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难堪时伸手》浥雨

3、妖精之舞

　　陆远铮还告诉他，他们在禧悦边上的引宴阁给祁照庭办了场接风宴，还问方时觅去不去。
　　方时觅没收到接风宴主人的邀请，自然不会说要去，实际上，在方家没落了之后，那些求学时期维护的人际关系都没有曾经那么热络了，世家公子哥身后的靠山和助力就是他们交友的门槛，而方时觅现在的背景显然已经不够格了。
　　也就只有陆远铮这个曾经和方时觅走得很近的同窗，没有在方时觅不济的时候冷眼旁观或是避而不及，甚至还想着帮上一把。
　　方时觅虽未接受对方的帮助，但也是承了情，一直记着陆远铮的好，两人就维持着还比较亲近的联络，也就有了陆远铮来问自己的这一出。所以方启明和李婉晴在餐桌上讨论的接风宴实属他们自作多情了，虽不知道祁照庭在回国的一月之后再办一场宴席是什么意思，但该接风的、配与祁家打交道的那批人早就聚过一个来回了，里头可没有方家的位置。
　　不过这场宴会也不是李婉晴说的那样只请了方景和，上周陆远铮说要与方时觅见一面，就已经提前把请柬给了他。
　　方时觅本来是不想去的，他和祁照庭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餐桌上所说的不熟，两人曾经也是如同与方时觅曾经交好的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热络过的，但后来祁照庭出国留学，方时觅为了收拾方家的烂摊子选了国内的商学院，联络也就渐渐少了，不知不觉中也就断了。
　　祁照庭想办宴席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是为了这次的收购也不尽可知，方时觅知道自己和方家现在也已经不是配与祁家上桌言商的档次，说不定给自己的邀请也是借了陆远铮的脸面，所以他并未将自己是否出席列入影响宴席的原因。
　　可自从饭桌上听到方景和也收到了邀请，还听说这次的宴席是打着商业联姻的旗号，方时觅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既觉得自己不配，又郁闷方景和怎么也能进的了这联姻宴请的名单。
　　他和祁照庭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取向的，不过也是怕尴尬，读书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多聊这类话题，所以方时觅并不知道祁照庭的择偶标准，但内心却是在祈祷祁照庭别喜欢方景和那种阴柔到没什么男子气概的风格。
　　方时觅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又觉得可笑，祁照庭喜欢什么类型不喜欢什么类型又关他什么事？
　　祈祷了半天的行为完全就是臆想和自作多情，方时觅觉得自己好像也如同李婉晴在餐桌前的妄想一般，存了什么飞上枝头的企图。
　　方时觅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早已熄灭的屏幕再度亮起。
　　屏幕上显示他收到一条新消息，方时觅点进去一看，是被他备注为“金主”的那人来了条消息，只发了寥寥四个字和一个标点。
　　“妖精之舞。”
　　这位被他标为金主的人其实就是给他打钱的那位金主，在第三次转账后，对方在转账回执上备注了一个手机号码，方时觅猜测了一番对方的意思，摸索着加了，对方没拒绝。
　　加上好友后对方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方时觅的打招呼也就石沉大海，两人就这样建立起了虚无缥缈的陌生联系，直到对方给他发来第一条消息，是想听一支很简单的小提琴曲。
　　方时觅觉得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很了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也懂了对方的意思，就如同现在一样，从简单的四个字就能知道对方的诉求，并且迅速付诸思考和行动。
　　他犹豫了一下给对方回了一条消息：“抱歉，好久没有练习，手生疏了，这支曲子恐怕不行，可以换一首吗？”
　　消息发出后对方没有立刻回复，方时觅又补上一句：“恰空可以吗？”
　　这句话发出去后，对面回复的很快，但还是惜字如金：“可以。”
　　方时觅松了口气，起身去柜子里取了自己的琴来。
　　他将手机开了录音放在桌上，架起琴身，手持琴弓，站在夜色中，平静地奏完了这一曲，然后将录音文件发送了出去。
　　手机录制的音质并不太好，但好在方时觅的演奏总是很出色，就算是普通的音质也能表现出音符下饱含着的情感，所以对方也就从来没有提过别的要求。
　　方时觅只管发，他是不奢求对方的回复的，因为对方除了偶尔发来的曲目名字外，再不会给他发其他多余的话语，像是怕方时觅通过更多的文字探究出幕后之人般，为了神秘而惜字如金。
　　但方时觅却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哪怕对方从来不给予任何评价，他还是会一直期待着对方在某一日发来下一支曲目，仿佛他每多完成一曲，就能离曾经的自己更近一些。
　　消息发出去之后对方果然没有回音，方时觅站在窗口愣神了一会，又复执起琴，小心又认真地奏了一遍《妖精之舞》。
　　结果整首曲子不仅奏得毫无情感，甚至还错了好几个音，如同将曲谱导入自动演奏的软件中一般，机械而难听。
　　方时觅怔愣了很久，最终没有去管。
　　他沉默地收了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将疲惫的身体用力砸进了床里。
　　一夜无梦。

