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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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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路上,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沿街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这声响,就是叶芝从未迈足过的地方。
她兴致颇高,微微掀开轿帘,探头往外看去,眼里溢满了新奇。
顾宴初见她探头探脑的模样,眼里闪过笑意,这样的她,同前世那个娇艳恬静的人相比,看起来稚嫩了些,也真实了不少。
男子长睫下垂,似漫不经心问道:“想下去?”
叶芝立马回头,连连应声。
顾宴初让子祁将马赶到可以停放的位置,随后就遣走了子祁和知潼。
每逢双日,街上的小贩就会多些,今日恰值初八,叶芝被道路两边的东西吸引住视线,一刻钟的功夫,统共也没挪动几步。
顾宴初随着叶芝的步伐挪动着,时不时挡过一些靠近她的行人。
叶芝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可她也只是看着,并没有伸手触碰,直到她看见一个小摊位上,摆着一串圆环,她才好奇的走过去。
小摊主看见有人来了,立马热情的介绍起来,“姑娘您看中哪个了?这个九曲环要拿起来看看吗?”
叶芝瞄向顾宴初。
“若有喜欢的就拿着,无须看我。”男子淡声道。
叶芝展开笑容,从小贩手里接过九曲环,凝神摆弄着,小贩见她有兴致,立马舌灿莲花夸起自己的物品,见他说的神奇,叶芝有了将此物买下来的冲动。
她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还在想银子够不够时,身边人就已经将碎银子递给小贩了。
小贩得了银子,很是高兴,更是满口夸赞起来,“公子一表人才,姑娘风姿绰约,真是天造一对!”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叶芝每买一样东西,都能听到摊主这样的祝福夸赞,听得多了,叶芝后来都能对这些摊主点头微笑了。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叶芝终于试到腿脚累了,顾宴初领着她来到一处凉茶摊坐下,让她歇脚。
刚一坐下,叶芝就觉得肚子空空,她侧头看向左右,瞅见凉茶摊不远前,有一位举着木垛的老人,老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木垛上面插着红艳艳的各种串串。
叶芝眼眸一转,猜想这就是话本子中,屡屡出现的冰糖葫芦,她轻轻捶了捶腿,想要缓解双腿疲乏,目光却直勾勾盯着老者那看。
顾宴初侧目,只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轻声道:“不许乱跑,我去给你买。”
叶芝睁大杏眼,乖乖点头。
从老者手里接过红艳艳的糖葫芦,顾宴初还有些不自然,他从未买过这种东西,尤其来老者这里的几乎都是女子。
接过冰糖葫芦,叶芝杏眸中满是喜悦,她看着手里唯一的一根串串,又看了看顾宴初,有些犹豫道:“要不要分你一半?”
顾宴初摇头。
叶芝笑了笑,举起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眼睛眯了起来,嘴巴里也不住溢出口水。
又甜又酸,味道如此奇怪,怎么能招那么多人喜欢的?
