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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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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楚惜买早餐的时候,遇见了温洛,温洛拍了拍她的肩,一副快笑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楚惜我跟你说,哈哈哈好好笑啊,刘上添捡到了五毛钱交给政教处,别人都是几块几十块,他捡个五毛估计都没人认领,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最后他交了以后才发现那五毛是他自己的!”
楚惜:“……”
温洛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楚惜,听别班说了,今天体育课跑玩两圈后就自由活动,我可能会和他们去打篮球,你到时候可以来篮球场找我哦,我给你表演个扣球绝杀哈哈哈。”
楚惜笑着说:“好呀。”
刘上添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幽幽道:“温洛,你又在说我坏话是吧?”
楚惜:“也没有什么,就讲了你拾金不昧的光荣事迹。”
刘上添咆哮道:“温洛!!”
“我就讲我就讲,略略略,谁叫你上次到处说我物理个位数!”话一说完,温洛逃命似的跑得飞快,刘上添追了上去,二人渐行渐远。
温洛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楚惜,我先走了……我又不傻啊,不跑,站在原地等着被你打?!”后面那句是说给刘上添听的。
高二有一周两节的体育课,尽管已经上了一段时间了,楚惜还是不想上,何况体育课不是体育生只需通过会考就好了,所以体育课练完项目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有时候直接一整节课自由活动,相比起其他科目,可谓轻松多了。
可惜每次自由活动,楚惜都非常难熬,因为没人跟她一起,季向涵跟她不在一个班,温洛一大帮狐朋好友,很难顾及到她,她也不好意思缠着温洛。
众人三两成群,她独自一人站在风里,不知何去何从。
这日更是倒霉透顶了,大家跑步的时候也很懒散,甚至互相推搡着,楚惜已经跑在边边,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还是被殃及,不知道谁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楚惜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这下摔在地上,摔得有些重,她疼得泪花都快出来,等她抬头看到时,前面的人都已经跑远了,那一刻,世界仿佛出现了重影,低迷的情绪夹杂着委屈犹如滔滔江水般席卷而来。
她很想哭,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她没有,她艰难的爬了起来,坐在草地上,忍着疼痛将校裤挽了上去,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只见膝盖上破了皮,乌青泛着鲜血,手腕也擦伤了,每动一下都牵动着痛觉神经。
她根本起不来。
后来,楚惜连时间都模糊了,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许久,有人向楚惜伸出了手,那是一只纤长好看的手,楚惜愣了愣,麻木的四肢好像注入了热血,她艰难地把手搭了上去,与手的主人对视上。
是徐嘉明,还是徐嘉明……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结实而有力地将她扶起,轻声道:“还可以走吗?”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徐嘉明的声音如此好听。
“不可以。”楚惜的喉咙有些发涩。
徐嘉明将她背了起来,楚惜很瘦,背起来很轻松,他可以听到楚惜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嘶”,还有楚惜细若蚊声的“谢谢”。
心里忍不住泛过一丝心疼,徐嘉明问道:“谁弄的?”
“没有谁,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徐嘉明缄默了,楚惜也没有再说话,一路无言。
少年的背单薄,却背了她一路,楚惜只希望自己再轻一点……轻一点……
到了医务室后,校医帮楚惜看了一下,庆幸道:“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就要去医院了。我先帮你消毒包扎一下。”
冰凉的酒精抹在伤口上,楚惜的脚缩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从脚部上袭来,校医边包扎边问道:“怎么是位男生送你来的?”她的话没有恶意,话语中还透着一丝关怀。
楚惜都顾不上疼痛了,神色变得有些怔忪,她坦然地笑了笑:“只有他看到我摔了呀。”
“你们关系很好吧。”
楚惜顿了一下,点头道:“还好。”
她的视线透过窗子看了看室外的少年,心里微涩,徐嘉明挺好的,长得好看,家世殷实,待人有礼,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不该招惹的。
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过多久,温洛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楚惜啊,你没事吧?怎么会摔到医务室来了!我就说你怎么没来看我打球呢,你现在能走吗?能回去上课吗?要不我帮你请假吧……”
丝毫没有给楚惜说话的余地。
“伤到哪了?我看看!”温洛道。
楚惜看着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啊,就是有点疼,你打你球去吧。”
温洛提了一嘴:“徐嘉明刚刚还在外面站着,现在不知道去哪了,是不是他送你来的?啊?”
“是啊。”
“我刚刚遇到齐休明和莫祁了,他们体育课和我们一样都是下午第二节,他们还问我徐嘉明去哪了,要一起去打乒乓球来着,我跟他们说不知道。”
楚惜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半晌才道:“请假吧。”
“嗯?”
