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50、第四十九章 树影花光远接连（1）

　　“怎么是你？”慕君洧震惊的看着眼前黑衣束发的身影，失声叫道。
　　然而那人却并不开口，只是抬首望向从屋内走出的慕君延，眼底布满阴霾。
　　慕君洧不解的回头：“九哥，他……？”
　　“你来，是为了她？”半晌，慕君延缓缓开口，面无波澜，却有一双手暗暗握紧。
　　“王爷答应过卑职要护她周全。”冷星辰淡漠抬眼，平静的说道，不似属下的一味臣服，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傲然。
　　“所以呢？”
　　嘴角冷漠的一牵，慕君延眼底带笑，却恍惚透出彻骨的寒意：“你想要见她？”
　　慕君洧疑惑的看着慕君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云卿注视走廊上伫立的白衣身影良久，终是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转身从屋中取出一件披风。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最好还是别在外面站着了。”
　　桑妤歌嘴角漠然的勾起：“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云卿为她披上披风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收了回去：“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哦？”她冷冷挑眉：“是么？”
　　云卿苦笑着摇摇头，与她并肩而立：“他是我的丈夫，从嫁给她的那一天开始，我的人生就只属于他了。”
　　桑妤歌意外的怔了怔，随后有些迟疑的回头看她。
　　“也选在你看来这一切都很不可思议，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说着抬头凝视夜空，“其实比起他的那些梦想，我更希望能够和他平平静静走到终老，可是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
　　“为什么？”
　　桑妤歌忍不住问道：“那个位置是这个世界上最具诱惑力的东西，拥有那个位置可以常人所无法拥有的一切，你就不希望吗？”
　　云卿垂下眼帘：“你说的不错，可是通往那个位置的路太艰险了。自古以来权利的纷争本就是危险的，最后的赢家也只有那么一个。”
　　桑妤歌眉梢一动，静看了她一会儿：“你很在乎他。”
　　“他是我的丈夫，晨煜的父亲。”云卿浅然一笑。
　　桑妤歌赞赏的看着她，唇畔溢出笑意：“能够娶到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分。”
　　她甚至有些羡慕云卿，可以这样默默的陪在他身边，直至天荒地老。
　　云卿却忽然抬眼看她：“但他给了我信任，爱的人却永远不会是我。”
　　“不过他对你，的确是不同的。”
　　桑妤歌手指一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可能感觉不到。”云卿静静微笑，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他娶我是有目的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她冷笑了一声，淡漠的背过身去。
　　“也许一开始他的确是因为某个目的才请旨赐婚，但是到了后来，却不仅仅再是因为那个目的。”她了解他，如果他不曾动心，那么在桑妤歌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不会那么担心，甚至……
　　向她低头。
　　他从来就是一个骄傲的人，即使带着儒雅皇子醉心音律骑射不谙朝政的面具，骨子里都是透着骄傲的。可是，她的倔强，却让他生平第一次低下了头。
　　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捏紧，又缓缓松开，桑妤歌冷声轻笑：“那是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云卿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看她的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索性不再开口，只静静的陪着她站在那里。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云卿以为是慕君延，然而在她回过头的刹那，却意外的怔住：“你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桑妤歌的眼里，云卿一直都是以优雅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因此当云卿惊讶的声音响起时，她奇怪的扭头去看，身子却在触及那道黑衣紧身的身影的瞬间陡然僵住。
　　他的眸光如华。
　　她忽然想起数月之前的暮州陆府，他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而她却在驽定的谈笑间道出他不愿杀她的结局。
　　他凝视她冷静的目光，似兰般温和的笑，在他眼底悄然蔓延。
　　依稀回到幽宜宫那片桃林，他的眼睛清如明镜，天空湛蓝流云，她卓然屹立，白衣风华，素手紧握。
　　她一眼不发的凝望他。
　　“冷星辰，不要对我太好，我现在欠你的，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清了，我不想，欠你太多。”
　　然而她终究还是欠了他一次又一次。
　　夜色下。
　　他看到她一步一步走近，绝色的面容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廊檐上的灯笼散发着温和的光亮。
　　“你答应他了，是不是？”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隐隐透着晶莹的光泽。
　　他的笑容，恍如幽兰，在寂静的夜里飘出一丝温和：“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她蓦地扬起手掌。
　　“啪——”
　　他微笑着，不闪不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
　　“你是不是疯了？！”她愤怒的低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知道。”
　　他轻声回答，眼底溢出温润的笑意：“是我自己决定的，就像当初在暮州一样，都是我自己的决定的。”
　　在答应帮她的那一刻，那个天下第一的杀手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一个杀手，一旦有了牵绊，就失去了作为杀手的本分。
　　而他，输的彻彻底底。
　　她的手越握越紧，隐约带着炽烈的热度。
　　眼底渐渐模糊，她酸涩的想要闭眼，却是生生忍住了，因为她知道，一旦闭上眼，眼泪就会止不住的落下。
　　“好好活下去，这是你欠我的。”
　　他离开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回头，她不忍去看他渐渐模糊的声音，她怕一回头，就会想起当初和他一起的拥有的时光。
　　原川，元阳，暮州，皇宫，一路走来，注定今生欠他的，永远也还不清。
　　慕君延和慕君洧就站在不远处默然的注视着这一切。
　　许久过后，她冷冷的抬眼望向他：“瑞王殿下，现在你满意了吗？”
　　只有慕君洧看到他眼底陡然升腾起的愤怒，他冷笑着勾唇，近乎残忍：“你以为呢？”
　　她转身离去。
　　升腾的怒意渐渐在眼底燃烧，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她的身影消失时，他慢慢紧拧的心。
　　冷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