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合集》白寻五七

4、清风徐徐（3）

　　会试第三日
　　徐窈没去贡院，反而到了练武场。
　　这次春闱不仅选拔文人入朝做官，更要挑选好苗子入伍为将。
　　武举只有两日，而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考试的内容为骑射。
　　徐窈站在高台上，同评分的官员一起，望着下面迫不及待的考生。一声令下，他们直接驱马向前冲锋。
　　骑射的内容包括骑马射箭，考生不仅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终点，还要拉弓射箭，击中沿途设置的靶子。其中，终点处的靶子分值最高，击中靶心的人就能赢得这场比试。
　　大部分人驱马速度很快，都想击中分值最高的靶子，去往终点的途中，难免会有些摩擦。
　　徐窈静静看着最前头的考生你追我赶，争先恐后，途中免不得有人使些小招数。她视线只停了一瞬，缓缓落在队伍中央。
　　其中一位骑马的速度不快不慢，沿途中大部分靶子都被他射倒在地。她看得不算细致，可入眼处几乎是百发百中。
　　“那人水平如何？”徐窈问道。
　　考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思索片刻后，回道，“回中书令，那人名唤邢昭，之前的成绩是中等水平，看他现在这个速度，估计又是个中等了。”
　　徐窈不再多言，但心中觉得，此人并不一般。

　　不过多时，混乱突生，最前面的队伍考生忽乱成一团。仔细听去，一旁守卫的士兵大声喊着，“有人摔了，快围起来！”
　　考场周围本就排着一列维持秩序的队伍，听到呼喊，一队人马有序快速地跑了过去，其中几个把人抬上木架，另一批将马控制住，还有一些士兵示意后面的考生继续前往终点。
　　恰在此时，邢昭突然提起速度，冲出队伍中央，不过莞尔就到了队伍前面。虽说此刻距离终点还有些远，但他已然拉起了弓。
　　终点处的靶子是移动的，拉弓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几个比他接近终点的考生。
　　这几人几乎同时拉弓，又同时射箭，但箭矢的轨迹却不太一样。
　　徐窈看着一根箭矢直直射中了靶心，其他箭皆是擦边而过，不由得扬起一抹笑。
　　“邢昭的水平可不太像是中等……”

　　傍晚，科考结束。徐窈直接去了御书房，禀明情况。
　　“参见陛下。”她面色恭敬，继续道，“这几日，臣考察了科举的现场，收获颇多。”
　　“爱卿但说无妨。”李元眉眼柔和，眼中带笑看着来人，脸上的疲倦仿佛都淡了不少。
　　“会试第二日，有考生弃考，我去查了那人的户籍，发现出自普通人家，又问了那日门口当值，他说并未看到有考生离开。”徐窈陈述道。
　　“爱卿是在怀疑什么？”
　　“疑点之一，出自普通人家的考生应当不会轻易弃考，除非有难事，但若有难事，他不会离开的时候，当值的都没见过，这是疑点之二。”
　　“好，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李元面色未变，继续道：“爱卿还收获了什么？”
　　徐窈微微一笑，“陛下，我今日去练武场时，发现了一名将才。”
　　“是吗？什么样的将才？”李元脸上笑着，眼神却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懂得藏拙，有勇有谋，日后若加以培养，臣相信，我大恒又会多一名猛将。”
　　徐窈脸上的笑意明显，若她直觉没错，这人日后定大有作为。
　　“爱卿倒是对他的评价甚高，让朕都有些吃惊。”李元盯着她脸上的笑容，明知她不是那种意思，但内心还是有些不痛快。
　　徐窈看了看他的神色，虽说是笑着，但感觉不是发自真心。
　　她收敛笑意，低了低头，“那陛下，臣先告退。”
　　李元看着她慢慢离开，才将目光放在奏折上。
　　片刻后，他喊出影卫，“去查一下那名缺考的。”
　　“是。”

　　许是由三省长官共同监督的缘故，今年放榜的日子都比往年早了许多。
　　贴榜的官员刚走，府衙门前就围上来一堆人。
　　“诶，让一让，让一让。”伏苓挤过人群，站到榜前。
　　会员是兰芃，她失望了一瞬，继续在榜上找自己的名字。
　　没有，还是没有，在找了三遍后，伏苓确信，这张榜上没有她。
　　红榜无名，即为落榜，伏苓呆呆地站在原地，失落无助，还有一丝的难以置信。
　　人群被播散开，官员又拿着一张榜走过来。
　　伏苓刚想退出人群，可偶然一瞥，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新贴的榜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上面空荡荡的，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伏苓。

　　文殊院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一花白老人坐在上方念着《礼记》，下面的学生寥寥无几，虽认真听着，但脸上多是不解。
　　伏苓静静站了一会，却没有勇气走过去。她默默回了房间，没有打扰夫子为他们答疑解惑。
　　文殊院的情况特殊，远不如以前，原以为考上功名能带来转机，谁知道会变成如今这般。伏苓越想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虽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但又能找谁呢？若将此事告知夫子，无疑是在给他添麻烦。
　　“去去去，你说你没弃考就没弃考，那你怎么会在名单上？”官府的文员将人往外赶，嘴里骂骂咧咧。
　　伏苓被推搡至门外，刚想继续理论，眼前的大门已经合上。
　　咚咚，门忽地被人敲响，扰乱她的思绪。
　　外面小童道：“伏师姐，夫子唤你去茶室。”
　　伏苓回了声“知道”，便没了动静。
　　茶室，推开门走进，便是扑面而来的茶香，令人的心绪都平静下来。
　　灰白老人慢慢睁开眼，道：“坐吧。”
　　小童在一旁烧着茶水，动作较慢，但有条不紊。
　　“结果如何？”齐昇问道。
　　伏苓低下头，手指蜷缩，“学生辜负夫子的期望……”
　　齐昇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缓缓道：“伏苓，你如今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何谈辜负我的期望，只是你自己，真的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伏苓仍低着头，心中难以平静。她又怎会对这个结果满意？自己为此次春闱做了多少准备，每天夜以继日都沉浸在功课里，少有空闲的日子，这不该是她应有的结果……
　　她慢慢抬头，一字一句，“夫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弃考榜上。去找官府的文员讨公道，结果他们根本不信我。”
　　伏苓扬起一抹笑，满是心酸无奈，“我明明参加了考试……”
　　齐昇闭上眼，良久都未开口。他想不通，这个结果，是在惩罚文殊院吗？可当年的事，又何必记到现在……
　　“你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茶桌上的香气散了许多，伏苓低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