不信邪,叶芝又大大咬了一口,最初酸涩不适的感觉过去,叶芝渐渐尝出兴味,她眼睛亮亮的,直到吃出了核才想起来摸身上的帕子。
只是摸来摸去,平日放帕子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找到,叶芝嘴里含着胡核有些着急。
见她如此,顾宴初敛目摇头,从怀中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虽然用过,但已清洗干净,装些胡核应没问题。”
叶芝一顿,目光抬高,望向男子手中那湖蓝色的帕子,半响,还是接过来用了。
一串的冰糖葫芦,叶芝边吃边歇边四处打量,就在细长的木棍上,最后只剩半个冰糖葫芦时,叶芝忽然看见大街上有一位女子,正贴着另一位男子上下其手,顿时惊得咳嗽起来。
红豆大小的胡核因为叶芝的咳嗽,一下呛进叶芝喉咙里,少女捂住胸前,手里仅剩的糖葫芦落地,很快面色变得通红起来。
顾宴初心跳一顿,也顾不得想其他,直接弯腰将少女抱在了怀中,往隐蔽的巷子而去。
放下叶芝,顾宴初站在她身后,两手环绕她的腰肢,接着一手握拳,用拇指抵在她的腰腹上方,另一只手握住拳头,使力按压少女的腹部。
就这样重复了一会儿,叶芝忽然挣扎起来,顾宴初见状,手上更是不停,须臾,叶芝一个干呕,吐出了一粒胡核。
见到胡核落地,顾宴初才放下心来,额角的汗珠顺着男子棱角分明的面上流下,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猜想她现在身子乏力,顾宴初并没有收回手臂,一直让她支撑着。
叶芝粗重的呼吸声变小,涨红的面色也慢慢恢复,顾宴初扶着她回到凉茶摊坐下。
让小二上了杯凉茶,顾宴初递给叶芝,叶芝喝了水顺了顺,觉得好受许多。
脑中回想到二人刚刚在小巷里的姿势,饶是叶芝自诩脸皮厚,这时脸上也有些烫,顾宴初看她目光躲闪,也想到了刚刚那一幕,他轻咳一声,抿了抿唇道:
“这方法是我在军营学的,对卡住食物有奇效,并非刻意对你。”
叶芝点头,想了想道:“你在军营还学过医术?怎么从未见你用过?”
顾宴初摇首,“并未学过医术,只会这一招。”
光这一招,还是他父亲遍寻名医,最后在一个小村庄里,和一位农家大夫学的。
当时,年幼的他被父亲带去军营,亲眼看见一个七尺大汉,因为喉间卡住一粒花生,最后生生被自己憋死,当时大汉倒下时,双目充血、面颊红肿的样子深深映入了他的脑中。
此间种种,夜里无法安睡,最后还是父亲教了他这个方法后,他才渐渐遗忘此事,刚刚叶芝呛住的时候,他一下想起倒下的那位大汉,看到叶芝涨红的面色,顿时让他脊背发凉。
只是这些,他不欲说出来罢了。
叶芝明白了,她揉了揉自己腹部,也不知是不是顾宴初刚刚太使力了,她总觉得小腹那里坠坠的、还有些隐隐的疼。
见她蹙眉,顾宴初心里一紧,他也是第一次用这方法,以为还有疏漏,“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府让大夫瞧瞧?”
叶芝看了看热闹的街市,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就是你刚刚按压时太使力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可叶芝总觉得身子怪怪的,她坐了一会儿,忽然面色奇怪起来,招了招手让顾宴初低头,叶芝小声道:“你知道这附近有溷(hùn)藩(fān)吗?”
顾宴初顿住,他低眉想了想,道:“这西平街的溷藩多是百姓用的,无专人打扫,你要能撑得住,我带你去西贵街的溷藩贵坊吧?”
叶芝犹豫,“西平街和西贵街离得多远?”
“倘若在西平街南头,路程就长了,不过我们现在在西平街东头,转过这条道就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叶芝点头,她其实并不三急,只是不知怎的,就是想去溷藩看看。
她直起身,准备往西贵街走去,顾宴初也去付了茶钱,转身的一刻,就见少女海棠色的裙衫后,有着浅浅血迹。
他蹙眉,眼里闪过疑惑,倒不是认为少女受伤了,而是觉得有些奇怪。他快走几步拉住叶芝,又抬起手臂将其搭在了叶芝肩膀上,利用今日穿的长袖大衫挡住少女的身后。
叶芝眼中带着疑惑,扭头看他。
这一瞬间,顾宴初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这血迹可能是什么,他移开目光,视线定在别处,状似平静的低声道:“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叶芝先还没反应过来,静了一瞬忽然睁大双眸,结巴道:“你......”
她想说你从哪看到的,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极傻。
少女面上渐渐弥漫上绯红色,她低头抿了抿唇,然后强装镇定的出口命令道:“你抱我走!”
顾宴初收回盯向别处的眸子,垂眸看她,道:“西平街多是百姓,他们没见过我容貌属正常,一会儿若去了西贵街,那里便有官员出没,你不怕损了自己名声?”
