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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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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考完语文和数学两大主科后是例行的晚自习时间,学校怕考试期间有的学生放松过头回家完全不复习,于是仍然把所有人强制多留了几个小时在班上老老实实学习。
名曰自习,实际上这几节课的时间还是会被第二天要考试的科目老师占去,最后再给大家过一遍重点。明天上午考理综,这三节课自然而然就分给了物化生三个老师。
褚昱他们班最后这节由班主任辅导化学,四十五分钟下来他的笔就没停过,感觉每一秒被延伸出来的知识点都是需要牢记可能会考的内容。直到下课铃响,褚昱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记下来的某个情况时可能连带产生的化学反应里。身后廖咏成喊了他一声,褚昱没过脑子回应了句,等他堪堪梳理记忆完一遍笔记再抬眼时发现廖咏成和留盈早没了人影,他也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一路快步出了学校,合上车门和言初坐上车,不知道是不是他跟言初还有钟叔已经熟络的缘故,进到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后褚昱一下与外界喧杂的人声隔绝开,即使不是独处,他仍旧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那一刻心率好像也猛地飙升上来,他仿佛在刹那中失重,急迫想要抓住点什么才能安心。
于是顺理成章地,褚昱被这种感觉指引,还未坐稳便一把按住了言初的左臂。言初以为他是踉跄了一下,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虚虚扶住。
“怎么了?”
沉沉的嗓音简直是贴着褚昱耳廓滑下去的,一如既往平淡的语气中好像掺杂了几丝缱绻,褚昱猛然跳动的心为此停滞了半秒钟。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太累了吗?”言初越加靠近了,“还是有点紧张明天的考试?”
褚昱紧绷的腰背不自觉松软下来,渐渐后靠到座椅背上,他微微往右侧过身,在言初温静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
言初的左手还任他扶握着,嘴唇翕张——
“考前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啊。”前排钟叔这时听到他们的响动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别嫌我多嘴,小昱同学这点你是得向小初学习一下,他这个孩子别的我不知道,就一点特从容!不管是什么事,到他头上该是哪样就哪样,从没见紧张害怕的。”
褚昱:“……”他有些憋闷地瞋一眼言初,向前探了探脖子:“好,我会的钟叔。”
得到回应后的钟叔自觉安静下来,想着多给褚昱和言初留点休息的时间。
而后排的两位,刚被打断了话后言初一直没做声,平白挨了褚昱略带埋怨的一瞪有点莫名,也学着褚昱完全往后靠去,然后偏过头凑到人耳边低问:“为什么瞪我,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褚昱眼睁睁看着他的一番动作,没料到言初还会跟他说悄悄话。那双唇轻微张合,气音裹挟着丝丝热意穿透了自己的皮肤血管,由耳畔至颊边尽情蜿蜒、纠缠而上。
“咻”地一下,褚昱觉得那份热好像会传染,自己的耳朵说不定已经红了。
他强行控制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平稳:“没、没有。”胳膊肘抬起略抵着言初胸膛推远点,“……我可能是有点紧张吧。”手里还抓着对方的小臂不放,话中的“紧张”也不知到底是在指什么。
言初显然认为他是太在意考试,眸光微闪任褚昱把他推到一定距离后保持不动,开口道:“既然你这么担心,一会回去了我再帮你复习怎么样?”
褚昱满心乱绪地答应了。
不过二十分钟他们便到家了,在单元门口告别钟叔后两人一前一后上到六楼。
褚昱开门的间隙问道:“你要先回去一下吗?”
“不用,我们直接开始吧。”
大门此刻被打开,褚昱点了点头没有异议,简单和玉女士说明了下情况他便带着言初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不算太大的空间内亮起一盏光线偏暖的顶灯,褚昱接着上前将书桌上他那台外表鲜艳的番茄灯打开。这颗“小番茄”不仅可以用作台灯,它的中心部分还嵌着个表盘,时针此时快要指到“10”的位置,俨然也可以当闹铃来用。
言初跟在褚昱后面进来,一眼注意到时间,“最后做几道题练手吧,”他提议道,一边将书包里一本理综专项习题拿出来,“我晚自习的时候为你挑了一些典型的题,做完就休息?不会的我给你讲。”
褚昱自然点头接过,心中不免有一丝波动:言初看似是见自己紧张才答应过来帮他复习的,可原来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他了……
“谢谢你。”褚昱只回应了这一句,多余的话语全部隐藏在了眸光之中,静谧且温软,未拉紧的窗帘之后,皎洁的月色也忍不住在他那样清莹的眼中流淌,徐徐吟哦一首漫长悠远的歌。
言初凝视着他轻轻笑了。
褚昱埋首翻页,微微勾起唇。虽然言初面对他总是带笑的,但他知道,只有少数时候,像刚才那样言初才是真的在笑。
说不出原因,但他就是知道。
褚昱做题的间隙言初也没闲着,成绩都是通过努力堆叠出来的,他这半个月在帮助褚昱的同时也挤时间将自己在晏市学到的东西和如今在风和市的差异总结出来,以便查漏补缺。两市高考不是用同一份卷子,所以侧重点或多或少会有偏差,主科间的差距还算小,但理综涉及到的三门两边连教材用的都不是一个版本的,言初追查起来就稍微困难一些。
……
月上中天之时,褚昱总算是把言初给他圈起来的几十道题做完,虽然速度不算快,但都确实是凭他自己直接做出来的,没有翻笔记。
言初观察到褚昱的动静,手中的黑色水笔刚在书中某行字上画完一个圈,“都做完了?”他抵额朝身侧望去,“有觉得不清楚的地方吗?”