楚惜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请假吧。”
温洛瞪大了眼睛,楚惜不是最在意功课的吗?她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叫人一起把楚惜扶回去上课。
楚惜真的变了许多。
温洛走后,校医在另外的隔间,楚惜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思绪放空。
初中在实验班时,成绩不是特别好,但也不算差,努努力继续上西汜也是可以的,左右也是一等高中。
可能是学习的压力没有得到缓解,又或者是恰巧遇到家庭矛盾爆发,父母争吵不休,严碧玲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总喜欢嫌东嫌西,各种抱怨,楚项国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那段时间两人经常吵架,砸锅摔碗的,严碧玲又把压力给到楚惜,希望她能上一中。
双重压迫下楚惜崩了。
崩得很彻底,成绩一路下滑,怎么挽救都无济于事,虽然有时还能往上冲上一冲,可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分数了。
那段时间楚惜清醒地堕落着,一遍沉沦于各种娱乐,一边心里又特别焦急,怕自己不能考上,无能又无力。
就算这样,她也看不上四中,因为身边很多人都跟她灌输着一个理念,就是四中很烂,她自己又有一点身在实验班的傲气,所以当初来的时候才会特别抗拒。
待的时间久了,学的东西多了,楚惜愈发觉得当初的自己太不成熟了。
世间万物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四中也不例外,每个人人嫌弃,看不起的学校,也有温馨的时刻,笑声打成一片,目光汇集之处篆刻着理想和目标,大家都没有放弃,一切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
那时考到四中,楚惜失落之余又有一丝庆幸,失落是因为自己没有考上一等高中,连二等也没有,庆幸是因为自己还有高中可上,没有去职高。
她用一整个高一,知道了什么叫欲速则不达。
心情低落,会累会焦虑会迷茫,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也有很多想见的人,虽然学习不如意,生活过的一地鸡毛,父母会起争执,可她还是想带他们出去走,去见见更广阔的天地。
就算她高中过得再怎么不好,那又怎样?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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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惜不是特别重的伤,躺了一个下午就去一瘸一拐地去上晚自习了,她一进教室,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到后排那个靠窗的地方,徐嘉明也在,他一直低着头在写着什么东西。
“楚惜,你来了?好点没?!”温洛转头看向她。
“好多了。”
刘上添道:“楚惜,你怎么回事啊,跑个步都能摔去医务室,我还以为你晚自习都不能来了,”
温洛白了一眼刘上添:“什么叫跑个步都能摔到医务室?不会说话就闭嘴。”
刘上添挠了挠头:“他们都在说啊,哦,他们还说你和徐嘉明要复合了。”
楚惜:“?”
刘上添:“所以……是真的吗?”
楚惜的眉头动了动,“假的。”她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说了什么?”
“徐嘉明爱而不得,还别说我差点就信了,都不知道从哪看出来的,呃,现在还有一个版本,说得不太好听。”刘上添道。
至于那个版本,楚惜没问,刘上添也没说。
温洛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低头看着手机,突然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明天班会课要查手机!”
周边的同学一阵惊呼,“不是吧,真的假的?!”
要知道这个班大部分人都有带手机,每次到查手机,都是他们与老师斗智斗勇的时候,虽说平时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了特定的搜查时间,就毫不心慈手软,简直是所有带手机学生的噩梦。
好在这个噩梦一个学期只有一两次,还是随机的。
这次不知道四中又抽什么风,开学没多久就搜……
班级顿时沸腾一片,不少人哀声怨道。
“我去,四中又整什么骚操作,我真的是会醉。”
“它这骚操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高一的时候不是要消防演练吗?我以为不用跑操了,结果踏马直接从楼上下来到操场集合跑操。”
“别说了,上次不还有什么公共停水日。”
刘上添眼睛突然瞪大,怎么看怎么滑稽,“我去,要死了,高一搜查的时候,带了个金属探测仪,我踏马放水箱都能被找到。”
男厕所的水箱已经残破不堪了,那盖子直接可以掀开,刘上添把手机装在防水袋里,然后放在隔间的水箱里,本来这个操作,手机是不会轻易被收的,奈何刘上添想出来的这个方法被人效仿了,政教处的人见有人鬼鬼祟祟进厕所,就在厕所里探测了一番,真被搜出来两三把。
温洛道:“你不是想被鸡王收手机吗?”
“被鸡王收跟被政教处的人收能一样吗?!”
刘上添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藏手机,楚惜找刘上添借来补笔记,看的第一眼人就傻了,“靠!你写的什么鸟玩意?”
