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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荒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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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为止,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港湾看了一下午的海。
临近黄昏,夕阳把海染成了微弱的粉红色,像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樱花树林。我在这片粉色中大海忽然寻找回十年前的童年记忆,童年、草坪、朋友,还有那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河流。历历在目,我记得一清二楚,我竟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
那股趋之不散的郁气又缠上了我的胸口,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开始用近期的工作塞满自己的脑袋。工作上来说,月光馆学院下两周就要开始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各类学科老师在忙碌着出题的工作,我也被喊去了帮忙代课和准备课件。这里的历史、国文和数学老师似乎都不是靠谱的家伙,对我的说辞是“随便准备,只要不让学生空着就行,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之类的鬼话。啊啊,这就是保健室的江户川老师也天天被抓去代课,给学生们讲一些乱七八糟的魔法史的原因……
不得不说江户川老师的魔法史讲得还挺有意思的,囊括炼金术和宗教,我偶尔也会去旁听他的课。当然,在课堂上闭着眼睛听课的学生更多。
关于教国文的鸟海老师,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但依旧有一身浓烈的学生气,具体表现在不善于应对难缠的中年男同事、爱翻白眼……我甚至有天中午看见她在午休时间用啤酒佐面包当午餐。她被我发现的那会儿吓得要死,在当我问“能给我也来一杯吗”的时候她才彻底松一口气。教学压力就是那么大,我也能理解。
过两周后考完试大家就放暑假了,当然,老师们可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假期,各种培训啦、会议啦、教案准备啦……忙得要死。我听说暑期二年级老师还有一项为期半个月的教培工作,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候举行。
这样一想还真没什么空闲功夫来伤春悲秋。
所以我决定今天不自己做饭,在外面吃拉面算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时候,拉面店依旧很多人。似乎今天有什么特制菜品的活动。我排了一会儿的队,在耐心耗尽之前也终于吃上了。这种时候,卡座早已爆满,我坐的是吧台的位置,隔壁邻座是一个穿大衣的不良。
在这么热的天气还穿毛皮大衣、戴着帽子,甚至还留了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他面部五官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已经显现出了不好惹的棱角。因为他的打扮很惹眼,我多看了两眼,忽然发觉有点儿眼熟。
可能是我的视线太过明显,那个眼熟的不良从特制拉面的海碗中抬起头来,对上我的视线。跟我尴尬地对视一会之后,我以为他会恶声恶气地说一句“臭婆娘你看什么看”这种不良的台词,但他竟然首先移开了视线,继续旁若无人地吃拉面,看起来吃得很香。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他的面孔。
小时候的朋友?不对。月高的学生?他没穿校服,也不对,但如果穿校服的话……他的脸和我在心理室档案见过的照片对上号。对了,对了,他就是那个荒垣真次郎,一年前无故休学的问题学生。
“你……”
我刚开口,他就迅速抬起头,在我之前发问:“你看什么看?”
声音跟想象中的一样恶声恶气。
我虽然是打算跟他搭话,但其实也没想好要说什么。总不能直接就问你为什么休学?为什么理事长会阻止我问这件事?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问题无论什么时候开口都很无礼,特别是处于陌生人的时候。
于是我憋了一会儿,最后发问:“这里的特制拉面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你想问的就是拉面?”他稍微抬起了眉毛,露出动怒的微表情。“胆子这么大,敢问到我头上来了。”
哈哈……确实是这样,谁家好人会问不良拉面好不好吃啊。
我也被我的问题弄得有些流汗,还没说出补救的话,他竟然回复我了。态度很不耐烦也很认真。
“这里的特制拉面,是整个千叶县最好的拉面。重点在于他们家的汤底,是货真价实费时好几天熬出来的高汤,鲜度和咸度都刚刚好。如果你吃叶隐没吃过特制拉面,那会非常可惜。”
我很意外:“……啊。好的,谢谢你。”
“……”
“……”
“……”
“喂!那你还盯着我看干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在美食方面真的是个行家。”
听见我的赞美后他又抬起了眉毛,发出了“哈?”的疑问音。他的神色介于动怒和不耐之间,其中夹杂一点莫名的红意,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害羞,总之在他脸上显得非常古怪。
我听见我继续在没话找话说:“你经常来这里吃拉面吗?”
这已经到达骚扰的地步了。我清楚地明白这件事情,甚至已经做好了等下回家会被他的不良朋友们围堵的心理准备……
他确实也很困扰:“你这女人到底想干嘛啊?”
