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影落》子墨沅安

5、天牢刑讯，误解生根

　　天牢的石壁渗着刺骨的寒意，洛淮笙蜷缩在稻草堆上，单薄的囚衣根本抵挡不住地牢深处的阴冷。他一夜未眠，耳边尽是隔壁牢房囚徒的呻吟与铁链拖地的声响，直到晨光透过狭小的气窗照进地牢，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石壁上斑驳的血迹早已发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霉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哐当”一声，牢门被粗暴地推开，两名狱卒拖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洛淮笙猛地抬头，看清那人是许青筱时，瞳孔骤然收缩——他双手被铁链反绑在身后，嘴角淌着新鲜的血迹，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却微微佝偻，显然是受了重刑。

　　“许青筱！”洛淮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脚镣牢牢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狱卒将许青筱扔在他面前。

　　许青筱缓缓抬起头，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痕，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只是看向洛淮笙时，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他刚要开口，就听见牢门外传来砚王的脚步声，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砚王身着玄色锦袍，银质面具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淮笙：“洛公子，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父亲藏起来的军饷账本，到底在何处？”

　　洛淮笙紧抿着唇，没有回答。他知道那本账本能证明洛家的清白，可父亲被抓前特意将账本藏了起来，只说等时机成熟再交给可信之人。如今父亲身陷囹圄，他绝不会将账本交给砚王这个罪魁祸首。

　　“看来洛公子是不肯说了。”砚王轻笑一声，目光转向许青筱，“那不如让你的‘好兄弟’帮你说说？”他抬手示意狱卒，“给许护卫上刑，直到洛公子愿意开口为止。”

　　狱卒立刻拿起一旁的烙铁，通红的烙铁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烫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许青筱死死咬着牙，没有求饶，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淮笙，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疼痛逼得闭上了眼睛。

　　洛淮笙看着许青筱痛苦的模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忽然想起那日在乱葬岗，许青筱拉着他狂奔的背影；想起慈幼局外，许青筱躲在树后悄悄看着他的样子；想起那枚刻着梅花的玉佩，和带着梅香的金疮药……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许青筱是砚王的人，他接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别打了！”洛淮笙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告诉你账本在哪里，你放过他。”

　　砚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却没有立刻让狱卒停手：“洛公子早这样配合，不就好了？不过，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如让许护卫先‘帮’你证明一下？”

　　许青筱猛地睁开眼睛，对着洛淮笙急声道：“别告诉他！账本不能落在他手里！”他刚说完，就被狱卒狠狠踹了一脚，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溅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洛淮笙看着许青筱决绝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更深了。许青筱明明是砚王的人，为何要阻止他交出账本？难道这又是砚王的计谋，想让他误以为许青筱是真心帮他，从而放松警惕？

　　“我父亲将账本藏在了慈幼局后院的老梅树下。”洛淮笙闭了闭眼，终是说出了账本的下落。他知道自己或许是错信了许青筱，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许青筱为自己受刑。

　　砚王满意地点点头，示意狱卒停手：“很好，本王这就派人去取。若是账本是真的，本王可以考虑饶许护卫一命。”他转身往外走，走到牢门口时，忽然回头看向许青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牢门重新关上，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许青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洛淮笙冷冷的声音叫住：“你不必再装了。”

　　许青筱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洛淮笙，眼里满是疑惑：“洛公子，你什么意思？”

　　“你是砚王的人，接近我不过是为了骗取账本，不是吗？”洛淮笙的声音带着寒意，眼神里充满了失望，“那日在乱葬岗救我，给我桂花糕，送我金疮药……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对不对？”

　　许青筱愣住了，他没想到洛淮笙会这么想。他想解释，想告诉洛淮笙自己是真心想帮他，可一想到砚王的威胁，想到自己身上的刑伤，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若是说出真相，砚王必定会对洛家下杀手，甚至牵连慈幼局的孩子们；可若是不解释，洛淮笙就会一直误会他。

　　“你说话啊！”洛淮笙见他不回答，心里的失望更甚，“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个骗子！”

　　许青筱看着洛淮笙愤怒又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是，我是砚王的人。接近你，确实是为了账本。”他知道这个谎言会让洛淮笙彻底恨他，可这是目前唯一能保护洛淮笙的办法——只要洛淮笙恨他，就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也不会因为他而陷入更大的危险。