刘上添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爷这叫放荡不羁。”
“温洛,你有记吗?”楚惜不打算理刘上添。
温洛转过头来:“哎呀,我从不记笔记,要么记得很简单,你要不找徐嘉明……”
楚惜没有继续借笔记,她低头看着书,晚自习那么一大段的时间,她全用来补自己基础薄弱的学科,怕自己没复习会忘,她每次隔一段时间把知识点和错题都拿来看,虽然效果并不显著,但成绩也在稳步上升。
或许根本不用拼命去读吧,或许别人一直在读的原因也不是他多么努力,只是他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任务完成照样去玩……吧。
学习就是一个不停学习新知识解锁新题型的过程,要多复习多巩固多查缺补漏,没有捷径,这些都是老师说得都快烂的东西,可惜很多人置若罔闻。
楚惜对自己进行了反思和总结,渴望能自己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她好像走过了狭窄逼仄的小路,眼前出现了那么一点光亮。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后,徐嘉明走了过来,递给楚惜几本本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他的座位。楚惜有点犹豫,还是收下了。
温洛眨了眨眼,想说什么,被楚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楚惜翻开本子,都是一些课堂上的笔记,徐嘉明记得很详细很全,上面还有他自己的一些归纳总结。
这时刘上添一拍脑门:“我知道藏哪里了!”
温洛道:“哪里?”
“厕所垃圾桶。”
“也亏你想得出来。”温洛道,“到时候手机和垃圾一起倒了,你去哪哭?”
“还好我是外宿的哈哈哈。”温洛猖狂地笑着。
楚惜道:“那我手机给你,你带回家藏?”
温洛:“好的,惜宝。”
刘上添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你……你居然厚此薄彼,不行,你必须救我!上次就是因为你见死不救,然后我藏水箱就被收了,到现在还没还给我,说毕业才还……多亏我不只那一部。”
“你居然还会厚此薄彼这么高大上的词,小瞧你了不是,我大人有大量,拿过来吧。”温洛道:“我明天中午拿回去,下午不带过来,然后晚自习再带过来。”
刘上添:“瞧不起谁呢?我语文也是考过90分的人好吗?”
第二天下午的班会,还真如温洛说的那样,政教处主任带着两三个老师过来检查,一个个拿着金属探测仪,表情严肃,弄得教室乒乓作响,同学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最后当然一部手机也没有搜到,政教处主任眯了眯眼睛,盯着刘上添盯了许久,刘上添装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天真”的模样,政教处主任开口说:“你没带手机吗?”
“没有。”
“你看起来不像那么老实的样子。”
刘上添:“……老师,自从高一被你收了一部手机后,我就痛心疾首,发4痛改前非。”
“你最好是。”政教处主任点了头,对着另一位老师说:“水箱看了吗?”
“看了,没有。”
政教处主任带着两三个老师出了教室,继续去下一个班搜查。
待看不到他们人影后,楚惜道:“发4?”
刘上添道:“是的,我发4不是发誓,所以我照样带哈哈哈,能耐我何?只不过自从鸡王还我手机后,我已经很久没上过分了,局局连跪,不知道是鸡王帮我打的还是谁,简直了,我要拜他为师!!”
温洛投来一个眼神:“好像是他侄子打的。”
刘上添惊讶道:“他侄子?”
“好像是一中还是三中的学霸……上学期我去年段室的时候看见的,长得还可以,年段室的老师对他可热情了,嘘寒问暖的。”温洛说。
楚惜道:“知道吗?这就是差距,别人学习好游戏打得也好。”
刘上添悲痛道:“你的话如刀刃,我的玻璃心碎成了一地!再也黏不起来了,绝交楚惜!”
楚惜:“……”
温洛好奇道:“所以为什么你兄弟在一中,你在四中,这两极分化很严重啊,你身边有个榜样怎么不好好学学。”
刘上添:“我怎么知道?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吧,反正我看不出他有怎么学,别说了,高一的时候他发朋友圈我老羡慕了。”
楚惜:“现在呢?”
“已经麻木了。”
楚惜:“……”
温洛:“……”
刘上添仰头45度,露出来忧郁的下颚线,感慨道:“人总是怀念着过去,憧憬着未来,却不好好过现在。”
刘上添语文经常在及格线以下徘徊,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直执着于秀他的语文素养,每次说话要么太浮夸,要么太作,高低也得整两个成语。
楚惜记得高一的时候,刘上添整了一波骚操作,逮着老实巴交的学习委员,一顿分析,连什么怀才不遇,壮志难酬都整出来了,还非得叫楚惜一起来分析人物性格,人物情感。
学习委员尴尬得无地自容,最后悻悻鼓了鼓掌,道:“讲得好!”待亏学习委员是个老好人,要是其他人,估计没这么卖刘上添面子。
还好当时楚惜拒绝了。
不过……这次,刘上添怎么说得那么有水准。
刘上添说完立马恢复原样,坐得没个正形,笑道:“怎么样?高级吗?是我从校栏那边看到的,高分作文,好像是一班那个谁写的。”
楚惜迟疑道:“季向涵?”
刘上添一拍脑门:“对对对,就是她。”
楚惜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