人抬头观望，但听灭绝师太一句：“静玄！留神！”却已然晚矣，那静玄竟被挟持，此人身法之快，却是匪夷所思，即使抱了静玄，仍奔跑飞快，待得众人追上，那静玄已然折于他手。众女弟子见得如此，都大哭起来，灭绝师太大喝道：“哭什么！把她埋了！”众人便将静玄尸身掩埋立墓。静虚躬身道：“师父，这妖人是谁？咱们好好牢记心底，好替师妹报仇！”
灭绝师太冷冷道：“此人多半便是魔教四法王之一‘青翼蝠王’，久闻他轻功冠绝天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远胜于我。”张无忌本对灭绝存憎恨之心，但现下见她身遭大变却丝毫不动声色，临危不惧，而且当众赞扬死敌，自愧不如，却是一派宗师风范，便不由心生钦佩。
但听那静虚又问：“师父，这妖人到底什么来头，请师父明示！”
此时入夜，众人已生了一堆火，围在这火边，但看灭绝师太沉凝如一尊石像，哪里还敢多言？默然无言坐着不动，就这般坐了一个时辰，灭绝师太忽然双掌一推，一股劲风扑去，嘭得一声，竟将火堆生生熄灭。却是好大的掌力！
火堆一熄，众人便坐在黑暗之中，却也仍不敢动。
张无忌心中，忽起怜悯之意，但想：“如今武林之中威名赫赫的峨嵋派就要折损在这山林之中了么？”杨过在一旁，瞧他神色，也不作声，但见月光柔柔洒在众人肩头，又去瞧他侧脸，看他眼底温柔之意，只觉分外熟悉。正静默之时，忽听灭绝师太大喝道：“熄了这妖火！灭了这魔火！”说罢便将魔教上下说道起来。
张无忌自幼便听得魔教之名，可是自己母亲和魔教却有牵连，但每及多问几句，父母均是不喜，问到义父之时，便不是呆呆出神，便是发起狂来。
就连张三丰，也似对魔教深恶痛绝，一提起来，便要仔细叮嘱告诫，可张无忌后来所遇胡青牛，王难姑，常遇春，徐达，朱元璋等好汉，都是魔教中人，慷慨好义，豪气干云，魔教光明使杨逍，更是对他照顾有加，更为他寒毒一事倾尽全力。这些魔教中人，虽行事不同常人，未必全是恶人，只在外人看来行事诡秘了些。
此时灭绝师太正说到如今魔教情势，但说四王分裂，右使失踪，群龙无首，便不由想道，儿时杨伯伯着急回去总坛，怕就是为此一事，但至今仍群龙无首，可见杨逍虽能稍稳大局，也只得一时之功。
这般说了一会，灭绝师太已将魔教情势道了个明白。
夜里守备似疏实密，倒无意外之事，次日继续西行，行了半日，正赤日当头，正行之时，忽听西北方有兵刃交戈之声隐隐传来，不待静虚下令，众人拔剑疾走，但见三位白袍道人手持奇形兵刃，在围攻一个中年汉子。那三个白袍道人左手衣袖上皆有一个红色火把标记，看来却是魔教中人。
这中年汉子虽以一敌三，但剑光霍霍，舞将起来，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张无忌腿伤早愈，但仍假装未愈模样，此时眼光叫前头一位男弟子挡住，只得侧身去望，方一见这汉子便忍不住轻呼出声，但见这中年汉子长剑越使越快，忽然转身一剑刺去，正刺中魔教人士胸口，这一招便是武当剑法一式“顺水推舟”，这中年汉子便是殷梨亭。
杨过却是不认得这中年汉子，但见峨眉派众人喝彩，他便不由冷哼一声，但听旁边一声极轻惊呼，若非他就在旁边，便非被周围喝彩掩过去不可，他撇头去看，却是曾阿牛，但见他盯着那中年汉子神思恍惚模样，杨过心下疑惑，却不作声。
但见场中殷梨亭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剩余那魔教弟子击毙，张无忌一句“六师叔”冲到口边，却又强行缩回，在师叔伯中，殷梨亭最与他父亲交好，待他也最为亲厚，张无忌看他两鬓已是霜白，心下但想恐是纪姑姑之死于他打击莫大。张无忌乍见亲人，自然想相认，却又想相认怕是后患无穷，便又忍下。
殷梨亭自然同灭绝师太躬身行礼，杨过在一旁听他说率师兄弟三代弟子等前来助阵，又听灭绝师太道武当派云云，心想：“原来这中年汉子却是武当派的，无忌出身便是武当罢？”他又转头去看一边曾阿牛，却见这少年垂头不言，只觉大是反常，不由暗道：“这少年为何见得武当派殷梨亭有那等反应？莫不是他也与武当派有莫大渊源？但却不见这殷梨亭有所表示。”他心中突生了无数谜团，只觉将要想清猜透，却又无从入手，正自烦恼，便见那曾阿牛望向他来，道：“怎么了？”
