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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今天你见到他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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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觅进了宴会厅就和陆远铮分开了,他从经过侍者的托盘上取了杯鸡尾酒,自己随意寻了个角落坐下。
他的目光从还在远处社交的陆远铮身上挪开,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在另一边看到了正和陈齐晟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方景和。
这场宴会毕竟是祁照庭组局,那几个大世家也都给足了排面,方时觅熟知的那些个人都来了,有些也和方时觅打过照面浅聊上了几句,但却没有如同目光所及那俩人聊的那般热烈的。
但陈齐晟与方景和的热络在接触到方时觅的目光时戛然而止,那边的陈齐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两个人就一齐转身冲着方时觅来了,一个目光带着些愉悦,另一个表情倒是不怎么好看。
陈齐晟自来熟地坐到了方时觅对面,在看到方时觅手边的酒时,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玛格丽特?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佳。”
方时觅瞥了杯口一眼,对着陈齐晟笑了笑:“只是随便拿的。”
“那我就放心了。”陈齐晟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我还怕时觅是心里头有人了,要是今天这位,我的胜算可就不够大了。”
“陈二少真是说笑了。”方时觅唇上的笑容淡下去,视线扫向坐在一旁的方景和:“方才见你们二位相谈甚欢,可谓投缘。”
“生意场上,总得多些人脉。”陈齐晟直接当着方景和的面将人划至了生意场的范畴:“时觅要是愿意和我多聊上几句,指不定更投缘。”
“我哪配得上和陈二少说投缘二字。”方时觅端起酒杯:“这里有些热,我出去醒醒神,你们慢聊。”
方时觅说了几句就要走,陈齐晟也不恼,只又对他道了句“今夜愉快”,目送方时觅离开了宴会厅。
方时觅说醒神也是真的,他总觉得人声嘈杂的宴会厅里闷得很,倒不如在这俯瞰江景的观景露台上吹吹凉爽的夜风,也能少些在里头时刻都要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小酌一口,清爽的柠檬香气混杂着微苦的草木调与入口的咸味缓缓融合,蔓延上来的酒气被拂面的晚风吹散,让方时觅陷入一股平静的微醺。
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许多,于是他伴着那灯火阑珊,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完了整杯酒,连身旁来了人都没有注意。
直到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过耳,方时觅才如同惊醒一般,抬着迷茫而慌乱的眸望向身侧之人。
那人又复开口,方时觅撞上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方时觅揉了揉眉心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你回来了。”
祁照庭神色未变,视线还定格在方时觅身上:“我上个月就回来了,你不是知道么。”
“呵……是。”方时觅没想到祁照庭这一打照面就拆他的台,轻笑一声率先转开视线:“毕竟今天是自你出国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祁照庭不置可否,目光扫过方时觅手边已经空了的酒杯:“空腹喝酒伤胃。”
“中午吃的多,还没消化完,算不得空腹。”方时觅随意摆了摆手:“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没等祁照庭开口,他就又自言自语地接上一句:“……银昭集团如今发展的这样好,我这又是问的什么问题。”
“如果你问事业,银昭确实是我的成绩单。”祁照庭的语气平缓:“如果你问的是我本人如何,我会回答你——而立之年,衾影独对。”
“哈……你这真是。”方时觅被祁照庭的用词幽默到了:“祁家要是今日说结亲,明日的门槛估计都要被踏破了,哪里又会让你……”
“那你呢。”方时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照庭打断:“你这几年怎么样?”
“就那样吧。”方时觅轻声笑了笑:“方家不死不活,我么……只能说还行。”
两人陷入了不知道继续说什么的沉默,还是侍者经过又上了一轮酒,方时觅才反应过来祁照庭也好久没说话了。
“很没有意思吧?”祁照庭无声地看了方时觅很久:“这种酒会,我记得你以前就不喜欢参加。”
“我记得你以前也不喜欢。”方时觅微笑着向祁照庭投去一个礼貌的视线:“怎么现在还组织起来了?”
