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将至》远方淮古

31、Chapter 31

　　他们问那条小人鱼，有没有见过一条比他还大的人鱼。
　　“高高的，说话很温柔的……叫江泓，三水工的江，泓洄的泓。”
　　年轻的小人鱼警惕看向面前陌生的人类，一个都没有穿实验防护服，不知道是敌是友，控制身子往后退了退，没有回答他们。
　　前几天还和他好好在一起的同类，不知怎么的，突然被闯进来的实验人员二话不说抬出去，一点反应都没给缓冲。
　　况且他还剩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而他也被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药水，上来就打了三针，脖子，尾巴，腰部。
　　打完以后，他就晕倒了，后续的事情再睁眼就看到几个不穿防护服的陌生人。
　　估计把他们当做想要解刨他的危险人类，什么话也不想说。
　　见无果，只好另寻他人。
　　这偌大的地下实验室就找到这一个活的生物，可想而知要找到其他生还的活物，还是有点难。
　　“我们兵分几路去找吧，这地方太多，不好找。”萧盛提出建议。
　　“行。”徐远山点头。
　　他们分成两人一小组分开奔向不同的方向，留着司徒絮一个人在这守着这只人鱼，看看能不能耗着从他嘴巴里问出点什么消息来。
　　他们走后，只剩司徒絮和那个懵懂的人鱼在一起。
　　他一直把头埋在怀里，久久不动弹，司徒絮还以为他睡着了，安静坐在旁边等着。
　　这么好看的小人鱼这么小就被抓来也真是可怜的。
　　地下室又靠近地表深处，冷气直冒，司徒絮穿了一件短袖，涩了涩身子，不自觉靠近点那条小人鱼。
　　只差一步，小人鱼突然抬起头，猛的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眼睛布满血丝。
　　司徒絮拍打着小人鱼的手，“咳咳，你……你怎么了？”
　　小人鱼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周身的气场跟刚才怯怯懦懦的人鱼完全不同。
　　蠕动鱼尾滑行在地上，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提出牢笼，径直奔向外面。
　　空旷的监狱全是司徒絮的挣扎声，持续在空中，没人知道。
　　小人鱼走了神秘通道，把司徒絮带到陈白深面前。
　　把人往地上一丢，陈白深看到小人鱼抓来一个女生，刚好给001号实验体注射完毕925号实验药剂。
　　“做的不错，孩子。”陈白深笑了笑。
　　司徒絮还没有缓过劲来。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陈白深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一下漂亮的面孔。
　　又示意小人鱼过来抓住她。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是个疯狂的实验者。
　　“做了什么？”陈白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不是实验室的人。”
　　他记得实验室没有说话大大咧咧的女孩子，除了院长的二女儿。
　　看看，又抓到什么了，今天这么多意外的收获。
　　“放到那边去。”陈白深命令道。
　　“畜生！”
　　任凭司徒絮拳打脚踢对他都无效。
　　当她看到密集的实验箱里面被锁链吊着的人鱼时，瞳孔猛缩，那不就是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江泓——
　　转瞬对上陈白深探究的目光，“你们认识？”
　　“呸！”司徒絮狂吐一泡口水到他脸上，陈白深当即甩她一耳光。
　　火辣辣的巴掌印落在脸上，脑袋偏到一边，半张脸都被短发遮住，看不清面容。
　　她嘴角渗着丝丝血迹。
　　一旁的小人鱼面无表情。
　　“陈教授。”
　　一个学员从外面进来。
　　“怎么了？”陈白深过去，那名学员把手中的重要实验资料递给陈白深。
　　“这是院长让我交给你的，院长说925的实验全权交给你，院长还说，他要您把001带过去，他要亲自给001行刑。”
　　925实验交给他是好事，但是要他把001交给院长……
　　陈白深眸光一暗。
　　拍拍学员的肩膀:“你回去跟院长说我待会就把001送过去。”
　　学员点点头，退了出去。
　　牺牲一个001而已，现场还有一个1.2版本的001不是吗？
　　思绪被放空的小人鱼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自己将作为001号的代替品。
　　“你们几个，把001送过去。”陈白深招手示意周围的几个学员。
　　他们将箱子里的001装上运输箱里面，开着交通车缓缓驶去。
　　才刚离开没多久，陈白深所处的实验室就发生了毁灭性的爆炸。
　　轰鸣的声音回响在地下室，整个地下个实验室都塌了将近一半，连司徒絮也不能幸免。
　　听着声音找到地方的萧盛几人来到现场只看到了司徒絮的手链破碎在地上被捻成灰烬。
　　废墟之中发生了震动，他们看到碎石一角露出一条人鱼尾巴，几人扒开石头，那条人鱼只剩下半身完好。
　　萧盛捡起地上的珠子，不敢相信这是司徒絮的，他呼叫司徒絮的个人终端，定位显示和他们靠的很近。
　　余狐和谢否则不相信司徒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死了，试图扒开碎石，除非看到司徒絮的尸体，否则他们不会只因为一串珠子就判定她真的死了。
　　两人卖力的在废墟中寻找，脸上落满了灰尘。
　　当谢否推开一个大石块的时候，下面显露出一只苍白的手臂，上面印着被压挤的珠子印，谢否浑身一震，停止了寻找。
　　余狐和萧盛看到他不对劲，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三人沉默不语。