恰好店主把我的特制拉面送上来,插嘴道:“我说荒垣,这么漂亮的女人跟你搭讪你就这种态度?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小鬼啊。”
他彻底脸红了,很生气地脸红:“你这臭老头在乱说什么啊!”
果然,他的名字就是荒垣真次郎。
特制拉面骨汤浓郁,有一股勾人的香气,拉面配料占比均衡,面条粗细适中,看起异常美味。我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也放弃继续搭话,马上拿起勺子准备喝汤:“谢谢,我先开动了。”
隔壁还在闲聊。
“你可是被我这个老头子从小看到大的,都好几年了吧,没见你谈过一个女朋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快闭嘴老头,别把我吃拉面的心情给搞坏了。”
“好好,顾客就是上帝。话说,上帝也是一辈子单身吧?”
“你真的是……”
我听着他和店主拌嘴,一边吃拉面。特制拉面价格虽然贵了一点,但味道确实是实打实的好,他的推荐和评价一点没错。荒垣真次郎不堪其扰(我认为主要是店主),很快就结账离开。他跟我想象中的性格不太一样,我对不良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掀桌子闹事,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结账。
“话说,店家。”我也跟老板搭讪,“你跟刚刚那个小哥很熟悉吗?”
“那肯定啦。”他乐呵呵的回答我,“这小子国中时在我这边兼职过一段时间,你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我还见过他在路边喂狗。”
“真的假的?”
“当然啦,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呢。”
*
跟我想象中的开展一模一样,今天太晚回家,又是独自一个人,在半路上果然被混混们堵住了。
好消息:只有三个人。
坏消息:不是荒垣真次郎。
“美女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吗?夜里寂寞难耐?要不要我们三个来陪陪你啊。”
经典的恶意搭讪开场,然后就是一伙人在哄笑。
我等他们笑完,问:“我可以走了吗?”
他们三个人像一堵墙一样围在我前面,我往后走一步他们就往前走一步,看起来是老手,或者说是惯犯。其中一个人伸手过来按住我的肩膀,露出非常轻浮的笑容:“别这么冷漠嘛姐姐,你看我们很有诚意的,来跟我们去喝两杯,怎么样?”
“我倒是已经戒酒有半年了。话说起来……”
我把手伸进包里翻找。
那个男人再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我,达到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他说:“我们也没说过你能拒绝吧?你们这种女人大半夜的出来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
“你们也是吗?”
“当然啊,美女姐姐,你就是我们的乐子啊。”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现在位置靠得已经非常近了,我把左手从包里拿出来,用大拇指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枪口抵住他的肾。
我问:“话说,你们知道柯尔特的保险栓声音跟□□的完全不一样吗?”
“喂,你这女人想干什么……”
那个靠近我的混混想要往后退两步,我膝盖猛然往上一顶,重击他脆弱的腹部,让他痛呼一声后蜷缩起腰,然后左手不动,右手用力按住他下压的肩膀。现在,我在上,他在下,姿势亲密,像一个十足十的拥抱。
“我年轻时候背井离乡,在美国读高中,平均一个月经历一次枪击事件,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长大。你们知道吗?在那种地方,走在大街上也有可能被破产或者失业的走投无路者劫持,说不定随时都会死掉。因为只要持有合法证件,任何人都可以花费一百二十美金到枪械店购买一把非常好柯尔特或者□□。”
“啊啊啊啊好痛!臭婆娘你……啊!”
我自顾自继续说:“柯尔特的自动手.枪也是有保险栓,一般来说家用的为了防止走火,第一发子弹都设置成空弹。”
“臭女人,你在干什么!裕也,你怎么了?”
我拍了拍那个名字为裕也的混混的肩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别紧张,如果不想裕也的肾被打穿的话,就别乱动。”
“……你、你在虚张声势的吧!你一个女人怎么会弄到手枪?”
我扣下了扳机,一股尖锐的空气爆鸣声从枪口响起,彻底摧毁了这群下三滥混混的胆子。
“下一发就是真枪实弹,你要不要试一试?”
“报警、报警啊!”
“你这个疯女人——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求求你,我们不玩了,不玩了!”
他害怕得连肩膀在抖,我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把枪收了起来。他的恐惧和求饶令我如释重负,今天堵在胸口的郁气消散许多,我再次露出一个微笑。
“这样大家都轻松多了,是不是?”我问他们,“现在告诉我,谁才是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