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于世》路遥灼

33、光束

　　林中雀声清脆，窗外泄进一缕春光，墨锦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一度让他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几十年后。
　　鸟鸣翠耳，烧水声咕噜作响。他缓缓坐起身，走向声音源头处。

　　抬手拨开帘子，季淮峙坐在窗台旁，风拂过林子，飘下竹叶，他扭头在盘上落下一子，回头继续观赏。
　　墨锦羡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前面，看了眼盘上仅有一子的棋盘瞬间明了。

　　他捻起白棋与之争锋，季淮峙此时回头，正巧和他的落子声同步。
　　“我睡了多久？”墨锦羡抬眼望向季淮峙，“是不是睡了很久？我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舒爽了不少。”

　　季淮峙瞥眼水壶，起身泡茶，将茶吹了吹给他道：“也没有很久，就三天吧。”
　　“……”

　　墨锦羡蹭的一下站起来，棋盘险些被他打翻。季淮峙扶住棋盘，不慌不忙再落一子：“三天挺好的，你当时的情况能醒来已经是万幸。”他示意墨锦羡坐下，“棋技不错。”

　　闻言，墨锦羡略带迟疑地坐下，瞄了眼棋盘落子。
　　“我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情况？”墨锦羡实在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的状态，不过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苦涩中带了点甜的梦……

　　季淮峙凝视他片刻，良久，摇了摇头：“就是气血不足，没什么。”
　　季淮峙本来还想问一点事，比如那些记忆是什么，是谁的？又为什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但见墨锦羡脸上的表情，恐怕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咳咳，两位下完了吗？”秦楚昭倚在门框上，换了身英姿飒爽的深色束装，束起的头发随风飘起，跟初见她时相差无几。

　　墨锦羡问道：“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秦楚昭挑挑眉，看了看季淮峙，又转向墨锦羡，道：“有什么好瞒着的？意识与躯体不能长时间分离，所以我们就打算强行把你的意识带回来。”她皱了皱眉，接着道，“不过，你的意识很奇怪。”

　　她走到棋盘旁，墨锦羡追问道：“奇怪什么？”

　　“有点过于自我保护了。你以前是不是被抽离过意识？我当时把符纸全都贴到了他身上才把他的意识保住，不然你的意识可能就把他的意识给吞了。”她说着当时她看到的画面以及她消耗了不少法力。

　　墨锦羡摇了摇头，接上一子，道：“没有，就算有的话那应该对我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抽离意识需要消耗很多的法力。只不过我想不到谁会这种——”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秦楚昭问道：“你知道是谁了？”
　　墨锦羡沉默着没有回话，季淮峙伸手轻敲桌子，示意到他了。

　　秦楚昭也懒得追问，转移话头道：“你恢复得怎么样？”
　　墨锦羡放下两子，站起身：“我输了。我恢复的挺好。”

　　季淮峙跟着起身，站到墨锦羡旁边。
　　秦楚昭道：“跟我来。”

　　跟着秦楚昭走到外面，四周的风景令墨锦羡一顿，耳边沙沙作响，他抬手接住一片叶子，“这是哪儿啊？”
　　季淮峙道：“我的住处。”

　　墨锦羡望向他，道：“有品味。”
　　“那是。”季淮峙抱臂，笑得十分得意。

　　“两位，我不想打搅你们，但是这件事很急。”秦楚昭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
　　墨锦羡回头跨步，道：“那走吧。”

　　来到先前季淮峙来找人的宅子，未进屋内便闻药味，墨锦羡蹙眉道：“殿内是三公主？”
　　“不错，自从上次你们击杀代之替后，安儿就一直没醒，我只能找你过来试试。”秦楚昭说着话时，语气是明显的低落。

　　墨锦羡垂眸沉思，正欲迈步进去，忽的想起什么顿住，朝秦楚昭问：“三公主有穿着外衣吧？”
　　“嗯？”秦楚昭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即回道，“盖好被子了，先救人。”

　　刚跨过门槛，便是扑面而来的药味，比在外面时更加浓烈。季淮峙显然不喜欢这种气味，原本在外面还能忍受，踏进殿内后就立即捂住了鼻子。

　　墨锦羡也有些被呛到，扇扇手，散了散气味才道：“你们这是把她当试药的呢？请个木属性的人来不就好了。”
　　秦楚昭叹气道：“哪有这么简单？用法力根本不行，只能试着喝药，但依旧没什么效果。”