　　司徒絮最后的终端定位就在废墟之中。
　　她死了。
　　江泓也死了。
　　任务没有完成。
　　徐远山赶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三个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神情悲痛的盯着地上的东西。
　　他也看到了废墟上的人鱼尾巴。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萧盛道：“任务失败。”
　　颓靡不振的精气神蔓延其中，萧盛挺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把司徒絮带上，要是带上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几人陷在自我深沉的自责之中。
　　谁都不希望死人，可偏偏死了司徒絮，他们小队里面唯一的一位女生，她才二十三岁——
　　起初刚建立的时候，来了几个女生，跟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不是失踪就是牺牲，导致后来没一个女生愿意加入他们，那会儿大家都说萧盛这个队伍特拼命。
　　一直到司徒絮加入，他们队伍才有好转的迹象，当时他们差点面临解散的危机，要不是司徒絮加入，恐怕也延续不到现在。
　　司徒絮的加入，仿佛是个奇迹。
　　“节哀。”徐远山无法共情他们，但逝者已逝。
　　萧盛捏紧了手中的珠子。
　　“那条人鱼死了你怎么没有感觉啊？”余狐嗅到现场这条死去的人鱼气息，又闻了闻徐远山身上的气息，好像不对劲。
　　徐远山确实没有任何感觉。
　　“他没死！”余狐嗅出空气中血丝裹挟的气味，那是属于另一条人鱼的味道。
　　来不及悲伤，听到目标没死的消息，谁也不敢确定，决定了一下，他们再次去检查那条断尾。
　　发现这条断尾和江泓的尾巴相比比较短小，上面还有刚蜕化成年不久的痕迹。
　　更加确定了余狐的说法。
　　“会不会是那条未成年？”谢否猜测道。
　　“大哥！”
　　徐远洲和房呢风跑过来。
　　他们刚才看到了一辆运输车开出去，上面坐着几个实验室的人，车后门没有关拢，里面的实验体清清楚楚的展示着，就是江泓。
　　将这一切说出来之后，呼吸通畅了不少。
　　刚才他们差点就被那些实验人员给发现了，还好跑得快。
　　萧盛关掉了寻找司徒絮的个人终端的信息，滴答呼叫的声音安静下来，弯身捡起余灰中残余的珠子，小心的放到衣服口袋。
　　“我们走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余狐和谢否回头望了一眼，继而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这里。
　　关于司徒絮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她会永远年轻的留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做完这一切，司徒絮牺牲的消息被上传到总部。
　　再也没有回复。
　　这个地下城很大，坍塌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打晕几个实验人员，穿上他们的防护服混了进去。
　　对于陈白深的实验室爆炸一事消息传出，这边院长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子大屏幕无限循环播放的一段视频。
　　陈白深打开学员给的资料，赫然发现里面做的是一个镂空的定时炸弹，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倒计时已经到最后三秒，他来不及丢开，只能干看着倒计时归零。
　　爆炸声在他耳边连续响起，完好的实验室瞬间天女散花一样，实验体和人都不能幸免。
　　桌子摆放着刚开不久的香槟。
　　他已经喝下有三杯。
　　直到001被运输过来的消息传来，才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踏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出去，房间里面还在播放着那段人为爆炸视频。
　　实验体从运输带上传过去，无缝衔接95号实验室，实验人员将里面的实验体固定在高空十字架上，在实验体的身上插满了数据管。
　　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唯独实验体的生命迹象，非常微弱。
　　叶院长看到那一项指标，对此完全不满意，吩咐身边的人给他注射恢复剂，他要看到一个正常的实验体。
　　因为遭受过高力电击，实验体到现在意识溃散，无法回笼，所以他们对实验体做什么都非常顺利。
　　恢复剂从某一处导管注射进去。
　　只是半个小时的时间，001的生命迹象在电脑上面显示恢复到百分之十五。
　　看着001残缺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叶院长非常满意的笑了笑。
　　“醒来之后继续给他用电击的方式，电压设置在100伏特，吊着他一口气，再给他打恢复剂……”
　　吩咐好这一切，叶院长退到一边，他要亲自看到001顽强不息的生命是如何终结到边缘又如何从终结边缘徘徊。
　　实验人员试了一下开关，没有任何问题后，一把拉下。
　　身旁的助理听到100伏特，不自主咽了咽口水。
　　四面八方的高压电力缓缓蓄积而来，直逼实验电箱。
　　001的生命只恢复到百分之五十。
　　江泓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洁白，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无形的电力如淬了毒的毒蛇，咬住心脏，一瞬停止了跳动。
