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桃源》淼七木

1、退让

　　离收得知妈妈的死讯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李知遂仍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妈妈她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应该就是像当初突然出现那般，又突然消失了吧，回到她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世外桃源。
　　闭了闭眼，李知遂苦笑，陈嘉琪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特别是她们去年中秋见的最后一面，当时她还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以陶原为目的地去云游……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因为对姬斐成心软推脱要先考虑一年了。
　　边想着泪就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掉，这几天她动不动就哭，只是躲起来不想让人瞧见罢了。
　　“知遂。”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好听声音，可此刻听到这个声音的她已生不起多少开心。
　　李知遂不得不用手迅速携去脸上的泪，用手背大致确认没有湿痕，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笑着转过身，“无厌，你怎么来了。”
　　就算李知遂再怎么想遮掩，眼角的泛红也没那么快消，见到心上人被水痕打湿过睫毛和被咬出齿痕的下唇，却还故作轻松的模样，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劲，可姬斐成想到一会要对她说的话，又心虚得不敢再直视李知遂。
　　瞧着姬斐成那张还是依旧貌美的脸，如今虽有心掩藏却还是被李知遂看出了几分愧意，想起前几天同样是感知到这样情绪的后续，她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会是发生什么呢……她又要失去什么？不过也没有比妈妈的死讯再坏的事了。
　　脸上的笑再也装不下去了，“直说吧，别纠结了，没什么能更糟的了。”李知遂平淡无波的眼神看向姬斐成，“看着我的眼睛，姬斐成，说话。”
　　因为近期发生的种种事，两人都无法自欺欺人地继续平时见面时的嬉皮笑脸。
　　姬斐成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却是也受不住李知遂迫人的视线，手握成拳，感受到手心里那物什的质感，似乎是找到了底气，才敢硬着头皮迎向李知遂的目光，可因为语气里还是免不了心虚，“我们的婚事……”话戛然而止，开了个头他就说不下去了。
　　“婚约不做数了?”李知遂挑眉。
　　“不是。”姬斐成赶紧否认。
　　“也是，这婚约是皇上赐的，轻易退不了。”李知遂说着先一步转开了视线看向远方，冷笑道，“看来，应该是更恶心的。”
　　“说吧，让我听听是怎么个事。”
　　“对不住……我可能给不了你世子妃的位置。”姬斐成声音艰涩，“但是……但是我们成亲那天我会安排……”
　　“什么意思？让我做妾？”李知遂打断了姬斐成的话，皱眉看着姬斐成那颓败的样子，即使这般情态也未能让别人从他身上看出半点落魄，仍旧是姿容过人的贵公子，可李知遂此时却是欣赏不来了，索性闭眼转过身去不去看。
　　来之前还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的姬斐成，听了李知遂这自嘲似的话语，还是难免心里生出亏欠感。
　　“婚约不退却是能让我改做妾？那谁做正妻？瑞王府和李府的结亲……”李知遂说到这突然就恍然大悟，点头嘲讽道，“是了，和你有婚约的是李家女，我的二妹，你的表妹，我爹的继女，长长公主殿下的亲生女儿邱紫鸢，也勉强能算是李家女来着。”
　　“我说呢，当时长长公主怎么会那么好心，王爷大人怎么又会突然同意了，原来如此啊，这算盘打得挺好啊。”李知遂说完不由得摇了摇头感慨不已，“我说当初怎么只说是瑞王府和李府的结亲，不是我李知遂和你姬斐成，难怪。”
　　“你和邱紫鸢相差六岁，婚期定在你及冠后，到时候邱紫鸢十四年华，你若还能有一番成就，就可算是郎才女貌一对佳偶了，长长公主真是好谋算……是我太天真了，到头来只有我在认真是吗？”李知遂苦笑，“也才过去了三个月而已啊……”
　　“不是的，知遂，我……”姬斐成想为自己说些什么。
　　“闭嘴吧，现在你说的每一个字在我看来都是狡辩，在这个时候点来惹我，你就别怪我迁怒你。”李知遂不想听，从姬斐成身边往回走，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对方。
　　姬斐成不想两人这般因不快分开，快步上前拉住李知遂的手，塞入自己一路上都紧攥着不放的东西。
　　李知遂不得不停下脚步，皱眉看着手上的平平无奇的一对耳饰，一时之间想不到对方的用意。
　　姬斐成忐忑不安，像是等着李知遂的审判。
　　李知遂见他这副做小伏低的模样，沉默了良久终是轻叹口气，也不知是为何，“是了，婚约还有那半块玉佩为证来着，你在这等着，我去拿来还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姬斐成心下更慌，赶忙握了握李知遂的手，然后拿过那对耳饰，再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想取下对方的耳坠，见人没有明显的抗拒，才继续动作，给她换上那不惹眼的耳饰，“这是我私人置办的锦月钱庄，你可凭这耳饰在任一分行支取银票。”
　　李知遂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人，对方的温柔小意让她不愿去质疑，目前她确实也能从姬斐成眼中看出他想让自己相信的恳求和急切，忽然迁怒不起来的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姬斐成此举无疑是将把柄交到了自己手上，可……她真的能信他吗?
　　“玉佩你留着吧，父王和姑母真有心阻拦我们的婚事，这玉佩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姬斐成重新拉过李知遂的手握在手中。
　　“但我的心意不会变，我心悦你，我想……护住你。”
　　“……什么护住我？”李知遂对他的话语感到不解，也顾不上去分辨姬斐成眼中的情意有几分真，反应过来他话中的不对，勉强克制住面上的急切，半晌压低声音询问，“……这是不是和我娘亲有关？”
　　姬斐成看着李知遂眼中终于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却不是为了自己，心下黯然，但此时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只能按捺住委屈情绪，可这问题却又不好作答，垂下眼帘，不去看对方眼睛，“……没有，你想多了。”
　　“姬斐成，你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李知遂见他这幅模样，怎会不知他话的真假。
　　姬斐成干脆合上双眼，但握着李知遂手的力度不减反增，可心中却是没有一点实感。
　　对方这不肯言语的作态让李知遂的心不断下坠，知道从姬斐成这得不到更多的细节了，便想转身离开，好好处理这些纷杂的消息，想想下一步该做什么。
　　“安安。”牵着的手愈发冷，即使自己天生体热也暖和不了分毫，莫名地姬斐成心中生出惶恐，不愿撒手让人离开自己视线，软下声音唤对方名字。
　　“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吧。”李知遂心中叹气，感觉到牵自己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打算，摇头苦笑，“无厌。”
　　就像李知遂受不了姬斐成的撒娇那样，姬斐成也拒绝不了李知遂的服软，两者碰上时就看谁更铁石心肠了。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姬斐成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话。
　　就见听到这话的李知遂离开的身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是，我还以为我们第一次碰面时你便知道了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