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40、Chapter 40 线人

　　时间尚早，渔具店里乱糟糟的，没有客人光顾，也全无营业的迹象。老板慵懒地仰在椅子里，脚搁在旁边的木箱上，枕着手臂，一张报纸盖住脑袋，正呼呼大睡。

　　这时有人来了，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喘息。

　　来人似乎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出声。老板也丝毫没有要搭理的迹象。过了一阵，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走了几步，又在近处停下来。老板用膝盖敲了敲一旁“今天不营业”的牌子，算是打发对方走。但背后依然一片安静，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打发不走的客人站在老板身后，目光停留在报纸下露出的乌黑长发上。

　　“神……田？”客人终于出声了，是很年轻的嗓音。

　　报纸似乎动了动。

　　老板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拿下报纸坐起身，迟滞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

　　接着那人不紧不慢地取下了发套和□□。

　　“原来不是买东西的啊。”

　　这声音几分陌生几分熟悉，亚连不敢去拿任何记忆作比对。

　　然后老板徐徐转过身来，面庞缓缓呈现在昏暗的光线之中，但这样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不论怎样的黑暗也遮不住那醉人光芒，以及眼角的那一颗泪痣。

　　亚连一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心脏骤然忘记了跳动，如一团弃物般重重沉了下去。

　　“怎么不在家等我呢？”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宝贝。”

　　亚连只觉得那动听的嗓音仿佛沁透了毒汁，借由浑身每一个毛孔入侵，疯狂地散播到四肢百骸，彻骨地冷。

　　缇奇就那么看着他，眼角留笑，仿佛看着一款亲手打造的玩具。

　　“先别忙着解释，多费神。来看点有意思的东西，”男人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少年面前，“很怀念吧？”

　　目光触到照片上的情景，亚连心头一颤。

　　照片已经泛黄，看得出是在某个食堂拍的。镜头前三个小男孩闹得欢腾，碗筷横飞，长头发的和矮个子的正在斗气，鼻梁上有疤痕的似乎正试图劝解。

　　那个矮个子的发色，是自己还未进去第一实验室之前的栗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亚连尽量使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

　　“露露贝尔这次的任务不顺利，倒也还找着了点好玩的。”缇奇仍自顾自地说着，玩味地打量对方，“屋里所有通讯设备都切断了，所以你果然选择了直接过来？”

　　其实缇奇并没完全猜对，对亚连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通讯设备。这里离总部很近，教团已经知道了时间地点，除了那个名字。在门外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若不是神田最好，若是，不管对方告诉自己什么他都会相信；假如对方默认了，他就亲手抓他回教团。

　　可他全都算错了。

　　“在想什么？一个看上去合理的理由？”缇奇看着他的眼睛，“可不要低估了「诺亚」这两个字……”

　　砰——

　　话音未落，店门突然间被撞开，一队身着黑色制服的人鱼贯而入。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领队的那人持枪喝道。

　　“我说老兄，这台词也太老套了。”缇奇无所谓地笑笑，大大方方地举起了双手，“别紧张，我对你们没什么威胁。正相反，我其实……”

　　“别动！先让那个少年过来！”领队与队员依然保持戒备。

　　他们指的自然是亚连。

　　亚连看了他许久，才终于转过身去。然而，身后传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刚迈开的脚步明显一顿。

　　“其实，我是你们的人。”

　　男人平静地说。

　　“只不过想和他交个底而已。”

　　“胡说，别想耍花招！”领队一把牵过亚连护在身后。

　　“没胡说，你们不知道双面间谍是什么吗？”缇奇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看来你们级别很低啊，你们长官是谁？”

　　“少罗嗦，铐上！”一声令下，两位黑制服上前利索地上了手铐，缇奇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毫不反抗。

　　亚连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复杂而尖锐，像是要将这个人刺穿，把内里瞧个究竟。

　　“这可有点麻烦，我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和你们说。”缇奇耐心地解释，始终没有看向亚连，“不过我可以提供诺亚的情报，比如今晚就有一次大行动，地点……”

　　“缇奇！”毫无预兆地，一声尖锐的呵斥穿透耳膜，又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略显狼狈的罗德撑着门框喘了几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地直接冲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打乱计划擅自行动，你想干什么？”罗德快步上前，举枪，目光如刀一般逼视着缇奇的眼睛，一把攥住了其衣襟，“居然派人偷袭我？给我一个解释！”

