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10、星星

　　这场樱花雨太过震撼，徐夏仪久久未语。

　　而周沈言无言地看着她，显得格外有耐心。
　　像是她如果不开口，他就会一直等下去。

　　那双漆黑的双眸里，似是装着浩瀚星河，在此刻，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心想，也许他再往前一步，就能听到她掩盖不住的剧烈心跳。

　　风势渐停，乘风起舞的樱花瓣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后，缓缓落地。
　　直到最后一片樱花瓣轻轻地覆盖在青石小路上时，徐夏仪的神魂才渐渐归位。

　　“你...”徐夏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明白周沈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只是为了拍摄，那他为什么要特地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场景，会让她想起那天。

　　七年前的那天。
　　彼时正是樱花飞舞的季节。
　　为了给周沈言一个惊喜，她也曾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会和现在的她一样，因为对方的一个举动而心跳不已吗？
　　会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而让内心好不容易建造起的“防御高墙”轰然倒塌吗？
　　......

　　可如果不是为了拍摄，那他...不可能的，徐夏仪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清楚地知道周沈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所以她不会自恋地认为，现在的周沈言还喜欢着她。

　　也许他就是觉得这个场面够符合节目要求，所以拿来用了吧。
　　毕竟，戏剧来源生活。
　　......

　　等了半晌，没听到下半句话，周沈言缓缓开口：“我？”

　　理清思绪，徐夏仪看着对面的人，重新垒砌起“防御高强”，“嗯，你...哪来的这么多樱花瓣？”
　　闻言，周沈言原本微微弯起的嘴角落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的问题就是这个？”

　　不然她应该问什么问题？
　　徐夏仪发现自己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只能巴巴地说：“是的...吧？”

　　“你没其他问题了？”周沈言又确认了一次。
　　“？”

　　“……”周沈言面色沉了沉，嘴角绷紧，语气里似是带着不满，“我去土里挖的。”
　　像是不解气，周沈言又继续说：“我去四月偷的。”
　　“行了吧？”周沈言的脸色属实不太好看。

　　徐夏仪不知道周沈言这是怎么了，想问问他但又怕说错话，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弱弱地说道：“偷东西…不好吧？”
　　“……”
　　周沈言像是真的被她气到，背过身去不再和她说话。

　　见状，徐夏仪给李旻递去一个“救救我”的眼神。
　　李旻还给她一个“你快上啊”的眼神。

　　犹豫两秒。
　　徐夏仪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周沈言右侧的肩膀，“周沈言？”
　　不出意外，没反应。

　　徐夏仪绕到左边，探出头来看他，柔声道：“…言言？”
　　周沈言瞥她一眼，眼睫微颤，但还是立马收回目光。

　　这情形。
　　怎么好像...哄不好了？

　　综艺节目做做效果就得了，周沈言怎么好像入戏了？

　　徐夏仪又给李旻递去一个“怎么办”的眼神。
　　李旻还给她一个“相信你能解决”的眼神。
　　“......”

　　徐夏仪想了想，然后垂眸定位周沈言的腰身，企图伸手过去挠。
　　但就在即将碰到周沈言的衣服时，她忽然停下，握紧拳，然后收回了手。

　　过界了，徐夏仪，她警告自己。
　　你们不是可以这样的关系。

　　徐夏仪换了个法子，费尽心思地哄着周沈言。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分神片刻想到一件事——或许，他有不为人知的大姨夫？
　　就这么想着，徐夏仪的思绪开始飘了起来。

　　突然间，徐夏仪脑中划过一个想法。
　　她觉得重逢后每次遇到周沈言好像都在开盲盒。

　　上一次是周沈言——略显油腻（？）版。
　　这一次是周沈言——答不对问题就生气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出周沈言——正常版。

　　-

　　李旻拍到樱花雨名场面后，那叫一个高兴，都笑得合不拢嘴。

　　请周沈言来拍果然是明智之举。
　　他不仅会演，还会自己造景。
　　物超所值啊！

　　难怪周沈言是一线，这一线就该周沈言来当！
　　没周沈言专业的，统统都退居二线。
　　以后谁敢在他面前黑周沈言，他第一个站出来不服。

　　李旻甚至已经预想到这一集播出后，微博铺天盖地的热搜。
　　他们节目组会上一个高度，他也要迎来职业巅峰了。
　　啊呜呜呜呜，太幸福了。
　　沈言哥哥，夏仪妹妹，我要一辈子为你们摇大旗。
　　......

