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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傅时羽缓了缓又道:“那次叛乱之后,我又抓到过一些他们的人,他们跟这次抓到的人很像,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认为他们必定会赢,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为谁做事。”

      自然也不是依依,依依不过是其中一个遗落的下属头目,而这些人被依依聚集起来,拼命地赚取银两,想要供奉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天子”。

      “后来呢,那次叛乱之后呢?”时玉离的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渴求。

      傅时羽这才察觉到时玉离的状态不对,“时姑娘你没事吧?”

      “是伤口太疼了。”时玉离敷衍了一句,然后紧紧抓住傅时羽的胳膊,“后来呢,那次叛乱之后呢?”

      傅时羽没相信她伤口太疼的托词,时玉离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烫得人心惊,傅时羽不由得缩了一下手,但没挣脱时玉离的桎梏。

      时玉离似梦初觉般放开了手,扭过头去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再不发一言。傅时羽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时玉离哭,时玉离在受伤的时候一滴泪没掉,又怎么可能包扎好之后被疼哭成这个样子呢。

      但傅时羽没有追问,只回答时玉离想要知道的答案,“后来我爹拼死护住了当时年仅十三岁的陛下,等我们找到先帝和先皇后的时候,只看到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两人身上都被有数不清的箭矢,地上鲜血漫布,全都是南荣皇室的鲜血……”

      傅时羽每每想起那个场景,依旧触目惊心,“再后来,我爹……我爹也倒在了那个深夜,只剩下我和陛下,我们不知道逃亡了多少年,才慢慢联系到各方势力,经过数年暗中谋划,终于再次回到了京城,可是先帝和先皇后,还有我父亲,却再也不见了……”

      傅时羽的回忆到此结束,他心中惊涛骇浪难以平复,抬眼就看到面前的时玉离甚至比他还要难过,“时姑娘,你……”

      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时玉离已经努力控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了,但还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所以她自暴自弃地开始找理由,“我也有亲人死在那次的叛乱中。”

      一个蹩脚的理由。

      “你的亲人是?”傅时羽掏出手帕递给她,看着她慢慢将素色的手帕洇湿。

      然后才渐渐平静下来,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喑哑,惹人心疼,“是先帝的侍卫。”

      虽是敷衍的理由,但傅时羽选择相信,不然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时玉离为何伤心成这个样子。

      “傅大哥,我想休息一下。”时玉离说着就起身往内室走,第一次完全无视傅时羽,话语里还隐含赶人的意味。

      “好,那你休息吧。”傅时羽也起身离开了。

      ***

      “不要!”时玉离被噩梦惊醒,她刚刚做了一个梦,之前傅时羽回忆中的画面一丝不差地出现在她的梦中,她亲眼见到了先帝后双双惨死的场面,她就站在那里亲眼看着,拼命想要上前去,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脚步,好像是被厉鬼生生缠住了一般,接着漫天大雨铺天盖地地直往她身上砸,她也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因为没有什么比心底更加冷了。

      时玉离伸出手去接这漫天的雨,却看到掌心一片血红,原来下得不是雨,而是血,几千几万士兵的血,先帝先皇后的血。

      时玉离惊叫着醒过来,什么也顾不得地扯过被子将自己围个严实,好像这样就能将脑中血淋淋的画面赶出去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时玉离才试探着从被褥中探出一个头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四周,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一般,然后脸上的痛苦表情瞬间消失,变得冷漠幽寒。

      被褥下时玉离的右手,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是一个白银缠丝的青玉双扣镯,她紧紧将它握在手里,好像能从这镯子上汲取到一丝安慰,这是她在惊醒时候从脖颈间扯下来的,用来系着玉镯的红绳早已断裂,连带着之前包扎伤口的白纱也一并落在床上,带着斑斑血迹。

      ***

      两天后,时玉离脖子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迁陵县的事情也算暂时告一段落,唯一的漏网之鱼依依不知逃向何处,江县令派人将迁陵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时玉离和傅时羽一个牵着马车,一个牵着马匹地站在江府门外,时玉离正和邓媱她们说话,傅时羽也正在和江县令交谈。

      “如何,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吗?”这是时玉离在问邓媱,邓媱自从逃婚之后一直住在江府,现在恶人已经惩治,她爹娘态度应该会变了。

      邓媱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可以回去,不过我爹娘还是因此看不起我,希望我早早嫁人,毕竟我已经没了清白,但这次我肯定不会屈服的,我要嫁一定得嫁我喜欢的人!”