　　洛淮笙猛地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他死死咬着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许青筱的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青筱看着洛淮笙决绝的样子，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挣扎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走出牢房。走到牢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洛淮笙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心里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吞噬。

　　砚王派去慈幼局寻找账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却空着手。为首的暗卫单膝跪地，语气带着惶恐：“殿下，慈幼局后院的老梅树下没有找到账本，只找到了这个。”他递上一枚玉佩，正是洛淮笙送给许青筱的那枚梅花玉佩。

　　砚王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梅枝纹路，眼神变得冰冷：“看来洛淮笙是在耍本王。”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许青筱，“你去天牢，问问洛淮笙到底把账本藏在了哪里。若是他再不说，就不用客气了。”

　　许青筱心里一紧，他知道砚王说的“不用客气”是什么意思。他刚要开口，就听砚王又道：“记住，别让本王失望。”

　　许青筱只能躬身应下，转身往天牢走去。他心里清楚，洛淮笙既然敢撒谎，就绝不会轻易说出账本的下落。可他又不能真的对洛淮笙动刑，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再寻找机会救洛淮笙出去。

　　再次走进天牢，洛淮笙依旧背对着他。许青筱走到他面前，低声道：“账本不在老梅树下，你到底把它藏在了哪里？”

　　洛淮笙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嘲讽：“怎么？没拿到账本，砚王又让你来逼问我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洛公子，你别任性。”许青筱急声道，“砚王已经失去耐心了，若是你再不说，他会对你下杀手的！”

　　“我死不死，与你何干？”洛淮笙冷冷地说，“你不过是砚王的一条狗，只要能拿到账本，我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许青筱被洛淮笙的话刺得心疼，却又无法反驳。他只能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可我真的是想帮你。你告诉我账本在哪里，我帮你把它交给可信之人，证明洛家的清白。”

　　洛淮笙看着许青筱真诚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动。可他想起那日许青筱承认自己是砚王的人，想起砚王的阴谋，又很快清醒过来：“你别再演戏了。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许青筱见洛淮笙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没用。他只能转身往外走，走到牢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最近天牢守卫会比较松懈，你自己多注意安全。”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牢房。

　　洛淮笙看着许青筱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许青筱若是真的想帮砚王拿到账本，为何要提醒他天牢守卫松懈？难道他真的不是在演戏？可他之前明明承认自己是砚王的人……

　　就在洛淮笙陷入沉思时，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他透过牢门的缝隙往外看，见一群狱卒正围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没过多久，那黑衣人就被狱卒押走了，地上留下了一枚刻着“砚”字的玉佩——和之前在镇南侯府见到的黑衣人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

　　洛淮笙心里猛地一震，他忽然想起许青筱之前说的话，想起许青筱在乱葬岗上救他时的决绝。难道许青筱真的不是砚王的人？他之前承认，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不等洛淮笙细想，牢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季景澈，他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走到洛淮笙面前，将食盒放在地上：“这是我给你带的点心，你多少吃点。”

　　洛淮笙警惕地看着季景澈：“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季景澈笑了笑，“毕竟我们也算认识一场，总不能看着你饿死在天牢里。”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我听说砚王派去慈幼局找账本的人空手而归，你是不是根本没把账本藏在那里？”

　　洛淮笙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季景澈。他知道季景澈和砚王是一伙的，绝不会无缘无故来看他。

　　季景澈见洛淮笙不说话，也不生气，只是继续道：“其实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和砚王合作，不过是想自保。如今洛家倒了，下一个就是我舅舅。我若是能拿到账本，或许还能和砚王抗衡，到时候也能帮你救出你父亲。”

　　洛淮笙看着季景澈，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起许青筱之前的提醒，想起地上的玉佩，或许可以利用季景澈和砚王之间的矛盾，找到账本，证明洛家的清白。

　　“账本确实不在慈幼局。”洛淮笙缓缓开口，“我父亲将它藏在了洛府书房的暗格里。”

　　季景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把账本交给砚王吗？”

　　“我相信你不会。”洛淮笙看着季景澈的眼睛，“你若是想和砚王抗衡，就需要账本这个筹码。而且，你舅舅虽然贪财，却绝不敢通敌。砚王想借着洛家的事除掉你们，你不会坐以待毙的。”