杨过盯着他皱眉，摇头不言。
殷梨亭自留下与峨眉众人一道，又待行了几时，忽见一道蓝焰冲天而起，殷梨亭道：“哎哟！我那青书侄儿受敌人围攻。”转身便向灭绝师太行礼，又向众人抱拳，便向蓝焰奔去。灭绝师太自然率众跟上。
却见得一个青年书生，被三个僮仆打扮的人夹攻，这三人出手狠辣，绝不输江湖上一流高手，但见那书生已隐落下风，殷梨亭拔剑相助。
缠斗许久，那三人敌之不过，便一一相互掩护撤退，殷梨亭却不再追，只拉了那书生，道：“青书，还不快向众位师伯师叔行礼。”这书生便是宋远桥之子宋青书，生的眉清目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生出亲近之意。
再而之后，便受青翼蝠王袭扰，宋青书发号施令，竟能抵御一时，又见崆峒派遇袭，便又赶去相救。
只这一次却是惨烈非常，魔教锐金旗众死伤惨烈，那灭绝师太手持倚天剑，锋锐异常，一剑挥出便带走六七条人命，所向睥睨，无人可挡。
张无忌看得不忍，便对杨过道：“咱们快些走吧。”杨过点头便自起身，抓他手腕，正要一齐走了。此时那锐金旗仅剩五十余名，皆被点了穴道，掌旗使已亡，仅副旗使尚在。
此时天将黎明，忽见影影绰绰，四方各有人影移近，竟是天鹰教众。
张无忌但见如此，不由又驻足想看看外公与舅舅是否在这里，杨过拉他一下见他不动，回身过去看他，心下起疑，但不动声色。
那宋青书提议要灭绝师太早处决了魔教锐金旗，也好对付天鹰教，那灭绝师太收了剑，她有心要锉魔教锐气，便朗声道：“你们要是有想活命的，便自跪下求饶，我当可饶他一命！”话音方落，但听魔教众人竟齐齐大笑出声，十分响亮。
灭绝师太怒道：“有什么好笑！”锐金旗副旗使朗声道：“我们皆与庄大哥同生共死！快快将我们一剑杀了！”那灭绝师太冷哼一声，道：“好啊，在这儿还想充英雄好汉！你想死的爽快，却是没那么容易！”长剑轻轻一颤，便将他右臂削了下来，那副旗使吴劲草却是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明教替天行道，生死始终如一，你想我们跪地求饶，别妄想了！”灭绝师太大怒，刷刷刷三剑，便将三名教众手臂斩下，问第五人道：“你求不求饶？”那人笑道：“放你狗屁！”静虚闪身上前，砍他右臂，她连问数人，无一屈服，杀得手也软了，回头要向灭绝求情，灭绝师太自然不理，要她将人右臂斩下，静虚无奈，只得实行。
此时张无忌已然看得再也忍耐不住，挣脱杨过手掌，便一跃而出，拦在静虚身前，叫道：“且住！”这一下大出了众人意料之外，杨过又哪里想他会如此挣了他手跃将出去便要做这出头之事，根本拦之不及，那灭绝师太武功之高他也看在眼里，怎会做如此不智之事？
但见那静虚微微一怔，退了几步，就听张无忌道：“灭绝师太，你也是一派宗师，为何这般凶狠残忍！”
静虚长笑一声，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哪里什么残忍不残忍。”张无忌道：“这些前辈，大哥，各个义气干云，感慨求死，皆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怎能说是邪魔外道？”
静虚道：“这些魔教妖人，残忍好杀，那青翼蝠王吸血杀我师弟师妹，你也是亲眼所见，怎能不说是邪魔外道？”
张无忌道：“那青翼蝠王只杀了二人，你们却已杀了他们二十多倍。他用牙齿杀人，尊师用倚天剑杀人，一样是杀，又有什么不同？”
那静虚此时大怒道：“你怎可将我师父同这些妖邪相提并论。”便一掌击他面门，张无忌急忙侧身相避，但此招却是虚招，正待他侧身闪避之时，一脚飞出，才是实招，这一脚正中张无忌胸口，但听骨头断裂之声，那静虚竟倒飞而出，显是被其内力反震所致。九阳神功何其玄妙，敌招威力愈大，反击之力愈重。那静虚却是手下留情，只使了五分力道，否则此时被九阳神功所生抗力反击，非得受严重内伤不可。旁观众人大都识得静虚，知其是灭绝师太座下好收，竟是如此不济，但浪得虚名觉无可能，难道却是这少年乃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身怀绝世武功？
