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我重出江湖》余期未止

16、第16章

　　江行川两人跟着进去了，赵胡缨笑着，手在身上的围布上抹了抹：“坐！随便坐，家里简陋，你们担待。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贺临洲没拒绝，就在小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坐了，江行川跟着他，将刀背在背上，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

　　贺临洲也只能坐在这。

　　这叫做小院，却也到底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房子外头多了个墙。那屋子里头不必去看，只看外头这砖瓦虽然整理的干净有条，却难掩破落，就知道里头恐怕也与光鲜搭不上边。

　　江行川皱着眉头四下扫视。

　　砖瓦有些破败了，院墙上的白漆也发了黄，有些地方还有些像是圆形的印子，只怕擦也是擦不掉的。这院子里没有水井，恐怕这山上用水应当是在何处有一个集中的地方。院中的角落里有两个木人桩子，再往墙角的地方就堆着扫帚簸箕之类的家伙事儿。院子里整理打扫的干净，连院门都擦的仔细。

　　他们坐着的石桌上还摞着些书册。那些书很有些老旧，正敞开着放在桌上，纸页皱了黄了，上头的墨迹都有些模糊。

　　江行川站在贺临洲身后，后者看不见他，他便放心大胆的去打量。

　　发现抄的是些经书和诗作，是吴雪明的字迹。

　　他不动声色的垂了眼，往侧边站了一步，见贺临洲似也在看桌上的纸。

　　那纸不是什么好纸，几文钱就能买上好几张。上头有好几个大字，看着有些歪歪扭扭，应当是孩子练的字。

　　吴雪明。

　　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

　　江行川笑了一下，那两人是一贯神仙眷侣的。当年就想过若是他们成了亲，只怕之后的日子会更和美，只是可惜，忘川那日过去，他身受重伤，到底也没能赶上他们的成亲礼。

　　这会儿，赵胡缨就已经端着茶水出来了。她在院子里走的快，却不见手上的东西晃得厉害，利索的单手一把将桌上的东西一拢，腾出片地方来。江行川想要去接，却被她灵活的绕过。

　　“没事儿！”她笑了一下，将茶水放下：“这地方小，也有些乱。”又将那些书好好的收好整理了，放去一边。

　　贺临洲温和着脸色摇头：“不妨事，只是来看看你和行川都好不好。”

　　江行川站着听两人说话，心里正奇怪怎么不见吴雪明。

　　吴雪明自小就不是练武的料子，他身子不好，有心疾。看着江行川飞檐走壁的时候，总是露出羡慕的神情，而后长吁短叹道自己下辈子一定要托生一个好身体。

　　江行川总在他说了这种话之后敲他的脑袋，叫他如今就该多起来动动。

　　那纤瘦的少年却只捂着脑袋垂头笑，不答他的话。

　　吴雪明是最疼妻子赵胡缨的，这院子破落，江行川觉得怎么也不该才对。莫不是吴雪明做了什么对不起赵胡缨的事？

　　那他可得去将人逮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却听两人说了些闲话，正道：“我去看看雪明。”

　　“诶，好，你去吧。”赵胡缨坐着没起，笑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江行川一愣。

　　贺临洲站起来，理了理发冠衣袖，严肃了神情，这才朝着那小屋子走。

　　江行川赶忙跟上，赵胡缨也并未阻止。

　　一推门，这屋里却如他所想，虽然陈设简单，却也干净，处处井井有条。

　　正四下打量，转头，正遇见屋子侧边放着的牌位。

　　江行川跨门槛的动作僵在那，突然就想起来年少时候的一天。

　　那天天色已晚，他刚结了六角楼的活计，提着两壶酒翻上了院墙。

　　吴雪明就坐在院里的树下，手里端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看的津津有味。他总是喜欢穿蓝色的衣服，连发冠都用玉。温润的眉眼看着端方温和，听见了动静便有些惊讶的看过来。

　　“楼哥？你怎么来了？”许是心疾的缘故，他说话总比旁人慢上些。声音也低，听着温和没有攻击性。

　　“我外头结了活，来找你吃顿酒。”江楼笑嘻嘻的从墙上跳下来，落地轻巧，几乎没什么声音。

　　吴雪明手抚了抚额头，放下书道：“你知道我不能吃，还偏偏总要来馋我。”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无奈看他，却将桌上的笔纸都扫到一旁，给他腾了地方出来：“今天又去杀了什么邪魔外道？”

　　江楼嘿嘿一笑，手里的酒当啷一声落在桌上，一甩褂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凳上：“嘿！你也别笑我，总有一天，我真的能杀了那些进犯大梁的小犊子！”

　　吴雪明笑着点头：“是，总有这么一天的。”

　　江楼笑着瞥他一眼：“少哄我！”

　　那时候他还不是赫赫有名的断水江楼，不过武林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江湖刀客。纵使他轻功了的，可还没创出个名堂，不要说杀邪魔外道，他能接的任务，也不过都是些追猫找狗的活计。

　　他将断水刀背在背上，啪的一声开了酒，醇香的味道就弥散出来：“少饮两杯？”

　　吴雪明笑了笑，将笔和纸又放的远了些，道：“不了，你吃你的。”

　　江楼摇头，道：“你说你，又不能吃酒，也不能大鱼大肉，还有什么乐子？”举着那酒罐子就灌下两口，喟叹出声。

　　青年只笑，从侧边拿了刚看的那本书，轻轻拍了拍：“这呢，我的乐子。”

　　江行川“嘿”一声，道：“那正巧，你有学问。”

　　“我看江湖上都有名号，武林中人更是各个有字，听起来敞亮又侠气，你也给哥取一个，等哥将来名扬江湖，用得上。”

　　他咕咚咕咚的喝酒，见青年愣了一会儿，嘴角又挂起一个弧度。桌上的烛火在夜风里摇曳，他抬头去看婆娑的树影，道：

　　“断水江楼，这本就是顶顶气派的名了。”他笑着又看回江楼，道：“至于字……本不该我来，但既然楼哥说了，就叫……”

　　他嘴角的笑容浅淡却轻柔，声音温润清亮：“叫行川，如何？”

　　“行川？”江楼放了手里的酒，哈哈朗笑出声：“断水江楼，江行川！”

　　“好！好！”

　　他连声叫好，迎着吴雪明无奈的眼神又灌下两口，酒叫他当啷一声落在桌上，豪气干云：“以后我就是断水江楼，江行川！”

　　“明弟，你且等着，有一日，我江楼一定叫整个武林都认识这个你取的名号！”

　　树叶莎莎作响，夜风吹的烛火烧的更旺，青年在火光中笑，温声道：

　　“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