叶芝抬起胳膊,将百纱袖衫遮住自己面容,才道:“我将面蒙上,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谁!”
顾宴初无奈扭过头,然后叹息一声,弯下腰揽过少女的肩头和双腿后侧,一个使力将少女抱在了怀中。
他这一举动,吸引了来往百姓的目光,甚至还有些人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叶芝立马将袖纱展开最大,全挡在自己面上,顾宴初紧紧抱住少女,目视前方,看起来分毫不在意来往人的议论。
只有叶芝透过薄纱,凝眸间,看见了男子双耳渐渐漫出的红痕。
如即将落下的晚霞一般靡丽,也是这一瞬间,叶芝忽然想起,这位永国公府的世子,便是那满京小姐心目中的高枝,人人都妄想折他下来。
顾宴初并没有带叶芝去溷藩,而是抱着她去了一家锦衣坊。
锦衣坊的掌柜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看见店里来了两位衣着不俗的男女,顿时如打了鸡血般抖擞起来,掌柜笑颜如花,还没等她张口说些喜巧话,顾宴初就先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她的柜前,然后偏过头,将双臂里抱着的少女往掌柜前递了递。
这家锦衣坊接待的基本都是女客,叶芝在顾宴初怀里四下张望,见店里并没有旁的人,她才探出些头,小声道:“掌柜这里,有没有女子家用的月事带?”
说到最后几个字,叶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掌柜的面色一凝,她开了这么久的衣坊,上门问什么的都有,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月事带的问题?
她缓缓眨眼,顿了顿,随后又扬起笑道:“姑娘,我们店里并不卖这种东西,不过我女最近正好为自己做了些,还是新的,你若需要,我可给你取上一些?”
叶芝红着脸点头。
女掌柜又笑了笑,瞄了眼抱着少女的男子,见他始终偏着头,如同没听见二人对话一样,掌柜的暗暗好笑,她摇了摇头,转身掀起隔帘,进了内室。
等她出来时,手上已经有了用红色帕子包裹好的东西,她将手里之物递给叶芝,叶芝道谢接过。
这时,一直当做壁花的男子开口了,“给她拿套衣裳吧。”
掌柜点头,手脚麻利地给少女包了件舒适的衣裙,然后指点道:
“看姑娘的样子应是第一次来月事吧,公子您一会儿等姑娘换好衣裳,可以去药堂拿些益母须和红石蜜,回去用这给她煮些水喝,她也会好受些。”
顾宴初垂眸,掩饰住自己的赧然,点头应了。
等二人拿了药、换好衣裳后,叶芝也没了游逛的兴致,这是她第一次来小日子,刚刚还没觉得,可就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小腹胀痛难受的很。
顾宴初见她如霜打了头的模样,最后还是将她抱了回去,二人回到马车时,子祁和知潼已经回来了,手里各自也拎着几个物件。
知潼比叶芝发育的早,看到叶芝那副样子,立马就猜到了,也没了闲聊的心,几人就这样回去了。
马车刚驶入盛兴巷,还未到公府门前,叶芝一行人就听到一阵嘈杂人声,叶芝眼里闪过不解,盛兴巷位处东街,住在这里的全是高官贵人,平日就属这条街巷清净,今日怎么如此喧哗?
隔得近了,子祁听到了熟悉的回话声,隐隐猜到了些,“少爷,是阿壮阿田的声音,这样嘈杂,莫不是咱们府上的?”
嘈杂的人声渐渐清晰,阿壮为难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郡主,小的哪儿敢骗您呢,我们家大少爷确实不在,今日一早便出府了!”
听到阿壮的声音,子祁连郡主下一句话是什么都没敢听,忙拿起缰绳抽了马屁股一下,想着赶紧驾马离去,可即便如此,还是被眼尖的安福郡主晗月看见了。
千娇百宠的郡主看着打马离去的子祁,立马抬臂一挥,高声呵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