褚昱细细将刚才连番组合出现在他面前的知识点考点在脑中回顾一遍,片刻后摇了摇头,身心疲惫的同时终于放心不少,一直端坐的脊背松懈下来往椅背靠去,展颜道:“都做出来了!”以期盼的眼神看向言初,“我明天应该没问题了吧?”
“当然。”言初肯定回他。
褚昱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好了。
他瞥过番茄小钟,之前没注意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抓起摊在桌上的习题集和笔递到言初手里,“我可能做题做兴奋了,这个点还有点睡不着,你帮我挑几道题再走好么?”
言初刚刚给他选的那些,褚昱做的时候明显感觉得出来考的点非常详细,最适合不过他这种记不住太多零碎知识点的人了。
“还要做题?”言初不赞成般微微蹙眉,“虽然这个点平时还不到你的睡觉时间,但明天考试,放松和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但我真的睡不着啊。”
言初无可奈何看褚昱一眼,“那我陪你聊会儿天?”伸出手来:“反正题是不用再做了,待会我会带走它。”
褚昱正快速翻动习题册的手一顿,“聊天?”莫名卡壳一下:“行……行啊。”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册子已经上交。
他其实想问的是言初不直接回去休息了吗,但脱口而出的却是“行”,于是褚昱只能默默吞下这个疑问。
言初接过书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微扬下巴:“那你先去洗漱,我帮你核对一下做的成果。”
褚昱在原地踌躇了几秒,似是想说点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泄气依言起身洗漱去了。
再次进房间时是二十分钟之后。天气渐冷,褚昱今晚本来是不打算洗澡的,再加上不想让言初点等他太久……一想到言初正在他房间里待着,褚昱不由自主按开了花洒。
几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落至睡衣里,褚昱自觉头发短一直没有吹头发的习惯,每次只是拿干毛巾大概擦擦。开门时刻意减轻了动作,怕惊扰到里面专注帮他看题的言初。
两道视线径直相撞。
“洗好了?”先开口的是言初,他将手中偶尔摆弄的笔放下,“刚好我也把你写的答案都对了一遍,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得到这么一句褚昱紧张兮兮的目光瞬间缓释下来,走进来带上门,“那就好。”
“我看了下,你的实验操作部分的小题答得很好,一些关键性的得分字眼几乎都能写出来。”
言初最后总结道:“挺难得的,一般这才是大部分人的失分项,看来你想要提高这门的分数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
褚昱从未觉得言初哪一刻的话这么动听过,他原本都快说服自己就不是学化学的料了。
“嗯……那我,继续努力?”
言初应声点点头,“先过来看看你做错的题。”
正准备瘫成“大”字的褚昱:“……”
“来了。”他认命坐起身,暗暗吐槽现在怎么不说让他休息了。
经过二十来分钟言初的“耳提面命”,他们总算把褚昱弄错的题都过了一遍。
窗帘依旧半掩,这个角度褚昱已经看不见之前那轮明亮的月,窗角某处黝黑的夜空中微微泛白,几抹薄纱似的云自在地飘着,澄澈的月光为它们缀上了银边。
褚昱收回眺望一眼的视线,不经意打了个哈欠。
言初专注看题的目光随之注意到别处,食指勾了一下褚昱耳后的发梢末端,“你的头发怎么还这么湿?”
像是被刚才那朵云咬了一口,褚昱下意识往后侧了侧,“啊……那我再去擦一下。”
“有吹风机吗?我帮你吹一吹。”
褚昱摇头:“算了,我不习惯用,这么晚也免得吵到我妈。”
言初注视了他一会,没有坚持,扫视一圈房间看到之前被褚昱随手搭到床上的毛巾,起身拿过来盖到褚昱头上。
回想到褚昱刚刚避开的动作,言初抿抿唇没有继续上手,坐回先前的座位:“那就自己擦干一点,湿着头发睡明早起来怕会头疼。”
褚昱拢住头上的毛巾,探出眼来:“是吗?我以前没擦干第二天好像也没什么事啊。”
“从小我外婆告诫我的。”
“喔。”褚昱擦着头发乖巧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言初等他又磨蹭了一会,无奈开口:“现在有睡意了吗?”
褚昱眨眨眼,诚实道:“你给我讲完那些题之后,好像更想再做几道练习一下了。”
言初:“……”
“是我不对,不该这么晚还选那么多题让你做。”
褚昱连忙:“你怎么会不对!明明是我的问题耽误了你这么久。今天依旧很感谢,你先回去休息吧。”略带歉意的双眸隐在些微糟乱的刘海下,眼巴巴望着言初。
纯白的毛巾被褚昱裹在脑袋上,最近他总是熬夜复习到很晚,眼白处涌出了许多红血丝。言初心想,若再束起两只耳朵,活脱脱一只精疲力竭即将撞树的红眼兔子。
“你喜欢什么小动物吗?”言初突然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小动物?”褚昱怕言初真要等到他想睡了再走,几步走到床边坐下,一副“我现在又想睡了”的模样,“我对喜欢到处跑的没什么兴趣。”
他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像小金鱼小乌龟这样待在一处不会挪地方的还可以接受。”随即半躺下将被子拉到下巴处,作势催促言初:“我现在准备睡了,你回去吧。”
言初似尚在思量褚昱的回答,闻言抬首细睐了一眼露出小半张脸的人,见他终于改变了主意便顺应起身,笑吟吟道别:“早点睡吧,无需担心明天,好梦。”
“晚安。”褚昱嗡声回道,心下一片平定——
不管明天考得怎样,至少他做到了不留余力,至少他得到了……言语无法说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