　　可惜这样美好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周沈言在学校的消息流传得很快，学生中有不少他的粉丝，粉丝和看热闹的人渐渐朝着教学楼背面聚集。
　　没一会儿，周围已经围了黑压压一片的人。

　　意识到不能再待下去，李旻当机立断宣布撤离。

　　回去的路上。
　　车里一片寂静。
　　只能听见汽车引擎沉闷的轰鸣声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低低回响。

　　徐夏仪吃了瘪，知道自己哄不好周沈言这尊大佛，干脆把视线投向窗外，连带忽略李旻向她投来急切恳求的目光。

　　车辆一直在路上行驶着。
　　还是周沈言的一通电话打破这无声的寂静。

　　见没素材可拍，李旻没放过任何一点可以拍的机会，赶忙挂了个牌，让周沈言开扩音。
　　能拍一点是一点吧，李旻心想。

　　是经纪人何为打来的电话。
　　周沈言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点开扩音，随意地把手机放在扶手上。

　　“沈言，你那综艺拍得怎么样了啊？”
　　隔了许久，徐夏仪终于听到他开口：“还行吧。”

　　“是这样啊，陈导那部电影想让你再去补拍个镜头，”何为听起来和周沈言关系不错的样子，“今天下午两点，滨江海滩。”
　　“这事儿不太好说，你把电话给制作导演，我来和他沟通。”档期冲撞问题确实不太好解决，不过何为有自己的判断，“综艺节目先靠边，陈导电影必须放心尖尖。”

　　“直接说吧，他听得见。”周沈言不咸不淡道。

　　李旻：“......”
　　何为：“......”

　　何为默了几秒：“...你开扩音了？”
　　“嗯。”周沈言淡淡应了声。
　　何为：“......”

　　何为尬笑两声，不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一身“铜墙铁壁”，“您好，李导，我是沈言的经纪人何为。”
　　“您好，我是李旻。”
　　徐夏仪竖起耳朵听着，这名字…周沈言换经纪人了？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您看咱们今天拍摄能暂停吗？”
　　“这个啊...”李旻有些为难，暂停一天对李旻来说都是人力物力的消耗，更何况他们资金本来就不是特别充足，如果可以，李旻还是希望今天能拍摄完毕，“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何为显然是第一次听这个要求，确认道：“整个节目组吗？”
　　“是的。”
　　何为倒吸一口凉气，陈导可是出了名的要求高脾气差，“这个...可能不太行，你们过去如果拍到电影内的片段，会有侵权问题。”
　　原来是担心这个，李旻打包票道：“那我们过去只拍徐夏仪，行吗？”
　　突然被点名的徐夏仪：？

　　毕竟是他们这边违约在先，何为松了口：“那我去问问。”
　　“行，等你答复。”

　　挂断电话。
　　周沈言的手机疯狂震动。

　　何为：【你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何为：【有你这样对好哥儿们的吗？】
　　何为：【真的心碎！】
　　何为：【你害得我好苦啊！！！】

　　周沈言没回，直接息了屏。

　　徐夏仪用余光瞄到周沈言收起手机，顺势侧过头，问他：“你换经纪人了？”

　　闻言，周沈言表情似是僵了一瞬。
　　但很快恢复如初。

　　他低低“嗯”了一声，脸上像是有些无措，原本准备看向徐夏仪的视线也被他半路收回，继而转头望向窗外，“很早就换掉了。”
　　在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以后。

　　“这样啊。”徐夏仪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地一同沉默了。

　　五分钟后，一通电话再度打破车内的平静。
　　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何为：“陈导同意了。”
　　何为：“不过她说你们绝对不可以拍摄电影场面，除非她允许。”
　　李旻立刻接上：“了解的，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懂的，让陈导放一百八十万个心吧。”
　　……

　　然后徐夏仪就这么被带到了滨江海滩。

　　徐夏仪也不是第一次看人拍戏了。
　　以前去探徐徽之的班的时候，徐徽之就让她在导演边上坐着。

　　但这次，她和导演不认识，所以也不敢轻易坐过去。
　　于是就和何为李旻一起，站在了距离导演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是一段正好能看见导演面前的显示器的距离。

　　“你就是徐夏仪吧？”何为自我介绍道：“我是沈言的经纪人，何为。”
　　“你好。”徐夏仪颔首。
　　“我看了你们那期节目喔，和沈言一起。”何为悄悄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了哦。”
　　徐夏仪不知道怎么接，就“哈哈”了两声。

　　反倒是徐夏仪边上的李旻听到了前半句话，抱怨道：“原来周沈言是和你一起看了啊，那时候我们组织看片，他本来说来后来又不来，气不死我，这个好鸽鸽。”
　　何为听完只是笑笑，然后朝徐夏仪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徐夏仪不明所以，干脆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远方，但她一时没找到“落脚点”。

　　这时，有人小跑着来和导演说了一声“可以拍了”，徐夏仪顺势朝着周沈言房车的方向看去。

　　周沈言恰好从房车上下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加大款的白色衬衫内搭白色短袖配黑色休闲裤，很随性的穿搭。
　　明明是一套不显身材的宽松版型，却依旧能看出衬衫下隐藏着的宽阔肩膀和紧致上身。

　　海风轻拂，吹起衬衫一角。
　　这样的周沈言行走在海滩上，有种飘飘出尘的感觉。

　　随着距离拉近，周沈言的五官渐渐清晰。
　　他像是已经进入状态，神色淡然，眼皮耷拉，眉目间带着疏离感。
　　饶是没看过剧本的人，也能知道他的角色是什么风格。

　　午后的阳光从天际洒向这片海滩，吹来的海风里满是燥热的气息。
　　而周沈言却像是被这片阳光独独偏爱的人，金色的光线勾勒出他精致的下颚线，发丝也在这样的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像是生来就该做演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