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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树影花光远接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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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风清。
手握白釉瓷盏,慕君延临窗而立,目光悠远。静谧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缓缓洒落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朦胧的线条。
慕君洧端详他良久,渐渐的,嘴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今天似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伸手捻起几粒豆子,他注视着窗边的身影,眼角带笑,饶有兴致的将豆子扔进了嘴里。
简单束起的长发随着夜风飞扬,一袭月华白衣,蕴着简单的浅金色纹路。他静静的伫立在窗边,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和睥睨天下的傲然。
半晌他微微垂下眼睑,将白釉瓷盏放到凝视,嘴唇不由自主的抿紧。
“容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慕君洧诧异的一怔,但见容安已经进了屋,恭谨的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窗边的慕君延头也不回,握着白釉瓷盏的手加重了力道:“去拿壶酒来。”
容安身形一僵,抬首望了望慕君延,又回头看了看慕君洧,终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慕君洧眼波微动,迟疑的开口:“九哥你……”
“你放心,我没事。”
他平静的喝了口杯中的茶。
没事才怪。慕君洧暗自嘀咕,心下的猜测越来越清晰,面上却仍是看不出半点波澜。
容安很快拿来了酒。
此时的慕君延终于从窗边走了过来。
酒是上好的雪花酿,慕君洧从容安手中接过来,示意他先退下,自己将酒斟入杯中。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做些什么。
他暗自看了眼慕君延,原来他爱上一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么?
挑挑眉,他放下酒壶,心下好笑,在桑妤歌出现之前,他甚至还以为他不会爱上别人呢。
琴声遥遥传来,时隐时现。
慕君延端起酒杯的手骤然一顿。
慕君洧看着他越来越深沉的脸色,不解的问:“这是……”
刚被端起的酒杯缓缓放下,慕君延眸光如星,似笑非笑:“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出自《诗经.国风.邶风.柏舟》。”
他冷冷一笑。
“心中抹不开的幽愤么?”
慕君洧哑然。
烛光剪影,指间流动,一丝一弦,锦瑟齐鸣,自成一曲。
琴声复琴声。
直至指下用力,指尖划破,一滴血珠滴落琴身,妖娆夺目,然而琴声却未停下,看这琴弦上的那抹殷红的血液,她却开始轻轻苦笑。
第一次看见冷星辰,是在她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之后,树丛篝火,一抬手,那挥剑的黑衣束发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许是感觉的她醒来的目光,他手中挥动的剑停了下来,“嗖”地放回了剑鞘。
桑妤歌只觉得,他的声音如同他万年不变的脸色一样,充满了肃冷气息。
“你醒了。”
他在她面前的篝火前坐下,顺手往里面加了几根干柴,火焰炽烈的跳动着。
“你是什么人?”她反问道,手悄然移至腰间,按住腰间隐藏的雪吟软剑。连日以来的逃亡生活让她本能的对接触的一切人或事都充满了警惕。
他抬头扫了眼她放在腰间的手,嘲讽冷笑:“江湖之人,无谓多问。”
“而且,如果我要杀你的话,你认为你还有醒过来可能?”
按在腰间的手松了松,然而她的眼中依然带着几分警惕。
“会喝酒吗?”
他冷冷看她。
在确认他并无恶意之后,她平静点头:“会。”
父亲平素最喜欢在家酿酒,因此从小到大,她喝过的酒不计其数,酒量甚至比那个傻乎乎的于安还要好。
他一抬手,一只酒壶准确无误的飞过去,被她稳稳的接在手里,他蓦地勾唇一笑:“内力不错。”
酒原本就有驱寒的功效,几口酒下肚,她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是出自蔡州的‘剑飞花’吧?”
这次讶异的人变成了他:“你倒是对酒很有见解。”
她不可置否的一笑,笑中带着几分苦涩:“不过很久都没喝过了,以前……”
她顿住,并不接着说下去。
一阵肉香味扑鼻而来,她定睛一看,一只撕好的鸡腿不知何时递在了眼前。
一开始因为警惕并未发现他烤好放在一旁的烧鸡,此时烧鸡递在眼前,她才发现腹里空空的,的确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深夜的树林总是带着森冷的温度。
一只烧鸡很快就只剩下了骨头,她抱紧双臂,看着他往篝火里加柴。
黑衣束发,明明是冰冷的模样,却总是带着一丝细心。
很奇妙的安静,一路逃亡,竟在一个陌生人这里感觉到了难得的平静。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安静,所以她才开始慢慢的相信他。
“你救了我,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谢谢。”许久之后,她淡淡开口。
“我不需要。”
他淡漠一笑,继续往火中添柴,添满柴的篝火燃烧得极为旺盛,夹杂着细微的噼里啪啦声。
“我救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你的报答。何况,”话锋陡然一转,他侧头看她:“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本就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后面的话她并没有问出口,然而震惊却是少不了的。
一路走来,她都是以男装示人,也难怪在他说出女孩子三个字之后,她会那么惊愕。
两个人后来都不再说话,只是围在篝火前,静静的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第二日天一早,他带着她进城找大夫,也就是在那家医馆,她才知道前一天他拿着剑逼医馆里的大夫给她治病。
她脑海中无法想象出冷漠的他拿剑逼人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后来,他把她留在一家茶馆里,一个人出去了。她坐在茶馆里足足等了他两个时辰,他才拎着一个包裹回来。
他将包裹丢在她面前的桌上:“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一些,里面有些银子和一套衣服,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怔了怔,接过包裹:“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她现在需要这些东西,尤其是银子,所以她不会拒绝。
再后来,当两个人再次相遇的时候,一切却骤然变了模样。
从回忆中慢慢抽离回来,指下仍然琴声流连,她的笑容越发得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