杨过此时也在旁观众人之中，一见之下自然大吃一惊，他也未想到这少年竟是如此厉害，不由生了些嫉妒之意，但见这少年此时正为锐金旗众止血包扎一一救治，手法之熟练，点穴止血之精妙，竟是众人所不及。
他看在眼里，心头却是一震，方才那嫉妒之意竟去无踪。
但见那锐金旗众问他姓名，张无忌道：“在下曾阿牛。”
他施治完毕，便起身朝灭绝师太抱拳道：“灭绝师太，我不是你对手，也不想和你动手，只盼你们双方罢斗，杯酒言和吧。”他说到双方罢斗之时，辞意十分诚恳，只想到一边是去世父母，一边是父亲武当名门正派，一边是母亲天鹰教的邪魔外道。
灭绝哈哈一笑，道：“小子，叫我们罢斗，你是武林至尊不成？”张无忌心里一动，便道：“武林至尊如何？”那灭绝师太道：“自然持屠龙刀，也便得与我倚天剑一决胜负，当真成了武林至尊，再发号施令也不迟！”峨眉众人见自己师父讥笑这少年，自然附和大笑，一时之间，众人讥笑之声，便自响个不停。
杨过一边听的气恼，正想跃将出来，但见张无忌立在场中，面红耳赤模样，心下便想：“再叫你羞上一羞，也让你有个教训，吃点苦头。”
张无忌道：“你为什么杀死这许多人？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你将他们杀了，他们家中妻儿便要孤苦无依，受人欺辱，你是出家人，难道不会良心不安么？”他想起自己身世，出言真挚，但见那灭绝师太神色木然，只冷冰冰道：“好小子，我用得着你教训么？你自负内力深厚，在这胡吹大气，好！这便接我三掌，你若接得住我这三掌，我便放这些人一条生路！”
张无忌道：“我连你徒儿一掌也避不过，怎么能接住你三掌？我只求你慈悲为怀，体念上天好生之德。”
灭绝问他有无师承，张无忌但想虽父亲义父都教他武功，却非他师父，便道：“我没有师傅。”
武林之人最是尊师，虽有绝世高人不愿吐露名讳，但决计不可抹杀师父的存在，因而他说没有便是没有了。灭绝师太不再与他多言，说道：“接招吧。”说罢便右掌推出，但见此刻，张无忌不接也是不行，当下不敢大意，双掌推出，那灭绝手掌一低，却如游鱼一般滑溜之极，便自从他双掌空隙滑入，击他胸前。张无忌一惊之下，九阳神功护体劲力自出，为他抵挡那一掌，就在两股劲力将触将离一瞬，掌力忽而消失无踪。张无忌一呆，抬头看她之时，但觉胸口如受了铁锤重重一击。立时便立足不定，向后跌去，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杨过此时哪里还站的住，分开人群上去便将他扶住，方要给他疗伤，却听无忌道：“还死不了。”那灭绝见得如此，便道：“将那一干妖人右臂都砍了！”张无忌忙道：“灭绝师太，你说——你说我受你三掌，就放他们走，我挨过你一掌，还有……还有两掌。”
灭绝师太方才已觉他内力正大浩然，路子到与自己有些微类似，虽挺身相护魔教，却非魔教妖邪，便道：“少多管闲事，正邪之分，该当清清楚楚，适才那一掌，我只用了三分力道，你知道么？”
张无忌道她一派掌门，不需虚言，说只有三分力，便当是只有三分，但不论余下两掌如何难熬，他也不能只顾自己性命，眼睁睁看锐金旗众被灭绝师太随意宰割，便道：“在下自不量力，愿再受——再受师太两掌！”吴劲草大叫道：“曾相公，你大恩大德咱们无以为报！余下两掌，千万不可再受了！”
张无忌道：“灭绝师太……”他话一出口，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一边杨过立时惊骇不已，他原想让这小子吃吃苦头，哪里想会见得他口喷鲜血，显示受了重伤，当下掏出匕首，挡在无忌跟前，便道：“吊死鬼老尼姑，你堂堂一派掌门，这般欺负小辈，羞也不羞？”他被擒之时，不过弃剑投降，灭绝师太与其他峨眉弟子并未搜其身，因而这匕首才得留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以柔克刚，勇者无惧（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