“就当是和多年未见的朋友叙叙旧。”祁照庭端起酒杯轻轻摇晃:“毕竟有些人可不容易见。”
“港城还有您祁总不好见的人吗。”方时觅在不知不觉中又喝了一杯,说话也没那么拘谨了:“那他还真是荣幸啊。”
“是吗。”祁照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方时觅身上,此时的方时觅明显有些微醺了,初见时还苍白的脸颊上染上了一丝微微的红,倒让他显了几分气色。
方时觅的眼中潋滟着微微动人的水光,看向祁照庭的眼神也含着满溢的柔和,沾了酒液的唇在夜色中也透着一抹水亮的粉嫩。
那股子毫无防备的模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祁照庭尽收眼底,祁照庭端放于杯边的拳头微微捏紧了些,思绪也被牵扯着融入那双朦胧的眼中。
方时觅的目光就这么坦荡地望进了祁照庭黑沉的眼眸中,开口发问的声音带着些他不自觉的软意。
“那今天你见到他了吗?”
祁照庭觉得,方时觅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姿态的,那双醉人的眼此时是带着些难言的勾人媚意的,可那目光却堪称干净澄澈,像是当真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祁照庭发出口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见到了。”
方时觅微微一愣,又勾起一个看上去像是祝福的笑意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祁照庭看着方时觅将头转开,他没错过方时觅眼神里略过的那一瞬间的茫然。
“那既然祁总见到了想见的人……”方时觅又揉了揉眉心,深呼吸了一口,双手撑了一把观景台的围栏,意图离去:“我就不多打扰了,好不容易的机会,不能将时间耽搁在我身上。”
“方时觅。”祁照庭侧迈了一步,深灰色皮鞋的足尖恰好拦住了方时觅的去路:“你就不问问,我想见的人是谁吗?”
方时觅离座的动作停住了,饮酒过后的神经有些反应过慢,但他此时在想,祁照庭是不是也喝多了。
否则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不好问吧。”方时觅装出一个镇定的笑来:“像是要打探祁总的秘密一样。”
“……”祁照庭好像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从容不迫地恢复了礼貌疏离的状态:“叫祁总也太生分了。”
“抱歉,我只是想表达尊敬。”方时觅又靠了回去,胳膊压在玻璃围栏上,微微生疼:“那祁总想让我怎么称呼呢。”
“与同龄人相处,哪里要用上尊敬二字。”祁照庭也收回了脚,和方时觅一样侧靠上了观景围挡的玻璃:“你这几年变了很多。”
“毕竟墙倒众人推啊……”方时觅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前不对人客气着些,人后别人对你也不客气。”
“你以后……”祁照庭看向方时觅隐在夜色中的那张脸,将“有困难可以来找我”这句话咽了回去:“还是叫我照庭吧。”
“好啊,照庭。”方时觅弯了弯眼睛:“那你也像以前一样,叫我时觅吧,如何?”
他还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又迅速地接上一句:“刚刚那句方时觅,好凶啊。”
祁照庭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应了声好。
他站直了身体,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迈了一步靠近了方时觅,披在对方肩头。
祁照庭扶了一把方时觅想要推拒的手:“这里风凉,我送你回去吧。”
方时觅借着宴会厅里的灯光,看清了祁照庭披在自己身上的还带着些温度的外套。
那是一件深灰色的平驳领单排扣外套,看起来应该是很普通的商务款,但穿在祁照庭身上,却一点不呆板。而里头穿着的那件颜色稍浅些的马甲,上头也有暗纹,方时觅借着月色看了个大概,总感觉和自己身上那件有些相像。
当然方时觅也不会胆子大到去碰祁照庭的瓷,毕竟这身衣服是陆远铮准备的,他们这些走在商业和时尚前沿的人,看中类似的设计元素也不奇怪。
祁照庭的西装披在方时觅身上要稍大一些,不过因为是秋天,也有好多到场的人在西装外头配了同色的风衣,祁照庭这件的色系也和方时觅身上的穿着极为和谐,一眼望过去,甚至不觉得方时觅这样的穿着突兀。
祁照庭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水,方时觅只觉得鼻尖环绕着浅淡又好闻的草木香,就如同他第一杯入口的玛格丽特,透着独属于现下氛围的低沉和酸涩。
但祁照庭环在他腕间的手掌是温热的,方时觅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在这微凉的夜里,被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攻破了防备。
他任由祁照庭牵着自己,引着自己,如同他短暂想要沉沦的潜意识,终于听从了一次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