      时玉离由衷地钦佩邓媱的乐观坚韧,“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旁边的江妍和拉住邓媱的手安慰,然后又看向时玉离,“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韩依云和李恒和离了。”

      时玉离想起那位看到人就害怕得躲到一边的姑娘,这是她因为采花大盗一事造成的严重心理阴影,最后却发现伤害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枕边人,看似甜言蜜语的处处爱护,到头来却实一场算计。

      时玉离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而又问:“那谭晴呢?”

      邓媱摇头叹息,“王仁被抓之后,谭晴和王仁的爹娘也日日争吵,看来不久之后恐怕也要和离了。好了不说她们了,你这就要走了?”

      “对啊,这不是都解决了吗?”时玉离笑笑道。

      江妍和盯着时玉离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我总觉得你这两日不太对,没事吧?要不再休息两日再走?”

      “不了。”时玉离摆摆手,避开江妍和关切的目光,“我没事,可能就是没睡好,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看到时玉离不想说,江妍和也就不再多问,“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是彻底不想嫁人了,还好我爹也由着我,所以我和媱媱打算做生意试试,如果这里的人一直嘲笑我们,我们就到外地去。”

      面前柔弱沉静的江小姐,一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魄力。

      邓媱也跟着附和道:“反正我爹娘也不想我回去了,我还不想回去呢!”

      时玉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或许可以帮助她们,“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时玉离就钻进马车不知干什么去了,不一会儿就看到她又下来了,手里多了一封信,时玉离走过来递给江妍和,“你们若是想要做生意,或许可以问问她,她叫陈素素,住在零陵县,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

      “好,谢谢。”江妍和接过时玉离手中的信,“阿离,若不是遇到你,我们不知还要被嘲笑逼迫成什么样子,你什么也不求地帮助我们,为了抓到恶人还让自己受了伤,你是我们的恩人,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万死不辞。”

      旁边的邓媱也跟着点头,时玉离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们两人,“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那帮你们就是应该的。再说了,谁说我什么都不求的?”

      时玉离松开手,目光落到两人身后正在和江县令交谈的傅时羽身上。

      傅时羽正在和江县令商量处置抓到的一众人,忽然感觉有一束温和的目光投来,便扭头看去,对上时玉离温和的笑颜,也回了她一个微笑,然后又继续和江县令商量。

      江妍和和邓媱也顺着时玉离的目光看过去,亲眼目睹了两人这“眉目传情”的一幕,邓媱先是忍不住了,“你们这真的是太过分了!当着我们的面呢。”

      “小声点儿!”时玉离作势要打她,被邓媱躲开了。

      江妍和笑着看两人打闹,一手拉着一个制止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时玉离,“还是得继续涂药,虽然已经不渗血了,但这药能让你不留疤。”

      说着还打趣地往傅时羽那边看,看得时玉离都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经过邓媱和江妍和这么一打闹,时玉离前两日凝结在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不少,下意识握住垂在胸前,被衣衫遮挡住的白银手镯,这是她重新用红线穿好的。

      “傅大哥,走了!”

      “好。”傅时羽听到声音回头回应时玉离,时玉离看到他的回应先往马车里去。

      但时玉离刚掀开马车帘子一个角,就看到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粉衣女子,嘴里还着急地喊着:“傅公子,等等我!”

      冤家啊!时玉离“哼”了一声掀开帘子进去了。

      时玉离刚在马车里坐下就对外面马车夫吩咐道:“走,我们现在就走!”

      马车直直地从傅时羽和匆忙赶来的胡宛面前经过,溅起一阵尘土,昭示着马车内的人的不高兴。

      傅时羽倍感无奈:怎么觉得时玉离对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永定侯一贯冷言冷面,除了当今陛下,京城中的其他世家子弟都不太敢跟傅时羽说话,以前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肆意妄为的,现在傅时羽望着远去的马车,惊奇自己心中竟没有一点被冒犯的不快,反而是……。

      傅时羽不敢再往下想。

      马车走了一会儿,时玉离也觉得自己这是生了股无名气,撩起窗帘探头往后看去,看到了后面不远处骑马追上来的傅时羽,时玉离更加生不起气来了。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连袂行。(注:出自刘禹锡《踏歌词四首·其一》)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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