　　惊讶甚至多过于愤怒，饶是镇静如她，也难掩饰语气中的波澜。

　　缇奇没有解释，因为他在被枪对准的同时蓦地一个闪身，一个擒拿再一个手刀，罗德就倒了下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甚至全过程结束之后，罗德惊怒的控诉声似乎还在屋里回响。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众人都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这还是在双手被铐住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多么可怕的人。一行黑制服又提高了戒备。

　　但亚连所想的却是另一回事——罗德与缇奇的身手，怎会差上这许多？

　　“这样总明白了？”缇奇回过身，看到众人愈加戒备的神情时似乎有些委屈，“哎，真麻烦。总之不管你们信不信，今晚有个大宗的毒品交易，行动点很分散，动作不快点可就捉不到了。”

　　领队似乎有些犹豫，使了个眼色示意副官联络上司。

　　“我们就不要继续杵在这了吧，大街上多扎眼。”缇奇瞧了瞧敞开的大门，“上二楼说吧。”

　　领队瞟了眼一旁的楼梯，没有动。

　　“还是不信？非要我把什么都抖出来不可吗？”缇奇显得很无奈，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有些秘密可不是对谁都能说的，比如……”

　　缇奇明亮的眼睛一转，逐一扫过每一张戒备的面容，惟独没有看亚连。接着他说出了一个词。

　　“种子计划。”

　　然后是短暂的安静。

　　领队和队员看着他，面色并无波澜。

　　“你们不知道？”缇奇有些惊讶，“果然级别有够低，本来还以为第三种子计……”

　　“慢着！”

　　拿无线电的副官突然出了声，然后迅速凑到领队耳边说了几句话，领队的面色也明显一变，接着很快下令队员上楼，依然是高度戒备着那个押在最前面的男人。

　　亚连尾随众人上楼，台阶的木板在重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却无人理会。被押送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忽然间从敌人摇身一变成了战友，但不知为何，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更何况，他对这个“战友”的说辞始终没有完全信服，要知道，那是一个多么聪明狡猾深不可测的人。

　　好几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百转交结，却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仿佛遗漏了点什么重要的东西。

　　众人在一张长桌边落座，几个队员照缇奇所说拿来了纸笔，然后这个疑似线人就立马开始兢兢业业地画起地图来。

　　亚连坐在桌角定定地望过去，对面的男人神色淡然，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再看过他，仿佛自己已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一般。亚连木然坐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离那个男人好远。面前横亘着的三米长桌，竟像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道隔阂，一切都变得那样不真实。

　　……

　　通道的光线十分昏暗，空间狭窄，从明处一下走进去，似乎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起来。

　　“什么人？”拉比警觉地发现前方出现了人影。

　　“拉比吗？”熟悉的女声，“是我。”

　　一个窈窕的少女轮廓被光线勾勒出来，眼前是张甜美精致的脸。

　　“李娜莉。”少女笑了笑。

　　“是你啊。”拉比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发现对方还押着另一个人，被黑色头套罩住，看个头还很小，“考姆伊居然让你来押送犯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考姆伊很宝贝他这个亲妹妹，每次出任务都担心这担心那的，尤其是押送犯人这种事还要穿过那条狭长的地下通道，在黑暗中被歹徒突然反击的例子不是没有过。而这次的犯人虽然看起来矮小，但能送到情报局B区秘牢里关押的人物肯定也不简单。所以怪不得拉比会这么惊讶。

　　“本来他也是不愿意，可谁让教团现在忙得很，正缺人手呢。”李娜莉耸了耸肩，露出个真拿他没办法的笑，“而且，这次的犯人是女的。”

　　拉比瞧了瞧黑头套，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告别了李娜莉，拉比继续朝通道里本部的方向走。光明所在就是安全感所在，狭长的通道内光线微弱，笼罩着绝大部分视野的黑暗密密地压下，就令人平白生出更多一些的警惕来。拉比没来由地想着，那个犯人似乎挺规矩老实，在谈话间都不见几次挣扎，也难怪考姆伊会放心让李娜莉押送过来。难道不仅个头小，其实胆子也很小么。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的光线似乎是亮了点，拉比知道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