　　她说着，走上前坐在床边，握住秦暖安的手。藤蔓从她的指尖冒出，顺着秦暖安的手臂而上，正要施法，藤蔓忽地断裂，秦暖安的身上还发出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

　　秦楚昭快速跳开，一看样子就是被震习惯了。那股力量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了，墨锦羡皱着眉走上去，忽然感到一股拉力，回头一看，季淮峙拉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见此，墨锦羡停下脚步，双手交叠空中划印，将法力打进她的体内。
　　眼见光亮逐渐消失，秦暖安身上的那股力量却迟迟没有出现，墨锦羡疑惑道：“奇怪，这力量分属性回击吗？打进去的力量像是被吞了一样。”

　　季淮峙倏然出声：“敢不敢冒个险？”

　　秦楚昭上前一步挡在秦暖安前：“你想做什么。”

　　季淮峙勾起唇角：“让我来试试，只不过我的属性跟治疗没什么关系。”
　　“……”

　　秦楚昭直接否决：“坚决不行！”
　　墨锦羡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把握吗？”

　　“有。”

　　“那就上。”

　　秦楚昭对他们的对话无言以对，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秦暖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季淮峙根据墨锦羡教的结印，正要施法，秦楚昭冷冷开口：“如果你把私仇算进去，我就——”
　　“他不会。”墨锦羡打断道。

　　秦楚昭看向他，见他这么信任一只狐狸，无奈地撇过头看秦暖安。

　　法术接触到秦暖安的一瞬间，她身上立即结起一层薄冰，秦楚昭忍住冲动看着季淮峙抬手收回法术。
　　“那力量可能只对木属性这样。”季淮峙靠近墨锦羡道。

　　墨锦羡捏着下巴思考，开口打算说些什么，秦楚昭忽然喊道：“小心！”

　　来不及反应的季淮峙被秦暖安身上突然冒出来的一道光束直击额头，速度快的只能看见残影。

　　墨锦羡急忙接住即将倒下的季淮峙，慌乱地检查他的身体，“什么鬼东西？！季淮峙！你怎么了？”
　　显然，季淮峙此时无法给他答复。

　　他焦急地背起季淮峙抬脚就走，秦楚昭想拦下他们，话到嘴边又止住，只能看着他们离去。

　　墨锦羡带着他回到小屋，将他放置榻上开始紧急救治。

　　季淮峙嘴里念叨着什么，墨锦羡凑近想听清楚。一滴泪砸在榻上，墨锦羡猛然顿住。
　　他哭了，他为什么哭了？

　　墨锦羡搞不懂什么情况，以为他是痛哭的，更加着急了。

　　直到他法力即将耗尽了也没见季淮峙有醒来的征兆，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凑近想听清季淮峙在说什么，可无奈他声音小且含糊不清还断断续续，他焦躁地在床榻前转来转去。

　　平时好用的脑子在此时如同虚设，一片空白，办法竟是一个都没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如果他都没办法的话，他也想不到谁能有办法。

　　墨锦羡急得想抓头，想到是季淮峙弄得造型又收回手。
　　念叨声突然停止，墨锦羡猛地看过去，季淮峙坐在榻上，双目无神仿佛又一次被控制了一样。

　　墨锦羡快步上前：“我没用那股力量啊，你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啊。”
　　闻言，季淮峙闭上眼睛，缓缓躺了回去。

　　“你没事就好，你累了吗？那你先休息一下，三公主那边我还得去看看。”墨锦羡给他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季淮峙始终沉默不语，整个人无力地躺在榻上。墨锦羡走出去时顿了一下，回头多看了季淮峙几眼，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到秦楚昭还在等他救人，好歹朋友一场，还是走了出去。

　　季淮峙在他走后默默起身，他擦了擦脸，坐在床榻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墨锦羡又跑了回来，他不知道那感觉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走，似乎走了就会失去什么。

　　他冲到季淮峙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你被那光束击中后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季淮峙愣愣地看着他，记忆不似假的，但感觉也不像是假的。

　　良久，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把我当成什么？”

　　“什么？”

　　“爱人？替代品？还是——玩物？”季淮峙起身逼近他，一步步地把他逼到墙角。

　　墨锦羡有些晕头转向的，但还是否决道：“你是我的爱人，我没有把你当成过替代品或者玩物之类的东西，你早就在我的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他抱住季淮峙，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被光束击中之后看见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向我问，我一定会真诚的告诉你。”

　　季淮峙回抱住他，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