　　季景澈笑了：“洛公子果然聪明。你放心，只要我拿到账本，定会想办法救你和你父亲出去。”他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洛府找账本，你等着我的好消息。”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牢房。

　　洛淮笙看着季景澈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季景澈会不会真的帮他。可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赌一把。

　　季景澈离开天牢后，立刻带着心腹前往洛府。洛府早已被禁军查封，门口守卫森严。季景澈凭借镇南侯府的令牌，顺利进入洛府，直奔书房而去。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架上的书籍散落一地，桌椅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季景澈按照洛淮笙说的，在书架后面找到了暗格。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账本已被取走，望君好自为之。”

　　季景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猛地将纸条攥在手里，心里又气又急。他知道自己被洛淮笙骗了，可他又不明白，洛淮笙为什么要骗他？难道洛淮笙根本就不信任他，还是说，账本早就被别人拿走了？

　　就在季景澈陷入愤怒和疑惑时，书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连忙将纸条藏好，转身看向门口，见许青筱走了进来。

　　“季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许青筱看着季景澈，眼神里满是警惕。他是按照砚王的吩咐，来洛府查看是否有遗漏的证据，却没想到会遇到季景澈。

　　季景澈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呢。许护卫不在天牢盯着洛淮笙，跑到洛府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帮砚王寻找账本的？”

　　许青筱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扫过书房，当看到书架后面的暗格时，心里猛地一沉。他快步走过去，打开暗格，见里面空无一物，便知道账本已经被人取走了。

　　“看来洛淮笙早就把账本转移了。”许青筱低声道，心里充满了担忧。他不知道洛淮笙把账本交给了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可信。若是账本落入砚王手中，洛家就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季景澈看着许青筱担忧的样子，忽然笑道：“许护卫，你是不是真的想帮洛淮笙？若是这样，我们或许可以再合作一次。”

　　许青筱看向季景澈，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想怎么合作？”

　　“洛淮笙骗了我，说明他不信任我。但他对你似乎不一样，”季景澈顿了顿，“你去天牢问问洛淮笙，到底把账本交给了谁。只要我们能拿到账本，不仅能救洛家，还能扳倒砚王，对你我都有好处。”

　　许青筱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我去问。但你若是敢耍花样，我绝不会放过你。”

　　季景澈笑了：“放心，我现在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害你的。”

　　许青筱转身离开洛府，直奔天牢而去。他心里清楚，洛淮笙既然敢骗季景澈，就绝不会轻易告诉他账本的下落。可他又不得不问，因为这是目前唯一能找到账本的办法。

　　再次走进天牢，洛淮笙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许青筱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季景澈去洛府找账本了，暗格里是空的。你到底把账本交给了谁？”

　　洛淮笙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许青筱的眼神里满是嘲讽：“怎么？季景澈没拿到账本，又让你来问我了？你们还真是狼狈为奸。”

　　“洛公子，我不是来逼问你的。”许青筱急声道，“我是担心账本落入砚王手中。你告诉我账本在哪里，我帮你保护好等时机成熟再交给可信之人。”

　　“可信之人？”洛淮笙冷笑一声，“在你眼里，谁是可信之人？是砚王，还是季景澈？”他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你走吧，别再烦我了。”

　　许青筱看着洛淮笙决绝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洛淮笙还在误会他，可他又不能说出真相。他只能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账本很重要，你一定要保护好它。若是遇到危险，就往慈幼局方向跑，那里有我安排的人。”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牢房。

　　洛淮笙看着许青筱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许青筱若是真的想帮砚王拿到账本，为何要提醒他保护好账本，还给他安排退路？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不等洛淮笙细想，牢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砚王，他手里拿着那枚梅花玉佩，走到洛淮笙面前：“洛公子，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账本到底在何处？若是你再不说，许青筱就性命难保了。”

　　洛淮笙看着砚王手里的玉佩，心里猛地一震。那枚玉佩是他送给许青筱的，砚王怎么会拿到它？难道许青筱真的被砚王控制了？

　　“你别伤害他！”洛淮笙急声道，“账本在我手里，我可以交给你，但你必须放了许青筱，放了我父亲。”

　　砚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很好。只要你把账本交出来，本王可以考虑放了他们。”他抬手示意狱卒，“把许青筱带过来。”

　　很快，许青筱就被狱卒押了进来。他身上又添了新的伤痕，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死死咬着牙，没有求饶。

　　“许青筱，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