　　他全身痉挛起来，想抬手捂住心脏，揪疼的慌。
　　尾椎骨传来麻麻的顿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来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电力突然加快速度——
　　“啊啊啊啊呃啊啊啊！！！”
　　……为什么……不要……
　　……好疼……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这么对我……
　　才干涸重生没多久的身体像是被死神拿镰刀勾住了魂魄，下一秒就要把魂魄勾出体内。
　　全身都在抽搐，更像一把火点燃从头烧到尾，心脏仿佛被千刀万剐一样。
　　他大脑混沌一片。
　　作不出任何反应，只有无穷无尽的疼痛。
　　他们给了他希望，又给了他绝望。
　　人如蝼蚁，却将他们视作微不足道死不可惜的蝼蚁，将生命随意践踏。
　　电压还在持续增强，为了巩固四方电力，又挑了几名实验人员进来协作帮忙。
　　“你们几个，站住，跟我进来。”
　　恰好挑中了混进来的徐远山几人。
　　顿住脚步，身后那人上前扒拉徐远山的肩膀，把人转过来:“怎么回事啊？听不懂人话啊，说的就是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他胸口挂着一张标着名字的名牌，叫张明。
　　张明把他们五个人带进95号实验室里面，一一让他们去不同的站点记录高频电压的输出记录。
　　一进实验室就听到惨痛的叫声，高空之上，悬挂着实验电箱，里面关着一条正在接受百万伏特电击的人鱼，绝望的在电箱里面扭动不受控的身子。
　　身上都要冒烟了。
　　萧盛和徐远山一眼便认出了那条人鱼是谁，两人瞳孔微缩。
　　但动作有条不絮的跟着张明操作。
　　每个方位都站着一个拉闸的人，他们的目光都在001身上，以至于太过投入，连记录都腾不出时间。
　　张明道:“你们可得给我好好记录了，少了一条唯你们是问，千万不要被上面的迷了眼睛，不然眼睛给你们挖下来！听到没有。”
　　见几人不应，张明特意强调了一次，“听到回个话！”
　　“明白。”
　　五人点头。
　　“好，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你们记着先。”说完，张明走都叶院长身边。
　　叶院长观察了一下他叫进来的五个人，看他们身形反应迟钝，有点不放心问道:“他们能胜任？”
　　张明手下自己的人，咬着牙也要为他们好。
　　“我确定，都是我的人，不会出差错的。”
　　叶院长抿了口茶水，眼神锋利:“你知道后果的。”
　　“哎是是是是，叶院长说的是。”张明强颜欢笑着点头。
　　叶院长的手段和作风，他还不知道。
　　就比如眼前这个生不如死的人鱼。
　　望着电脑大屏上显示的各项指标，001的生命迹象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比上次下降的百分之三还要高一点。
　　这次实验有了重大突破，叶院长几乎是笑着走出去的。
　　凄惨的实验在下午六点钟结束，关闭电闸的时候，记录001生命体征的实验人员迫不及待为他打上了恢复的身体的恢复剂。
　　光是合着上次，连续这次，整个实验室内的恢复剂用光了三年半的库存，大多数都是备用的。
　　听到备用库存恢复剂不够的时候，张明脸色铁青，报告的那名实验人员当即被张明爆头。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吹了一口冒烟的手枪，吼了一声因为枪声而停顿的学员，“看什么看，不想活就过来死！”
　　徐远山和萧盛相互摇摇头。
　　地下室非常黑暗，一般没有时间观念，都是靠墙上唯一的时钟辨别时间。
　　傍晚，萧盛和徐远山被当做后勤人员留在95号实验室打理余下事项。
　　张明给他们每人分配了一根扫帚，必须在五个小时内清理好现场。
　　实验室一共有二十五道监控，两人提着扫帚进来，一言不发，各种奔向不同的实验台。
　　和房呢风一起研究病毒的时候，徐远山接触过不少这些实验电子设备，有些他还是非常眼熟的。
　　萧盛就不同，他对着这些冒着光的电子设备就有点一窍不通，他没待过实验室，从书上听说过，这些东西看着就非常复杂，不仅还不好操作，而且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一碰这个就废。
　　他边扫地边转头看向徐远山那边，也和自己一样，边扫地边看对方，两边摇摇头，好像在说两个人操作不了实验台。
　　头顶的监控闪烁着红光，微微转动。
　　他们打扫实验台的时间过长，监控发现了会提醒。
　　打了恢复剂恢复百分之十的江泓从模糊的意识中回笼，入目漆黑，渐渐裹着微光，被电的太久，身体麻木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你们……
　　他挣扎着身子动了几下，出声想喝口水，喉咙的声带仿佛被割掉，干巴巴的，又疼又痒又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眼角无声落泪。
　　他所处的实验电箱是透明的，因此能清晰看见身下的光景，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那扫帚清理现场。
　　他看着那两个人，恨极了这些残酷无情的魔鬼。
　　拳头紧握，恨不得就将他那两个就地解决了。
　　不仅身子没有力气，还逃离不出这片吃人的地方，终日要接受永无止境的电击，不得生息的如同死了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过去。
　　不知道过去几天时间，只知道这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折磨，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