　　第二日的方时觅罕见地睡了个懒觉，又饿着肚子出了门，坐上了来接自己的陆远铮的车，由着陆远铮带自己饱餐一顿，又带他去了陆家名下一家成衣定制店。
　　陆远铮在给方时觅邀请函的那日约了今日见面，说由他来做晚宴的赴宴准备。
　　方时觅的犹豫不决在前夜给陆远铮发出消息后就消散一空，等他换好陆远铮备好的西装站在镜子前时，又是他时常在人前展示的那副从容模样。
　　陆远铮给他准备的是一套看似中规中矩实则暗藏巧思的西装，半立领的缎面衬衫配上深灰色暗纹撞色马甲，三粒扣的最下面一颗被外层的浅灰色英式戗驳领西服外套遮住，再配上一块黑色阶梯型方巾，整个人一眼望去是沉稳的，但若将视线多停留一会，又能从方时觅身上看出一股忧郁的艺术家气息来。
　　与西装更配的是方时觅那张柔和淡然的脸，方时觅一从更衣室出来，陆远铮就满意地轻拍了拍手，还绕着他走了一圈，口中赞扬的话蹦出来好几句，一直称赞方时觅气质出众，低调内敛。
　　方时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哪有这么夸张，又说看这套的剪裁做工都是上品，样式看起来像是哪个品牌的秀场款，但他一时却说不上来。
　　陆远铮只说让方时觅穿着就行，不能让他在晚上的宴席中掉了面子。
　　“说起来，我还是不懂祁家办这场宴席的目的。”方时觅再度坐上了陆远铮的副驾，支着头看着前面的路况。
　　“有什么目的，叙叙旧呗。”陆远铮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也不用紧张，这不都是熟人，你就当老友聚会，自在些。”
　　“我怎么可能自在。”方时觅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现在可没什么谈资，可别闹什么笑话。”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上次祁照庭的接风宴你没来，陈齐晟还问我来着呢。”陆远铮用指尖敲打着方向盘：“哎我说陈齐晟这人你可别惹啊，他玩的开，就你这样的落在他手里，可得被好一顿折磨。你手头上最近是不是有个业务要和陈家合作来着，怎么样了？”
　　“已经谈妥了，放心吧。”方时觅摇了摇头：“我有数的。”
　　“你们谈的是什么度假业务吧？与其找陈家合作，倒不如直接找祁照庭呢，他手底下的资源那么多，港城一大半的度假山庄都是他的，你还舍近求远。”陆远铮偏头看了方时觅一眼：“你们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么，要不然人家怎么还想着给你发请柬。”
　　方时觅勾了勾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这请柬给方景和也发了，你可别想多了。”
　　“那可真是啊……”陆远铮借着红灯大大方方地观察方时觅的表情：“不过你也别想多，这事儿也就是大家调侃起来说说，以祁照庭的本事哪还需要联姻稳固家业。”
　　“所以，这场宴席对外确实是打着联姻的旗号。”方时觅平静道。
　　“你怎么还钻进死胡同了呢，你这状态不对啊，该不会是……”陆远铮啧啧两声：“你别是真有什么没告诉我吧？”
　　“没有，我跟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方时觅扭开头去看窗外风景：“他那时候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国留学，我拒绝了。”
　　“你家那时候……确实。”陆远铮转回探究的视线，踩了一脚油门：“行了，多的我回头还得好好问问你，前面就到了。”
　　方时觅好笑道：“还能有什么多的。”
　　“别这么说啊。”陆远铮将车弯进宴会厅底下的车库，丝滑地倒车进车位：“你要是真有什么心思，兄弟我也得想尽办法帮你一把不是。”
　　“少贫了。”方时觅横了陆远铮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两人又闲话了好一路，一前一后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